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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测来日风云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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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中,侍从全部退出,只剩一对父子。

萧玄烨固执的跪在殿中,香灰落下,已经过去了一炷香。

殿中太过安宁,落下的香灰吸引了梧王的注意,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吃力地拧了拧眉心,问:“打算跪到几时啊?”

萧玄烨垂下眸,没有外人在,他们不是君臣,但也不能是父子。

他问:“为什么?”

梧王动作一顿,看向太子,萧玄烨慢慢抬头,对上父亲的眼神,梧王从那里看到了不甘。

“此案疑点重重…”说了几个字,他感到自己有些失控,于是深吸一口气缓缓,再道:“父亲明知,此事乃是相邦一手策划,叛国的是他!”

“他为了折毁一位忠于父亲的忠臣,将十万将士推上死路,父亲明明清楚…”

“证据呢?”梧王直接打断了他,“殷闻礼有亲笔书信为证,那你的证据呢?”

证据?

萧玄烨忽然觉得可笑,连廷尉府都被相国收入囊中,他此前举证也被一一驳回,而殷闻礼手里那封空穴来风的亲笔书信则钉死了那所谓的罪名。

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诛的,是一个人的九族啊…

李建中不可能通敌叛国,上官凌轩更不可能,这封亲笔书信到底是从何而来?

见他答不上来,梧王暗暗摇了摇头,“你的手腕太软,为君之道,要狠。”

“可是父亲…”他望向上首之人,喉间一阵酸涩,“若今时今日,是公子璟处于这般境地,父亲,可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长久的沉默中,君王和王储遥遥相望,儿子眼中的一点期许刺痛了一个父亲的心,可他只是不把这个问题当回事,重新提起了笔,“再去见他一面吧。”

萧玄烨心中苦笑,从小到大,他是光鲜亮丽的嫡子,是所有人眼里的储君,他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个,父亲对他格外严厉,可是随着人慢慢长大,有些事情渐渐看透,原来并不是对他严厉,只是他不曾得到一份偏爱。

“…臣,遵旨。”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太极殿的琉璃瓦上,映照出斑驳的光影,萧玄烨站在殿外,望着远方的天际,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裹挟了他,可这个位子,他必须要守住。

来到狱中,李建中已被剥去了官服,等着太子的到来。

萧玄烨只觉浑身无力,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只是问:“李大人,你可有什么心愿?”

而看着太子的怅然若失,李建中懂了一切,也接受了一切,即将赴死之人却露出了一个慈父般的笑,“老臣,只愿殿下,保重自己。”

“殿下,不要自责,臣的家人,早就跟着臣,选了太子殿下,我们没有输,不到最后一刻,便不是输。”

萧玄烨说不出话,背过身去将眼中那滴滚烫硬生生憋了回去,错的人是谁?该死的人又是谁?

如若今时今日,嫡子是萧玄璟,不是自己,亦或者还是那个清风明月般的萧玄稷,这一切,大抵都会不同。

透过我,你希望的嫡子究竟是谁?

……

“真是痛快!”萧玄璟将茶一饮而尽,得意道:“今日萧玄烨在朝堂上,脸都绿了,真是大快人心!”

一旁的殷闻礼则比他冷静许多,劝道:“公子莫要忘了,公子与太子,虽只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萧玄璟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不禁觉得扫兴,问:“那依外祖之见,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文试!”

“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才。”说到这里,殷闻礼不禁想起昨晚的情景,那个给他送来这封亲笔书信的人。

朝堂上多年的宿敌,他太了解李建中,李建中不可能叛国,所以在他初次看见那封亲笔书信时也是大为震撼,世上怎会有人写得一手和旁人一模一样的字?

而那个给他送信之人,满脸青色的胎记,让人连他原本的相貌都看不清,但从身段和声音来判断,似乎是个少年,而那人自称是安澈之徒,麒麟才子。

紫阳学宫确实覆灭了,可麒麟八子尚在人世,那人能在半柱香内,靠一份内容毫不相关的文书模仿着李建中的字迹写一份通敌叛国的书信,且写的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实在恐怖。

一下午的功夫,菜市外血流千里,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恶心的血腥味,萧玄烨便在那里,坐了一下午。

梧王要他看着这一切,他的忠臣,是如何死在他面前。

坐在那方案椅上,刽子手刀起挥落间,人头落地,围观者唏嘘不已,在这一众嘈杂中,萧玄烨什么也听不见,便只是看着,像一个冰冷的物件,其余监斩人都私语着太子殿下心如磐石,却在收拾东西时才发现,那案桌底面,竟被人用指甲活生生抠出四道抓痕。

可与这一地的血比起来,那抓痕上的血不过是一粒沙子,无足轻重。

夜幕笼罩着这座城池,萧玄烨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一处宅邸,那是已经被查封的李府。

随行的东宫卫在太子的指示下撕开了封条,在门外等候,萧玄烨便一人孤身入了府邸。

府内的景象令人触目惊心,所有的家产都已被抄空,这里就像是一个被剥去了内脏的躯体,徒留一片萧瑟,鲜血干涸在地上,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萧玄烨皱着眉头,往里面走去。

他穿过空旷的大厅,来到了后面的花园,曾经的花团锦簇、鸟语花香,如今已是一片狼藉,显然,在官兵抄家时,这里也未能幸免于难。

他还要失去多少呢?为了这个太子之位,他还有多少是可以失去的?

母亲,兄长,妹妹,忠臣…

他护不下的已经太多,这世上也没有一样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如果有,他想,他会牢牢攥在手里,哪怕是烂,也要烂在他手里。

“唔…”

他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喘息,警觉之余,亦往那里走了走,只见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面,躲了一个男子。

那人一袭白衣染血,却是麻布,身上有伤,连脸上都有些许刀伤,弱小的躲在这个角落。

这人偏着头,似是没有醒,亦或者是受了伤,气息微弱,可此处已被抄家,怎么还会有一个活人?

萧玄烨上前,轻轻端起那人的下额,将头转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惨白的脸,却足够惊艳。

虽然看起来惨白,但这张脸生的实在太过奇妙,甚至脸上溅上的这些干涸的血都像是天然的点缀,叫他看起来更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

每一个轮廓都像是精心雕刻出来的一般,完美的近乎不真实,眉如远山,鼻梁高挺,即使如今落魄,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魅力。

十九岁的西梧太子看着这张脸,一时没有说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可他不明白,世间,竟会有一个男子的脸,生的这般绝世。

对面那人看到他,瞳孔中也渐渐有一丝惊愕,那时的萧玄烨不明白这背后的深意,直到多年后,也没有真正明白。

他再细细观察了一会儿这张脸,可开口时声线依旧冷漠,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寒…之…”

声音微弱,但很好听,可他永远不会知晓,这三个字,即将成为他一生的梦魇…

他继续想,姓李,既是姓李,又在此处,难道是李建中的后人?

可王命上是要诛九族,官兵杀人,向来只会多杀错杀,不可能有漏杀一说,那这个李寒之在此处,岂非是太奇怪了?

他还想继续问,可李寒之已经昏了过去。

“夜羽楚离!”

随着他声音落下,两个黑色身影从屋顶上“嗖”的窜下。

“殿下!”二人异口同声。

萧玄烨的目光未从李寒之身上离开,只是交代一句:“好好安顿他。”

“是。”

夜羽和楚离是在三个时辰后回来的,而萧玄烨则是一开始就回了东宫。

“庶子?”听着两人的回禀,萧玄烨眉头一皱,停下了手中的笔。

“是,那人说他是李家庶子,自小养在乡下,近几日才被接回来,官兵抄家时他不在李府,才躲过一劫,至于身上的伤,其实并无大碍,多半是吓得。”

夜羽禀报完,松了口气,楚离又补充了一句:“属下觉得可疑,擅自查了一查,李府族谱上,并无一个叫李寒之的。”

听到这里,萧玄烨觉得这个李寒之有些奇怪,若只是误入,随便编个名讳,自己确实会放他走,可他偏要说自己是李家的庶子,且不说李家被行株连之罪,他自报家门是必死无疑,而族谱之上,又没有这个人,实在是有些不大聪明。

“人安置在哪了?”他问。

“在东归客栈。”

萧玄烨点点头,道:“今夜你们辛苦,先下去吧。”

“是。”

后来,他在噩梦中陷入沉睡,他梦到十三年前的那场大火,带走了他的母亲,他的兄长,真正的嫡长子,还有他的妹妹…

大火几乎烧毁了整个椒房殿,烧尽了一切痕迹,父王最宠爱的嫡长子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太子之位便落到了他这个嫡次子身上,也是从那一晚,他的过去都被烧在了余烬里,此后种种,都不再是为自己而活。

他是嫡子,为了母亲,兄长,妹妹,为了所有为他浴血的人,他必须要守住这个太子之位,没有什么比太子之位更重要。

而在他噩梦缠身之时,那个被他捡回来安置在客栈的李寒之,却已经离开了。

夜半三更,一人敲响了客卿府的大门,过了一会儿后,有人睡眼惺忪过来开门,问:“公子找哪位?”

“我找客卿大人。”

开门的小厮眼见是个如此容貌的公子,应当是什么贵族,因他的容貌让人无法注意到他穿的是绸缎还是麻布,人人见到他,便一心都扑在他脸上了。

过了一会儿,小厮引他入门,他在正殿等了一会儿,听到身后传来的簌簌脚步声,露出个笑容,而后转了身。

荀文远年过四十,也是紫阳学徒,因此被西梧拜为客卿,他见到这个求见他的人,还是有些惊讶,“千弦?”

谢千弦嘴角露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但显然在曾经的长辈面前已是有所收敛,乖顺道:“夜半叨扰,师叔见谅。”

荀文远沉声望着他,而后转身关上了门,恍然间惊醒,“竟是你?”

谢千弦会心一笑,却说:“师叔这话说的奇怪,千弦不懂。”

荀文远气的笑出来,“那封所谓的亲笔书信,是出自你手吧。”

听着他笃定的语气,谢千弦淡然点了点头,“是师父的意思。”

“那你的意思呢?”

“我…”他低头浅笑,抬眸时,依旧保持着笑容,可眼中已有了猎人的姿态,“千弦,要入仕!”

荀文远打量着他,这一代的紫阳学宫有八位翘楚,麒麟八子,各有千秋,可真要说起来,麒麟八子中,谢千弦当居第一。

“你选择的,是西梧?”

谢千弦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我选择的,是西梧太子,萧玄烨!”

荀文远不禁疑惑,谢千弦如果选择的是太子,怎会助力相国掰掉了太子阵营的一员大将?

似是看出他的疑虑,谢千弦道:“我不会让师叔为难,只想求师叔,给我一个参加文试的机会。”

“你是麒麟才子,你要入仕,还需文试做你的敲门砖么?”

“在师叔面前,我是麒麟才子谢千弦,但在太子面前,我只是李建中的庶子…”

“李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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