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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无名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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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老翁仍不忘提醒道:“报酬。”

他的身躯落到地上,那双裹着漆黑布鞋的脚踩在诡异的咒阵上,步步朝着白衿何走来,每一步都像是提前丈量好了般,同样的间距,双腿弯曲又伸直的弧度也相同,他那薄的几乎要消失的嘴唇上落下滴不显眼的涎液,贪婪渴望几乎要从那暮气沉沉的躯壳中挣脱而出。

每走一步,他脚下便留下一滩虱水,虱水蔓延接触到地上弟子的身体,滋滋灼烧的声音不住响起,而那各个弟子也在此刻挣扎着蹙眉苏醒,不过也仅是睁开了眸子,僵硬地转着眼珠打量着石洞,身体仍是定死在那儿。

白衿何说道:“你怕我赖账?”

“不。”老翁停在他面前两步远的位置,如同提线木偶般一前一后不自然地抬起两只手,他垂下眼皮,嗓音嘶哑道:“我只是迫不及待了,太久了,太久了,成全我罢,成全我罢!”

他的两只手伸到白衿何面前,咫尺之遥,犹如古井中伸出的索命鬼爪。

见白衿何没反应,老翁歪了下脑袋,呲了下牙,说道:“一点点血就好,一点点。”

这下。

白衿何才明了他要的是什么。

血。

垂下眼,白衿何抬起第一剑,作势要将左手掌心在剑刃上一划,却又在老翁那如饥似渴的目光中停顿住,白衿何勾起抹笑,慢条斯理道:“我要先去看看那些人。”

老翁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下唾沫,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几乎要挨在剑刃上的掌心,仿佛此刻已经能嗅到那血的香甜,讨价还价道:“先让我尝一口吧,就一口,就一口……”

絮语在抬眼看见白衿何那绝不让步的神情时堪堪停住,老翁嘴角的涎液淋漓已经遏制不住,却还是转过身,抬起手指向尽头那处,说道:“还是和以前一样,他们都在那道门后面。”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道:“这次你没带着血过来,我就只能将那些人摆在阵里放血了,才过半柱香,他们还没死。”

白衿何嗤了声,一脚踹到老翁膝盖的位置上,听见那声双膝砸地的脆响,他将第一剑横削过去,又将掉下的头颅踹飞到了阵央,才居高临下地说道:“若是先给了你报酬,一炷香过,他们都死了,你说的放人也就成了空话了罢。”

老翁装死,未回一言。

白衿何快速走到尽头,摸索着石壁上凸起的边缘,轰开了那道石门。

石门破碎,尘灰漫天。

待尘灰落地,眼前一幕将白衿何几乎钉在原地。

诡异的咒阵正亮着凶光,横七竖八躺在阵中的弟子右臂上都被齐齐划开了道巴掌长的伤口,伤口中的血液奔涌而出,犹若收到指引般,徐徐地流向咒阵中央。

而中间躺着的,却有两个人。

一个,身着素服,面容陌生,颈上有着致命伤,应当是那老翁从乱葬岗里捡回来的死尸,而另一个,则是良逐鹘。

良逐鹘乌发散开,躺在血泊中,双目紧闭,衣裳上时不时有鬼魂撕扯着冒出,像是这人失了意识也仍在做挣扎。

白衿何的心颤了下,数十只魂蛊自袖中爬出,顺着第一剑落到地上,而后又快速散开,纷纷爬到每个人的身上。

魂蛊替人疗伤,痛的还是白衿何。

那魂蛊就像是他命骨里的寿命,那寿命会长会短,魂蛊复生,则寿归,魂蛊消亡,则寿损,这是以痛磨寿的方式来催动魂蛊。

弟子手臂上的伤口一一愈合,可流失的血是无法倒流的,个个脸色惨白,一时半会还醒不来。

可每人紧缩的眉宇都明显舒展开来。

唯独一人。

良逐鹘身上无伤,可爬到他身上的魂蛊却还在源源不断地为白衿何制造疼痛。

白衿何复返去捉那老翁,用第一剑将他的头颅挑到石门处,让他那双眼清清楚楚地看到良逐鹘身上那只只嚎吼的鬼魂,说道:“你把他怎么了?”

老翁想抬眼瞧他,奈何头颅还没人靴子高,便又收回视线,说道:“法阵已进行了一半,往常你都带着现成的残魂过来,这次却带了个鬼来,法阵自当先将他的魂魄给抽出来,但法阵已终止,他那魂魄应当是找不到路了,过会儿便好了。”

顿了顿,老翁又道:“他的魂魄连回到自己躯壳的路都不大清楚,这是有多笨,你应当直接……”

话还未说完,脑袋就又被白衿何踢走,撞到墙上,撞得额头上凹陷下去一块,老翁闭了嘴。

白衿何似笑非笑道:“他也是你能置评的。”

白衿何和良逐鹘对骂互讽三百年,时不时还拖宁悠归下水,但这也仅仅是三堂中事,那老翁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残魂也能直白地用“笨”来形容良逐鹘?

良逐鹘百年收万鬼,到处兴风作浪的恶鬼见其都要恭恭敬敬唤上声小鬼主,他算个什么东西。

目光重归良逐鹘身上,白衿何缄默等着。

而他身上阵阵疼痛倏地停了下来。

下一刻。

一人猛地坐起,睁眼。

但那人却并非良逐鹘,而是他身侧那无名尸。

也在此刻。

白衿何才发觉,这人长相同良逐鹘有三分相似,不过更加瘦削阴沉。

那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先是弯了下,却又硬生生停住,眸底出现些白衿何看不懂的情绪。

无名尸抬头打量了下四周,看见地上躺着的弟子们,他怔了怔,嚅嗫了下嘴唇,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归于沉寂。直到视线落到良逐鹘那张脸上时,他方才彻底愣了神,迟缓地伸出手去触摸那张脸。

见他动作,白衿何叫道:“良逐鹘?”

无名尸蜷缩回了伸出去的手,扭头看白衿何,他一手撑在地上,动作极其缓慢地站起身,仿佛对这副身躯掌控不好般,走向白衿何时步子摇摇晃晃,还险些被绊得踉跄了下。

白衿何蹙眉看他动作,扭头问道:“他的魂魄没回去?”

老翁的头颅转过来,但转得不大顺利,头顶朝地,他嗅了下,说道:“这不就是他的魂魄?”

白衿何眉头未松。

难不成有一魂进了无名尸体内?

这一魂还是个懵懂无知的。

连走路都不大会。

白衿何看着无名尸,冷脸说道:“回去。“

无名尸的脚步停顿了下,又坚持朝着白衿何走过去。

一步步走得极为缓慢。

白衿何看着他,问道:“我杀了他,魂魄就能回到良逐鹘体内了吗。”

老翁脸上表情有些奇怪,他如实回道:“未必,否则你也不会找我万次来让我囚魂了,那残魂自己回不去。”

“你刚才不是说……”话还未说完,那无名尸惨白冰凉的手便抬起,白衿何的话也就此止住。

白衿何下意识想躲,后退了步,那无名尸便又上前一步。

白衿何看着这张三分相似的脸,对上那道视线。

无名尸中那一魂像是在用视线一寸寸描摹白衿何这张脸。指尖落到额角,动作格外轻柔,那样的力道甚至能勾起一片莫名的瘙痒。

指尖向下徐徐滑落,最终堪堪停在眼尾。

无名尸认真地盯着白衿何那双眼睛。

许久,无名尸低着声音说道:“尸体会腐烂,很脏很臭还很丑,你不是最嫌弃了吗。”

他咬字很慢很缓,调调也是柔着的,这和白衿何所熟悉的良逐鹘不同,且他说的那些话也完全是无厘头的,根本不是良逐鹘会说出来的。

白衿何偏开头,没了耐心,后退了步。

这到底是良逐鹘的魂魄。

还是老翁将他错认成的那个人想要寻找的魂魄。

白衿何干脆问道:“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无名尸只是盯着他看,没回答,眼见着白衿何的耐心所剩不多,他方才弯着眉眼笑了下,笑容浅淡苍白,落在那张脸上,不知怎得,就是无端地别扭丑陋。

许是良逐鹘不曾这样笑过,许是他下意识将无名尸当作了良逐鹘,白衿何想。

无名尸指了指自己,说道:“我吗?我没名字。”

“你认得我?”白衿何问道。

无名尸说道:“不认得。”

那你还上来摸我的脸。

白衿何觉得可能是他易容这张脸是个大众脸,跟谁都像三分。

蓦然。

后背上火燎燎的疼痛又传过来,尤其是脊骨那处,魂蛊又在蠢蠢欲动。

无名尸扭头看着地上那颗脑袋,面上神情瞬间变作阴沉冷冽。

在他的目光下,那颗头颅瞬间没了血肉,只剩下空荡荡的颅骨。

无名尸重新看向白衿何,说道:“回去吧,下次别再来了。”

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了声。

那叹息仿佛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无名尸閤上了眼,恍若魂魄自动放弃躯壳般,那一刻,无名尸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却没发出半分声响。

白衿何若有所感得朝着前方看了一眼。

发觉良逐鹘已然醒来。

他身上的鬼魂散去。

良逐鹘坐起来后。

白衿何叫了声道:“良逐鹘?”

良逐鹘抬起眼,回道:“何事?”

白衿何问道:“你可还知晓走路先迈哪只脚?”

“……”良逐鹘回道:“小蛊主被人附体了?”

得了。

是良逐鹘。

一魂一魄也没少。

还是这副死样子。

老翁头连着身子迈到门内,他提醒道:“血。”

白衿何扭头看了眼身后的法阵,那些个弟子还被牢牢桎梏着,动弹不得。

白衿何扬扬下巴,说道:“他们呢?”

老翁说道:“报酬给了,他们自然便能动了。”

一只鬼影掐住了老翁的脖子。

良逐鹘站在远处,说道:“把我们囚在这儿,还想讨要报酬。”他问道:“小蛊主给他什么报酬?莫非我魂魄离体是小蛊主的主意?”

白衿何瞥他眼,发觉这人还是昏迷时顺眼些,此刻一开口就叫他想踹上一脚。

除了给这老翁报酬。

还有什么办法能解那法阵?

那法阵白衿何先前可是从未见过。

可给了血。

他又并非那所谓定了万次躯囚魂之人,他的血真有用吗。

若没用。

这丑老头撕票怎么办?

他自己脱身倒是不成问题。

但这群弟子……若是无一人生还。

他怕不是要被莱羽殿追杀。

白衿何不动声色道:“我怎知给了报酬后你会不会后悔?”

老翁干笑两声,说道:“前九千九百九十九次我都未悔,此次怎可能就生了逆骨。”

白衿何说道:“可你这次才能真正得偿所愿。”

那虱水实在太过邪门。

连良逐鹘都毫无抵抗地被离了魂。

老翁憋了半天憋不出来一句。

白衿何却顿时松了口。

用第一剑划过手掌,伤口处瞬间冒出鲜血。

视线触及那处,老翁瞬间没了理智,两只干枯的爪子向前抓去。

白衿何后退了步,笑道:“这般急不可耐?我说让你领报酬了吗?”

喉咙止不住地往下吞咽唾沫,老翁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来,恨不得直接把脑袋摘下来扔到那划伤的手上。

白衿何暗暗调动数之蛊混在那血内,魂蛊、花蛊、织幻蛊通通用上,少说也扔里面十几种蛊,方才将第一剑收鞘,伸出三指擦过伤口,沾上血后,催动着灵力将那血凝结成团,指甲盖大的血团送到老翁面前。

老翁目眦欲裂,吞咽血团时牙齿相撞嘎嘣作响,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在咀嚼人骨般,毛骨悚然。

白衿何后撤几步,紧盯着老翁的情况,却发现这人并未察觉血有何不对,反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也是在老翁伸出舌头贪恋地掠过嘴唇那刻,白衿何发现他整个人都开始扭曲变形,骨头像是在往四处疯狂扯动,将他的皮囊扯成看不出来形状的一滩肉,而他的脑袋顶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壳而出一般,被尖锐的形状顶破,而后一支胳膊从里面掏了出来。

皮囊渐渐变成张没有厚度的人皮,一层层褶皱堆叠着砸落到地上,在烛火昏光下,一个大致七八岁的孩童从皮囊中跳了出来。

那孩童的脸长得与老翁极其相似,如同返老还童之术,他那双眼睛没有了松垮眼皮的遮挡,漆黑的瞳仁仍旧大地可怕,几乎要占据整个瞳孔,只剩余周边一点点不明显的白痕。

白衿何掌心的伤口开始自动愈合。

直到再无半点痕迹。

白衿何说道:“放人。”

孩童咧嘴笑了下,不知餍足地舔着嘴唇,他说道:“再给我吃一口吧。”

白衿何冷下了脸,重复了遍道:“现在,放人。”

孩童却在步步逼近,身躯减小后,他的动作更加敏捷,不再是迟缓僵硬不自然,那双小脚赤着踩在地面上,一步步甚至能听见莫名的脚步声,他双手作爪抬在胸前高度,说道:“一口,只要一口。”

白衿何轻笑了声,唤道:“花蛊。”

一朵几乎要比孩童脑袋还大的花从他右眼眶陡然冒出。孩童吃痛地双膝跪地,两只细小的手掌叠压在右眼眶上。

做人要接受的第一点。

就是逃无可逃的疼痛。

白衿何笑吟吟问道:“痛吗?”

与此同时。

白蛊虫爬伏到他肩上。

良逐鹘走过来,看着孩童如同看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他说道:“我说你方才怎得简单一句话把他当狗来驯了下,便随便把血给出去了,小蛊主才是极其阴险狡诈之辈啊。”

他话里听不出来几分讽刺,反倒像另类的赞誉似的。白衿何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还不忘回道:“小鬼主也不赖。”

良逐鹘张开手掌拢在孩童头顶,霎时,那孩童的魂魄深处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出现撕咬之痛,他无法忍受、连滚带爬地远离了那俩人,但疼痛半分不减,他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

良逐鹘说道:“你知道吗?一缕残魂有时候是抓不住的,但人不同,你靠着虱水保命,但现在你的血肉之躯,碰得了虱水吗?以前保你命的东西,现在反倒能要你命,这么贪恋做人的滋味吗?”

他慢条斯理地蹲下身看着那孩童狼狈之态,意味不明地来了句道:“得罪谁不好,得罪专喜欢阳奉阴违的小蛊主,好生大胆啊。”

白衿何毫不留情地抬脚踹了下他的后背,在上面印下个格外明显的脚印,哼声道:“狗仗人势。”

良逐鹘站起身,搭在肩头的乌发散落,刚好遮住背后的脚印。

他刚要开口,就听见地上一声惊叹。

“白眉悠!”纪鹤云醒过来了。

看着眼前情景,纪鹤云原本煞白的脸又白了几分,连忙去寻林清蘅的身影,待找着后,直接站起身奔过去,把人给摇醒了,而后又开始叫卿迟落和其他弟子。

孩童大叫了声道:“停!停!我现在就放人!”

“去吧。”白衿何靠在石壁上,说道:“人都醒了就给你解蛊。”

孩童咬着牙出去,在法阵中央掐了几道符,几乎在法阵暗淡那刻,顾州白便提着剑一跃而起,剑尖直指孩童。

孩童连忙闪躲,但剧痛加身,反应已然慢了半拍,几乎不可避免地被那泠峰在身上划出道伤口。

泠峰剑沾血,剑上血线变深变粗,像是要活过来般,闪烁着缕缕灵光。

顾州白提剑追上去,没有任何多余花俏的招式,剑剑朝着命脉捅。

不多时。

那孩童身上便多了几条血痕,衣服也被划得破破烂烂。他抱头痛嚎时结的咒几乎都落了空,顾州白唯有腰间受了一击。

但往日屈辱如历历在目,让他直接杀红了眼。

地上弟子一个个站起来也都摇摇晃晃地拿着剑加入战局。

化成人身,没了所谓分身术,一人对数十人。

孩童直接掐符遁形。

而顾州白则直接追了出去。

那群弟子纷纷也作势要追。

蒋承允一句话就将他们留在了这儿:“白一,你是叛徒吧?”

别人骂良逐鹘。

白衿何:你也够格骂他?(踹飞)

良逐鹘嘴欠。

白衿何:踹你也就是顺脚的事哈。

第32章 无名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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