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
吉香点点头，说道：“我想我还是离开这里吧。”
她心想，如果魈问她为什么要走，她要控诉自己热脸贴冷屁股的委屈，让他知道他到底是怎样一个冷漠的人。
可是魈只淡淡说道：“我不能让你离开。”
“为什么？”
“这是帝君的吩咐。”
“什么......”吉香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钟离........”
钟离凭什么可以决定她的去留。
“帝君是为了你好。”少年显然看出了她的不满，解释道：“愚人众的人随时虎视眈眈，你出去会有危险。”
“这是我自己的事。”
“不是你自己的事。你是风神的妻子，若是你在璃月出事了，势必会危及到两国的关系，你的身后，关系着千千万万个百姓。”
吉香只感觉一腔怒火在胸膛乱窜：“我不是风神的妻子，我已经和别人结婚了！我和他再也没有关系！我不明白，你明明讨厌我，为什么不放我走！我离开璃月，生死自然就不关你们的事！”
“我只听从帝君的命令。”少年还是冷静地说道。
“我就要走。”吉香把包裹往身后一背，火冒三丈地推开他就要强行离开。
少年大步一跨，拦在身前，吉香往左，少年往左，吉香往右少年往右，他虽然个头不高，身形单薄，却也纹丝不动。
就像一个木偶一样，顽强地执行着钟离给他的指令，此外，不多说一句话，任吉香如何苦口婆心。
有他拦在前面，她是决计走不了的。
吉香将身上的包裹一股脑甩在他的身上，怒气冲冲地转身回去。
她坐在小院的石凳，余怒未消。
心烦意乱地掐了一把花坛里几株盛放的芍药，泄愤似的扔在了地上。她转头看到魈依旧站在那里，将她的包裹拿过来，轻轻放在院子的门槛上。
吉香更气了，扭过头不想再看见他。
她低头看着地板，刚才四分五裂的花瓣却发生了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鲜艳的芍药花瓣在逐渐地变黄，逐渐蜷缩起来，逐渐变得干枯，最后如同稻草一般，而这一切，就在吉香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她惊谔地扭过头，却刚才被摘下的那株芍药剩下的茎叶也变得枯萎了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吉香错愕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她刚才，明明只是摘了一朵花而已。
突然，她感觉小腹跳动了几下，似乎里面的小家伙也感觉到了她的怒气，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吉香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小腹，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难道，是你做的吗？”
“宝贝。”
小腹在那一瞬间又跳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应她的话语。
吉香似乎明白过来了，她腹中的孩子，确实不是普通人，而是拥有着某种超能力的“神明”的孩子。
上一次在博士的实验室里，她侥幸挣脱了锁链，也是依靠着胎儿的力量。
在这一瞬间，吉香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是，还没出生的孩子，就拥有这样可怖的力量，万一将来无法控制，做出危害其他人的事情来，那该如何？
吉香不由得忧心忡忡起来。
不能轻易动怒，要给孩子做榜样。
于是，她一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一边轻声安抚道：“宝贝啊，妈妈没有生气，你也不要生气哦，世上的一切都有生命，弄伤花花草草是不好的，知道了吗？"
随着吉香的轻声安抚，奇迹又发生了。
地板上变得干枯的芍药像是吸干了水分一般，又逐渐活了过来，变得鲜艳如初。
吉香扭过头，看到刚才还在枯萎的植株也挺立起来，郁郁葱葱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她望向门口，发现少年也已经离开了。
吉香开始思索着目前发生的一切。
显然，她再次被“软禁”起来了。那个叫做魈的少年，显然和钟离有着不浅的关系，他和钟离，类似于部下和上司，父亲和儿子，魈忠诚地接收着钟离的命令。
他们两个是一体的，自己无法对抗他们，除非……魈背叛钟离，站在自己这边。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吉香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对自己的态度，明明是那么冷漠。
吉香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听到的说书人讲的一个故事，一位美丽的叫做貂蝉，她被义父送去间离一对权倾朝野的父子，她倾尽全力让父子两人都爱上了他，最后儿子杀死了父亲，她的美人计成功了。
美人计什么的……
吉香回到屋子里，站在镜子面前。
望着自己日渐丰腴的身材和隆起的小腹，手脚浮肿，行动笨拙，她不由得垂头丧气起来。
别想了别想了。
美人计什么的，根本和现在的自己没有丝毫关系嘛。
......
不过……那个少年的底细，吉香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探查清楚的。
来到这里这么长的时间，吉香的生活起居对方了如指掌，而那个少年的一切，她却一点都不知情。
他晚上吃什么？住在哪儿？多少点睡觉？
吉香最常看见他的地方，就是那个高高的阁楼的屋顶上，经常一坐就是半天。
夜幕降临，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一轮圆圆的月亮高挂在蓝黑色的天空上。
于是，她走出院门，朝阁楼的方向走出。
那座阁楼紧紧贴着这座四合院落，带着一个独立的院子，只要出门左拐个弯，就可以进到那个院子里。
于是，吉香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来到魈的院门口，门口紧闭，吉香站在原地踟蹰，好像这么偷窥别人似乎不太好。
吉香心想。
她叹了口气，刚想转身离开。
突然，她听到从门内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是魈的声音。
他怎么了？
吉香再次侧耳倾听，只听到啪叽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摔碎在地上。
怎么回事？吉香心里不安起来，她顾不得许多，连忙推开院门。
和她的院落整洁不同的是，这里的院子显然很久没有打理过了，花丛里长出杂草，落叶飘了一地。
声音是从阁楼上传来的。
吉香走过院子，进入房间里，房间内没有一盏灯，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勉强照亮眼前的视线，却依然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啊......呃......”
那痛苦的低吼声又响起来。
吉香抬头，望着声音的来源，在昏暗的月光下，只见木制的阶梯向上延伸，那是高处的阁楼。
魈在上面。
他似乎很痛苦。
吉香连忙加快脚步往上攀爬，爬上两层的阁楼，她终于到达了声音来源的门口。
那痛苦的低喝声并没有消散......反而愈加剧烈起来，甚至还有沉闷的脑袋撞在墙上的声音。
“魈！是你吗？”吉香拍了拍眼前的木门。
门后的声音骤然停止。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魈冰冷的低喝声：“走开！呃......啊......”
随后又传来哐当几声似乎是什么破裂的声响。
“魈！你没事吧！”
里面的人不再回应，只有那痛苦的喘息声和□□碰撞在墙壁上的声音。
吉香连忙推门，可是门口似乎从里面锁住了，关得严严实实的。
她心急如焚，可是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
吉香用力将椅子砸去，椅子四分五裂，门板岿然不动。
正在她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吉香想起厨房有一把斧头。
啊，对，用斧头，只能用这个办法。
于是，她又转身下楼，将斧头拎了上来，举过头顶，拼尽力气狠狠劈了下去。
轰的一声，门板被砸开一个大洞。
透过洞开的门，她看到了令她此生难忘的场景......
在如水的月光下，绿头发的少年表情狰狞，原本金色的眼眸变得猩红，手臂上的青色纹身显得更加明显，他痛苦地捂着脑袋，听到动静后，他扭过头来，带上了那副青面獠牙的面具。
吉香被吓得呆住了，随后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那是什么？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屋内又传来碰撞的声音，吉香壮着胆子，支撑着无力的身体起身查看，屋内空无一人，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魈。”
吉香连忙追了进去，她从唯一的那扇窗户探出头去，只看到魈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在屋檐上，随后摔了下去。
吉香连忙跑下楼，怀着孕的身子让她感到沉重又不适。
但她还是很快找到了那个蜷缩在地上的人影。
“你......你怎么了？”吉香跪在少年的身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魈把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走开。”
“你好像很不舒服。”
吉香把手放在魈的肩膀上，手心里传来滚烫的温度，以及那澎湃的，颤抖的肌肉触感。
“别碰我......我会杀了你。”
她吓得缩回手，但是过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轻声而又坚定地说道：“不，你不会的。如果你要杀我，刚才早就动手了，为什么又要逃走？”
吉香伸出手，想要将那狰狞的面具摘下来，魈抗拒地瑟缩了一下。
“没事，我不会害怕的。”吉香轻声说道。
魈没有作声，吉香便将它摘了下来，面具下少年绝的脸绝美而苍白，他眼睛紧闭着，额头被汗水濡湿。
“你要不要喝水，我回去给你拿水。”
魈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生病了，我们出去看大夫吧。”
“不是病......”魈喘着气说道。
“那是怎么了？”
“业障。”
业障？吉香咀嚼着这个词语，在璃月住了这么久，从一些说书人口口相传的故事中，也知晓了一些璃月的传说。
杀人无数满手血腥之人会累积业障......
难道魈......
“那……我可以做些什么？”吉香问道。
少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透着一丝疑惑，问道：“你不害怕吗？”
“不怕。”吉香笃定道，“虽然你看起来很讨厌我，但是你应该不是一个坏人。”她看着地上的少年，微笑道：“虽然我没能力做些什么，但是我会陪着你的，还有......”吉香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小腹，眼神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宝宝也是，我和它一起，陪着你......”
魈躺在地上，抬头就看到这样美丽的景象。
天空悬挂的月亮散发出迷人的冷辉，月光下，女人的面庞柔和，浑身笼罩着母性的光辉。
他扭过头，抬起胳膊挡住眼睛，一副别扭的样子低声说道：“谁说我讨厌你了。”
“咦？”吉香眼神一亮，连忙问道：“那你为什么总对我冷冰冰的样子，也从来不跟我多说一句话。”
“我习惯了。”
“什么习惯了。”
“习惯了一个人。”
少年躺在地上，微微蜷缩着身体，看起来有些孤独。
原来是这样啊。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在这样离群索居，住在深山里，在花好月圆的夜晚，独自一人在狭窄的阁楼上，忍受着被业障反噬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