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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天机未可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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鄯州。

盐雪迷眼,回风交疾。

寒木顶着排空的阴风狂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上,他抬手紧了紧自己氅衣的风领,“嘶,这儿什么鬼地方啊,死冷死冷的,连个喘气儿的活人都瞧不见。”

寒星取下马背上的酒葫芦,自己仰脖喝了一口,转手递给寒木,“呐,喝点酒暖和暖和。”

寒木毫不客气地接过酒葫芦,咕嘟咕嘟喝了起来,“啊,痛快!”

寒星笑笑,“统共就剩这么点酒了,你省着点喝。”

寒木撂下酒葫芦,胡乱用袖子擦擦下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说晚了,没了。”

寒星瞪大了眼睛,“一滴都不剩了?”

“嗯,一滴都不剩了。”

寒星无可奈何,把空空如也的酒葫芦挂回马背,“行吧,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好啊!”

寒木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这会子听说要去吃东西,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

整条街的店铺都把门窗关得死死的,哪有开门做生意的样子,寒木环顾一圈,摊摊手,“寒星,咱们吃什么?吃西北风吗?”

“呃……”寒星也很无语,他知道这地方荒凉,可他没想到,这地方居然这么荒凉……

他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他走得急,身上除了酒葫芦,只有一些碎银子,其他什么东西都没带,唉,早知道从肃安王那里顺点吃的好了,现下也不至于饿肚子啊。

寒星随手一指,“那个酒楼瞧着挺气派的,那儿肯定有吃的,走,咱们去那儿看看。”

寒木对寒星所说的那个酒楼根本不抱什么希望,他们一路走来,就没看到哪家酒楼是开着门的,不过眼下他们也只能瞎猫碰死耗子,去那儿撞撞运气了。

等走近了,二人才发现,这家酒楼居然真开着门呢。

寒木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他快步走进去,大喊,“小二!快给我们烫壶热酒!”

寒星比寒木慢了一步,他迈进大门时,正好听见一个苍老年迈的声音传来,“来了。”

寒星皱皱眉,仔细打量着从帘子后面闪出的身影。

老人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看起来已经一把年纪了,不过寒星敏锐地发现,这个老人的眼睛并不浑浊,反而比一些年轻人还要透亮许多。

老人笑呵呵地询问,“两位客官想要吃点什么?”

寒木掀袍坐下,“好酒好菜!都给我们捡最好的上!”

“好嘞,两位客官稍等片刻,酒菜一会儿就好。”

老人说完,便又掀帘子回去了。

寒星在寒木的对面坐下,“喂,你带银子了吗?”

“没啊。”

“那你还跟人家说,什么都捡最好的上?”

寒木咧嘴一笑,“嘿嘿,管他呢,老子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先吃饱饭再说。”

寒星舔舔干裂的嘴唇,悄声道,“一会儿菜上来了,你先别着急吃,看我眼神行事。”

“怎么,你担心这菜里有毒啊?”

寒木扫视一圈,“你不觉得这儿很奇怪吗,整条街的店铺都关着门,唯独这家酒楼开着,大中午的,正是吃饭的点儿,酒楼里却只有我们两个客人还有刚才出现过的那个老人,而且那个老人都一大把年纪了,难不成,他又管记账又管做饭?”

“嘶,还真是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挺奇怪的。”

这时候,老人端着饭菜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他脸上依旧是笑呵呵的,“好酒好菜来喽。”

寒星瞥了一眼,这些菜虽然谈不上有多精致,倒也是色香味俱全,看起来挺有食欲的。

寒木嗅到饭菜的香气,激动地直抽鼻子,他抓起筷子,正准备大吃一顿,突然想起了寒星的话,赶紧又把筷子放了回去。

老人笑道,“两位客官怎么不动筷子呀,是不是老朽做的饭菜不合两位口味呀?”

寒星抽出桌子底下的板櫈,拂了拂上面的一层浮灰,笑道,“不急,老人家请坐,我们两个人从外地来,对这儿的情况不是很清楚,所以想找老人家打听打听。”

寒木跟着点头,“没错,我们其实不是很饿,主要是想打听些事儿。”

老人颤颤巍巍地坐下,“原来是这样,客官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吧,老朽一定知无不言。”

寒星提壶斟酒,他的嗅觉十分敏锐,倒酒的时候就已经确定这酒中无毒,不过为保万全,他还是先给老人倒了一杯,“老人家,请。”

老人接过酒,浅浅抿了一口,“两位客官从哪里来呀?”

寒星信口胡诌,“我们从奉城来。”

“奉城?”老人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们,“那也不是很远嘛,两位客官之前就从来没来过我们这儿吗?”

寒木看见老人喝了酒,料着酒中无毒,扬脖猛灌了一大口,这会子呛得咳嗽起来。

寒星一面拍着寒木的背,一面解释道,“我们其实是做买卖的生意人,虽然家在奉城,但一年年的都漂在外头,平时也不怎么回去,所以我们对奉城周边的地方也不是很熟悉。”

“哦,其实我们这儿不是什么好地方,夏天热死,冬天冷死,庄稼种不起来,生意更是没法做,稍微有点能耐的人都闯出去另谋生路了,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在这儿熬着。”

寒星点点头,“这家酒楼里就只有您一个人吗,您自己能忙得过来吗?”

“原本还有我儿子,他前年上京赶考去了,之后就再没回来过,唉,也不知道他考没考上,现在怎么样了,反正如今,这儿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样啊,那您可是要累坏了。”

老人呷了口酒,“还好,估计两位客官一路过来也看到了,我们这儿人不多,一天到晚酒楼里也没几个客人,哈哈哈,我倒是盼着能来个人,陪我说说话呢。”

寒木开口道,“是啊,现在还没到晚上呢,为什么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呢,我们走在大街上,连个人影都瞧不见,真是太奇怪了。”

老人叹气道,“我们这儿啊,挨着西域的大南边,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有一伙西域人有事没事就过来烧杀抢掠,大伙都怕得很,所以啊,就算大白天也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寒木一拍桌子,“胡说八道!自从西域和大魏和好之后,西域的士兵们就再也没进犯过大魏一毫一厘,你这些浑话都是打哪儿听来的?”

老人被他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说,“你又不是西域人,你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再说我也没胡说呀,你要是不信,就在这儿待两天,自己亲眼瞧瞧不就知道了。”

寒星忙道,“木头,别吓着老人家。”

寒木便不作声了。

寒星对老人微微一笑,“老人家,你别害怕,我兄弟嗓门大,说话一向都是这个样子,他没有恶意的。你刚刚说此地总有西域人过来抢东西,这些西域人都长什么样子?”

“样子嘛,就是胡人的样子,不过他们看起来挺狼狈的,每次来呢,也都是抢完就走,从来不敢多留,感觉像是西域的逃兵?”

“他们经常来吗?”

“嗯,三四天吧,最迟五六天,他们就会来一次,上次来是两天前了,估摸着又快了。”

寒星心中隐隐有了计较,如果他没猜错,这伙西域人应该是穆则帕尔手下的游兵,要是运气好的话,没准他还能顺藤摸瓜,找到穆则帕尔的下落。

寒星这么想着,从怀中掏出一小块银子,歉然道,“老人家,最近生意不太好做,我们身上也没有多少银子了,老人家能不能帮帮忙,收留我们在你这儿住上两天。”

“这……”老人皱眉道,“客官啊,不是我嫌银子少,实在是不安全啊,眼瞅着西域人就又要来了,你们俩还是快些走吧。”

寒星笑道,“老人家,我们跟一块儿做生意的朋友走散了,约定在鄯州会合,所以我们少不得要在这儿住两天,反正我们身上也没什么银钱,那些西域人就是来了也抢不走什么,我们在这儿还能陪您说说话,解解闷,您就帮帮忙吧。”

寒木连忙附和着,“是啊是啊,老人家,您行行好,给我们个地方住吧,要不我们就得露宿街头了,那不是更不安全吗,拜托您了。”

老人看了眼寒木,又看了眼寒星,无奈道,“好吧,你们要是不怕死就留下来吧,楼上的房间都是空的,你们相中哪间就住哪间吧。”

寒木喜道,“谢谢您!真是太感谢了!”

老人把寒星的银子推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这银子我就不收了,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难道要带到棺材里去花吗。半年前,孩子他娘就是死在这帮西域人手里,指不定哪天,我也去陪她了,要是两位客官以后再路过此地,发现我死了,就请把我和孩子他娘埋在一处吧,就当是我请两位客官吃住的报偿了。”

老人说着,抬手指了指摆在角落里的棺材,“棺材都是现成的,也不用额外花费什么,两位客官要是哪天发现我死了,帮着挖挖土,把我埋了就行,如此,老朽便感激不尽了。”

寒星望着那口薄棺,微微有些动容,西域人一生都漂在大漠之上,并不在乎这些,但他知道,中原人是讲究入土为安的,这个老人活到这把年纪,应该是已经没有什么亲人在世了,不然,他也不会把自己的身后事托付给两个陌生人。

寒星郑重道,“老人家,你放心,我们答应你。”

老人笑了笑,“那就多谢了。”

寒木着急吃东西,又担心有毒,于是让道,“老人家,你也一起吃点吧,你不收我们的银子,我们都不好意思动筷子了。”

老人也不推辞,和他们一块儿吃了起来。

一时间,酒足饭饱,寒木打着酒嗝,赞不绝口,“老人家,你做的菜可真好吃啊。”

两杯酒下肚,老人此刻有了几分醉意,他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老朽回去睡一觉,两位客官自便。”

寒星搀住他,“老人家,我送你上楼吧,你住哪个房间啊?”

“不用,我就住这儿,近得很。”

老人说着,伸手一指,寒星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觉惊呆了。

老人手指的方向正是那口棺材。

寒木吓得一口酒喷了出来,“不是,老人家,你,你——”

“嗐,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老人推开寒星的手,一个人往棺材那边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絮叨着,“人活了一辈子,还不是早晚都要住到棺材里,我不过是比别人早一步罢了。”

寒星看着老人熟练地跳进棺材,又慢慢地从里面把棺材盖合拢,只留下一小条用来呼吸的缝儿,寒星心中涌起了一种复杂的情感,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死亡可以以活着的形式呈现。

寒木原本打算再吃一阵儿,只是眼下,他确实没有这个兴致了,寒木咽下嘴里的食物,和寒星飞快对视一眼,二人将杯中酒喝光,简单收拾了一下碗盘,便上楼睡觉去了。

上楼时,寒星站住脚,回头望了一眼静静躺在棺木里的老人。

老人呼吸均匀,看起来已经睡着了,因为喝酒的缘故,他的脸上红扑扑的,和埋葬死人的棺木放在一起有些诡异。

在这一刻,寒星突然对这个老人生出了一股敬意。

他见过很多人都说自己活够了,说自己活着还不如死了,可实际上呢,大部分人都只是说说而已,没有人真的不怕死,没有人真的能抛下一切,坦然地走向死亡。

寒星从前倒是可以说自己无畏生死,可在遇见席容烟之后,他也有了牵挂,有了不舍,有了惧意,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心无挂碍的寒星了。

可这位老人呢,他或许经历过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可他在言谈间丝毫没有表现出厌世的情绪,尽管他的妻子已经去世,儿子也不在身边,可他依然十分积极乐观地生活着,他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但同时,他也并不畏惧死亡,他可以坦然地躺在棺材里,躺在这个以后将会埋葬他尸身的所在,夜复一夜,十分安详地睡着。

此时,寒木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他回头看见寒星还在那里愣神,便伸手扯了寒星一把,示意他赶紧跟上。

二人进了屋,寒木把门关好,又插上了门闩,这才长舒一口气,他整个人呈“大”字形往床上一躺,“嚯,这一路上可累死我了,终于能舒舒服服睡个好觉了!”

寒星一连赶了好几日的路,这会子也有点睁不开眼睛,他打了个哈欠,和衣而眠。

开学焦虑症 谁懂 我补药开学啊

第110章 天机未可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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