陈瑞想和顾云行一起，问他能不能跟他一起考三中。

顾云行知道自己那狗屁成绩，很难。但陈瑞成绩是很可以的，总不能让他跟自己去吊车尾的七中。

而且他觉得，都高中了，大家都是去到新学校认识新的朋友，一切重新开始，陈瑞不需要他的保护了。

顾云行勉强答应会去考一考，但考不考得上就不敢保证了。

结果是，他果然没考上，陈瑞考进去了。

最后顾云行还是交择校费去的七中。

分隔两校，陈瑞明显的失落，顾云行倒也没有不管他，毕竟是保护了这么这么多年的小弟，偶尔会线上拉他来打两局游戏，维系维系兄弟感情。

刚开始，每次顾云行拉他的时候，他都会立刻就来，游戏结束还会随便跟他说两句近况。

后来有段时间，他不经常上线了，顾云行给他发的消息也过很久才看到，估计是适应了新学校，有了新朋友可以玩，顾云行就没再太多打扰。

有一天周末，他察觉很久没有联系过他了，于是给他发了个游戏邀请，等了半个小时，那边才进入。

进入后开了两局，但是对方明显心不在焉的，失利了好多次，本该稳稳当当吃鸡的局硬是被他给拖输了，顾云行就忍不住开麦问了一句。

对方过了很久才敲字回：失恋了。

顾云行第一反应是：嗯？你什么时候恋了？

第二反应是：原来是因为谈恋爱了，所以没接他的游戏邀请。

第三反应才是：跟谁谈了。

他还没问，陈瑞就已经迫不及待跟他倾诉了，一五一十的，事无巨细。

像是隐忍很久才终于找到树洞。

据他说，那个女生叫周樟园，他入校第一天就对她一见钟情，他从没见过那么明媚张扬的女孩儿，不知道怎么形容，她比太阳还热烈，虽然他们不同班，但每次在操场、在走廊、在楼梯间，任何一次擦肩而过的机会都足以让他心跳加速。

只是喜欢她的人很多，他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他一开始只打算默默地喜欢，可是和她表白的人那么多她一个都没接受，说不定她是喜欢自己这款呢，于是他决定去争取。

圣诞节，他买了最贵的玫瑰花在教学楼下等她，她经过的时候，就伸出花去递给她，里面有他精心写好的情书，她笑着收下了，还跟他说谢谢。

之后她就加了他好友，他激动得发狂，因为情书上他只写了两行字：你好，我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我们可以加好友吗，这是我的q：7362849。

他和周樟园成了男女朋友，但全校没人知道，因为周樟园不让他说，甚至都不和他线下约会，只同意线上谈，他全都接受了。

谈了三个月，周樟园身边始终有男生来来往往，她一如往常笑谈其间。他不满过，但周樟园说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并不是喜欢其他人，如果他不能接受就分手好了，他怂了，就没敢再说。

但他终究还是有忍不住的一天。若不是这一天，他都不知道对方一直在玩儿自己。

那天是周樟园生日，他偷偷给她准备了惊喜，准备带她去郊外放烟花，她也答应了，但那天晚上他等了很久她却没来，在朋友圈看到别人发的图片才知道，原来周樟园是跟其他人去聚会了，没告诉他，也没叫他。

照片里她笑靥如花，被一堆人簇拥着，他安慰自己她只是脱不开身再等等她一定会来的，结果等了一晚上她都没来，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也许，还有很多个像他一样，在这个晚上独自在某个地方等着为她庆生的人。

第二天他就直接去她班上找周樟园当面对质，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就要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真面目。

结果，周樟园却拒绝承认她加过他，拒绝承认和他网恋的对象是她，甚至说那不是自己的号，无论他如何声嘶力竭地指责，她都是那副毫不知情的嘴脸，可是明明就是她，是她笑着接受了自己的玫瑰花，最终他被当成疯子赶出了教室。

之后就开始有人在校园网上传他那天早上“发疯”的图片，说他是纠缠狂，精神不正常，他偶尔走在路上都会觉得有人在看他，带着鄙夷的目光，他只是假装看不见。

顾云行当时听了就气得不行，陈瑞本身胆子就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白，居然被这样践踏真心！

那个叫周樟园的还是个人？

这种人怎么值得喜欢！

他为了让陈瑞走出情伤，之后每天都找他聊天，拉他打游戏，还夸下海口说会帮他介绍七中的好女孩儿。

没想到过了没多久，陈瑞还没走出情伤，事情先在一中发酵了，先是校园网上的帖子被传得沸沸扬扬，他被全校明里暗里地排挤，然后是有人整他，故意将他关在厕所，故意摔倒他的桌子，撕碎他的本子。

顾云行远在七中，平时住校只有周五才能出去，尽管知道也力所不及。

陈瑞的成绩由此一落千丈，变得郁郁寡欢，一个月没撑到，就被逼得转学了。

从此也变了个人。

于是顾云行就记住了周樟园。

在他的角度，这一切都是那个叫周樟园的人导致的。

这就形成了他对周樟园的初印象：玩弄别人感情、咄咄逼人、手段狠毒，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她的形象和他以往看过的动漫里所有的恶女都重合了起来。

他隐隐地就诞生了要消除这个祸害的念头。

高一结束，顾云行有个二舅升职调入了一中当教导主任，他妈想托关系给他转过去，顾云行一想，既然能转为什么不转去三中？他要去给陈瑞报仇！

他妈当时觉得他疯了，说三中家里没关系，要去只能自己考。

从小到大都吊车尾的顾云行脖子一梗，考就考！为了为民除害，考个试算什么！

谁也没相信过他真的能考进去，他妈甚至把一中关系都给他梳通好了，就准备等他考失败后直接送进去。

真的被录取到时，他妈林女士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各种怀疑她儿子是不是请了什么代考或者是用了什么高科技作弊神器，顾云行再三保证自己绝对凭借的是真才实学，她妈挣扎了很久决定赌一把才终于带他去三中办转学手续。

后来，就是他主动挑衅周樟园，蓄意挑起两人之间战火的事了。

……

这也是，顾云行不能跟周樟园和解的原因。

但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偏离初心已经很远。

从和周樟园重遇以来，他就不断地对她产生同情，就像当初想保护陈瑞一样，对她产生了同样的保护欲。

或许，又不一样，这份保护欲中还有点其他的东西在里面，这些东西是什么他没敢去深想，也怕知道那是什么。

因为每当他快要想透那份情绪中不一样的内容是为什么的时候，另一个念头就会跳出来像闸门一样将这份情绪牢牢挡在外面，告诉他周樟园伤害了你兄弟，她不是个好人，你说好了要给他报仇的，你难道忘了当初他被逼到退学的事了吗？

他看不清，不敢看清。

若是失去这道闸门，放出的会是怎样的洪水猛兽。

他还在挣扎着抵抗，他自以为还能抵抗住。

但是那道闸门，一次比一次脆弱。

他说要帮陈瑞报仇，可陈瑞早就没跟他联系。他连当事人是否还记得这件事都不清楚，也许他们全都释怀了，那他现在跟周樟园作对还有什么意义？不像个小丑吗？

更何况，他似乎……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讨厌周樟园了。

这道闸门还能坚守多久？

他要背叛陈瑞了吗？

他应该怎么做？

顾云行感觉自己被巨大的拉力朝两个方向撕扯着。

如果陈瑞回了C市，他真的要找他好好谈下才行。

-

把鱼给李伯和陈二伯送到家之后，顾云行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在乡野里廖无人迹的马路上飙车……

他的心太乱了，太矛盾了，必须要极速状态下的刺激才能缓解片刻。

到晚上的时候才回去。

带着李伯给的两条鱼。

这东西他是不会做的，扔到厨房料理台上，去叫他奶奶来。

林奶奶可是做鱼的一把好手，这十里八乡，就属她鱼做得最好，顾云行这个挑食到家的人，都能用她做的鱼下饭，继而干掉大半碗白米饭。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奶奶特意依照顾云行的口味去做，鱼做好后端上桌，顾云行也正常在吃，没有一点异常。

但奶奶眼睛多尖。

“你有什么不开心啊？”

顾云行刚夹起的一片鱼肉，一下又掉回锅里，他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一时间还有点委屈冒上来。

奶奶放下筷子，这孙子十五岁前一直跟在她身边，算是她一手带大，性子也是随了她，就是天塌下来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她看不得他这幅心事重重的模样。

“因为网上那些事儿？怕别人说？”奶奶猜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