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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是劫还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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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天的车马颠簸,肃安王一行人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奉城。

席容烟倒是还好,一路上只是有点头晕、恶心,桃夭从荷包里给她找了两片薄荷叶含着,她的不适感就减轻了不少。

平乐的情况就不怎么乐观了,她在路上呕吐了好几次,如今才到驿馆便又吐起来。

肃安王心急如焚,赶着叫人请大夫、开方子、抓药,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平乐有气无力地劝着,“兄长,你不用守着我,快去忙你自己的事儿去吧,我没事的,我从生完孩子之后就这样了,我一会儿睡一觉就好了。”

肃安王端着药碗,一口一口喂她,“那我叫他们准备些清淡的饮食,你吃点垫垫肚子。”

平乐皱着眉头把药喝净,拿帕子拭了拭嘴角,摇头道,“不吃了,吃完还得吐,兄长,你去睡吧,我也有点困了,想睡了。”

肃安王一脸担忧,“大夫,她吐了那么多东西出来,不吃东西补补,身子能受得了吗?”

大夫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思忖道,“公主刚服了药,药效还得过阵子才能发挥出来,若是眼下再吃东西,只怕还是要吐的,若能好好睡一觉,倒是对身体恢复有所裨益。”

“行吧。”肃安王给平乐掖了掖被角,“那你好好休息,等明天早上我叫你起来吃饭。”

平乐笑着点点头,“好。”

肃安王出门时遇到了席容烟,出于礼貌,也出于对其父——镇西大将军陈玄赫的敬意,他冲她行了个礼,“驿馆简陋,委屈阏氏了。”

席容烟见他行此大礼,愣了愣,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没事没事,我觉得已经很好了,王爷不必如此客气。”

“阏氏是睡不着吗,怎么出来了。”

席容烟指了指平乐的房门,“我听说平乐公主身体不适,想着来看看她。”

“劳动阏氏了,不过平乐服了药,现下已经歇息了。”

“既如此,我明日再来探望吧。”

“好。”

席容烟微一颔首,正要离开,肃安王连忙出声拦住,“阏氏请等一下。”

“王爷还有事?”

肃安王注视着她的眼睛,迟疑道,“阏氏可曾听过,陈兰旌这个名字?”

席容烟一怔,她的思绪被拉扯回含混不清的遥远梦境,“旌儿——”

肃安王发觉她的异样,“阏氏听过这个名字,对吗?”

席容烟艰难地点了点头,“是,我曾经做过很多次梦,梦里的人便是这样叫我的,王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肃安王闻言,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他一挥袖,冲她长身而拜,席容烟连忙扶住他,“王爷你这是做什么!我如何受得起?”

肃安王不为所动,仍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你受得起,因为你是镇西大将军的女儿,本王这一拜,是拜陈将军的后人。”

席容烟彻底愣住了,她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她曾经因为席容炎死前的话,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可当寒星把当年陈府的死亡名册摆到她跟前的时候,她看见“陈兰旌”三个字赫然在列,便相信了寒星所说的陈府上下无一人生还,可是现在,突然有一个人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你,就是陈兰旌,你,就是陈玄赫的女儿。

席容烟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接受这个变化,此刻,她的心绪纷乱,就连呼吸仿佛都成了一种负担。

席容烟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游离的状态,她看见肃安王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着些什么,可她一个字也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席容烟艰难地开口,“王爷,你有证据能够证明你说的话吗?”

席容烟一直都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她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可等真到了这一天,她反而怕了,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她知道,自己的确是怕了。

“天琦说,陈兰旌的眉心处有一个小小的凹陷,而你,也有。”

“凹陷?”席容烟下意识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怎么从来没留意过。”

“平日瞧着不是很明显,你一会儿回屋,借着烛光从侧面看,应该能看到。”

席容烟顾不得礼数,匆匆忙忙提步跑回屋内。

肃安王没有动,他就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她回来。

过了一会儿,只见席容烟步子踉跄,满眼不可置信地走了过来。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王爷,我真的是陈家的女儿?”

“嗯。”肃安王点了点头,“你还记得从前的事吗?”

“我只记得,好像有过一场大火,因为我总会做这样的噩梦,梦里火光冲天,哀号一片,有一个人冲我大喊,‘旌儿,活下去’。”

说话间,两道清泪从席容烟细瓷般的脸颊滑落,她从前以为这只是一场噩梦,却没想到,原来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抬指抹去眼角的泪痕,深吸一口气,“王爷,你知道陈府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的父亲母亲是被谁杀死的,我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肃安王想了想,摇头道,“我只知道,陈将军当年是被席容炎陷害,可是此事似乎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肃安王犹豫了一下,当年他从平乐口中得知事情真相,曾经数度去信,向先帝提及此事,可先帝却一直以各种理由搪塞拖延,最后若不是为了彻底扳倒席容炎,只怕先帝还是不肯为陈玄赫洗刷冤屈。

先帝去后,魏晗烨承继大统,他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陈玄赫谋反一案,为陈家满门平反昭雪,可最后,陈玄赫的名声是正回来了,但此案真相却是不了了之。

肃安王想起席容炎死前所说的话,暗暗猜到此事怕是与先帝脱不开干系。可他和魏晗烨都是先帝之子,纵然知道其中的是非曲直,也没办法指责自己的生身父亲。

于是,肃安王含糊道,“毕竟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很多牵涉其中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本王也不知道,为何陈家全族五百余人尽数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只有你活了下来。”

席容烟身形一晃,眼中蓄着泪光,“都死了吗……”

肃安王想拍一拍她的肩膀,才伸出手,却又觉得不妥,忙收了回来,“阏氏放心,本王已经派人去鄯州的天机阁打探消息了,估计不日便会有消息传回。”

席容烟张了张嘴,发出来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一叶没有根的浮萍,“好。”

她扶着桃夭的手走了两步,忽又站住,转过身来看着肃安王,“王爷,我还有一个问题。”

肃安王怕她栽倒,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你说。”

席容烟紧抿唇瓣,一字一顿道,“我想知道,这件事和寒星有没有关系。”

桃夭听见她的话,一脸震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肃安王默了默,郑重道,“这件事,本王确实不知道,本王只知道,曾经的宰相府暗卫统领寒星,便是如今的西域可汗。当年苏里唐杀了寒星的生父依拉洪,夺取西域汗王之位,还派出追兵将寒星母子赶尽杀绝。”

肃安王说到这里,稍一迟疑,继续道,“不过,依拉洪到底死于谁手,还未可知,这不重要,至于为何寒星没有死,他又在这十多年间做了什么,本王也不清楚,如果阏氏疑心寒星,我们可以绕路去鄯州,找天机阁阁主问个明白。”

席容烟毫不迟疑地说,“好,那我们明日就动身吧。”

肃安王犹豫道,“我想问一句,如果寒星真的和当年之事有所牵涉,你打算怎么办呢?”

风过处,一抹碎雪,一地残影,一团孤痕。

席容烟迎着风,阖上了眼,语调轻柔而又坚定,“杀人偿命,血债血偿。”

肃安王暗道,你真的舍得杀他吗?但他没有把心里的话问出来,他陪着她站在扑面而来的风雪之中,站了很久,很久。

四下里鸦雀无声,漆黑一片,夜,已经很深了。

寒星披着大氅,松松倚在屋脊上,他的身影仿佛一片微不足道的枯叶,在风中轻轻颤动。

寒星记挂着席容烟的安危,回去简单安排了一番,便快马加鞭赶来了。

肃安王和席容烟的一番话,一字不落地落到了他的耳朵里。

这一天还是来了,终究,是瞒不住了。

寒木一跃而上,立在他的身侧,“想好怎么办了吗?”

寒星沉默了,他从前杀过许多人,干过许多事,一向是杀伐决断,雷厉风行的,可如今,他第一次感觉到棘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寒木重重叹了口气,“我早就和你说过,这个女人迟早是个麻烦,可不管我怎么劝你,你都不肯听,如今好了,麻烦这不就找过来了。”

寒星闻言,抬眸注视着寒木的眼睛,苦笑道,“木头,你不明白,有些麻烦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了的,我刚刚想了很多事,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寒木扬了扬眉,“你想明白了什么?”

寒星没有立刻答言,他站起身来,俯瞰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苍凉夜色,“十三年前,我杀了她全家,却又阴错阳差,出手救了她。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杀她的父母、族人,她应该会在家人的呵护下,快乐无忧地长大,而我和她,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交集。我杀了她的父母,她才会无家可归,她才会流落街头,她才会遇上我,我们之间才会有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一切。这件事,是我做过的最大的错事,却也是我觉得最正确的决定。”

寒木的嘴唇动了动,半晌,他吐出几个字,“疯了,你真是疯了。”

寒星牵着嘴角,似是自嘲,“是,我的确离疯不远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同她和盘托出吗,看她能不能原谅你?”

寒星摇头,“阿烟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倘若她知道是我杀了她的家人,怕是要跟我拼命的。”

寒木不以为意,“那又怎样,反正她也打不过你,你想把她制服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不,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这么对她。”寒星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芒,“木头,我有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

“我想编一个谎言,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木头,我们要抢在肃安王他们之前找到天机阁,威逼天机阁的阁主帮我们把这个谎圆了。”

寒木皱眉道,“寒星你知不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你撒一个谎,就要用千千万万个谎去圆,你打算撒谎撒到什么时候,一辈子吗?”

“一辈子又如何,只要她不厌弃我,不离开我,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寒木沉默良久,幽幽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真的爱你,即便她知道了事情真相,还是会选择原谅你的。我打个比方,如果你最后查出,是她杀了你的父亲,你会恨她吗?”

“首先,你这个假设根本就不成立,阿烟不可能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在事情没有发生的前提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会作何打算。其次,我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陈家上上下下五百余人,这些人都是她的家人,都是她的骨肉至亲,木头,你觉得她有可能一点都不恨我吗?”寒星轻哼一声,自言自语道,“不可能的,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就不是席容烟了。”

寒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虽然和寒星一条心,却也明白,这件事确实是寒星对不住她,他叹气道,“你们两个,真真是一场孽缘。”

“是啊——”寒星点头,低声重复了一遍,“确实是一场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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