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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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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我和唐晓翼陷入沉默。

借着灯光,他观察着我——而我不喜欢被他如此注视。仿佛我们关系亲近、在彼此面前无所隐瞒。

可能于他而言,我与他有着羁绊,他关心我是理所应当;但于我而言,“唐晓翼”只能是一位同事、一位死对头。

他所述说的愧疚与担忧,不应该出现在我们之间。

但这气氛实在太僵硬、太尴尬,我不得不开口打破:“唐欣和老夫人知道你是假死吗?”

“她们知道。”他说,“……这些天辛苦你了,帮了她们很多。”

“你去看过老夫人了吗?她……情况不好。”

“……那其实是我们一同设计的剧情。”唐晓翼说,“她需要表现出异常的悲痛,甚至昏厥……才能让埃克斯相信,唐晓翼确实死了。”

内心的某个猜想,从唐晓翼口中得到验证,我抬起头来,同他对上视线。

“所以,是埃克斯希望你去死吗?”我问道。

但埃克斯为什么会想让唐晓翼去死?

我一向清楚,在埃克斯看来,世界冒险协会与鬼影迷踪的斗争,就似一盘巨大的沙盘游戏,双方须得有守有攻,这盘游戏才算玩得尽兴。我和唐晓翼只是身处其中的棋子,我们间的斗争也仅是游戏进程的小小一环。

在这面棋盘上,他拆我的桥,我堵他的路,有来有往,把游戏推向一个又一个的高丨潮。这才是正确的发展道路。

可作为“终极玩家”的埃克斯,为何突然叫停了这场斗蛐蛐?他用极为简单粗暴的方式,借我之手、令唐晓翼出局,这实在有损游戏的趣味性。

唐晓翼耸肩:“除了他,有谁能知晓我的任务地点,又有谁能提前埋伏好那颗炸丨弹?或许在他眼中,我们这些员工都是任凭摆布的NPC,一旦试图脱出他的控制,他便要将这个人置于死地。”

“我以为我伪装得很好,奈何姜还是老的辣呀。”唐晓翼平静地笑了笑,“我只是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了、太想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了,步子迈得太大,便惊动了他。”

他静默一瞬,而后低声道:“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埃克斯太想让你赢了。”

我困惑:“我?”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你和我缠斗颇久,从未真正分出胜负,也许埃克斯厌倦了无法结束的加时赛,于是手动结束了这场对决。”唐晓翼望着我,神情宁静——我却由他的话语知晓,他知道我是“阮世”。

“那他对我还真是情深意重,啊?”我笑道,“非要把胜利果实塞到我手里、逼我收下。”

然后我道歉:“对不起。在签署那份调度炸丨弹的文件时,我不知道那枚炸丨弹是要去炸死你的。”

“若是埃克斯提前告诉我,我绝不会签字。”

“为什么不签字?”唐晓翼若有所思,“我破坏你的计划,破坏了那么多次,难道你从未因此对我有过怨言?”

“怨言当然是有的,但那止步于工作。”我说,“我和你各司其职而已,立场决定行为,我们只是在为各自所属的阵营牟利。”

停顿几秒,我继续道:“而且我想过的。假如我们为同一个组织做事,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不错的朋友。和你聊天、相处,我很开心。”

不过,要是我早点知道,唐晓翼已经确认我就是“阮世”了,想必我也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自然地与他共处。

那时我正是仗着信息差、披着“令书”的身份,假装成和他一条心的同僚,方敢正大光明地直视他的眼睛。

一时唐晓翼没接话,又倒了一杯茶,轻轻搁在了我手畔。

我说“谢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了这么多话,我的嗓子早干枯到冒烟,正需要茶水润润声带。

我想问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是“阮世”的?又想问:在确认我的身份以后,你与我相处时,又怀着怎样的心态呢?……唐晓翼坐在我对面,用手指拨一拨刘海,双眼始终专注地盯住我,仿佛不愿错过了我的任何一句话。

却也忍不住去猜测,在明白那颗意欲索他性命的炸丨弹,正是由我签署调度时,唐晓翼又会作何感想。我不愿让这个问题烂在心底,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他用指尖规律地敲击着茶杯杯壁,唇角微弯,又露出那副我常见的微笑:“那时我只是在想:这下我们要共苦了。我被炸丨弹炸死,你受伤休病假,某种意义上也算一种殊途同归。”

唐晓翼轻声说:“和十年前太像了。只不过当年从容赴死的人是你,捡回一条命的人是我。”

他静默,又说:“十年前我还是太小了。如果我再长大一点,我一定不让你一个人去做那些事。”

“但我依然会让你带着妹妹走。她还太小了,她没法独自逃跑的,只能由你领着她走。”我说,“木已成舟,不必再作多余的假设。事实就是:即便历史重演,那个晚上逃出去的依然只会是你和她。”

唐晓翼摇摇头:“这些年,你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总归没什么大变化。这就是你会说的话。”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所以我必须在这件事里死去,坐实你的胜利,也稳固埃克斯对你的信任。”唐晓翼像终于松了一口气,眉眼间流露出释然,“现在,你还是他最信任、最器重的下属,你在浮空城能过得很好。”

他忽然起身,手臂越过圆桌,指腹抚上我的额头。“忘了也好,那些痛苦的回忆的确没有记住的必要,虽然这份回忆中还有我,和妹妹。”唐晓翼垂眸看向我,“你只需要记住,十年前与十年后,你都亲手杀死了你的对手,成为了最后的赢家。对于一个战士而言,这是至高荣誉。”

我却突然抬手,攥握住了他的手指。

“但是我说过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你。”

将那根手指从我额前挪下,慢慢地按在了桌面上。唐晓翼也顺着我的动作,重新坐了下来。

“我很早以前,就很讨厌雷欧、或者埃克斯。我讨厌他的自以为是。”我说,“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为什么不听听我的意见?我是人,不是他的玩具。”

望着唐晓翼的眼睛,我一字一句道:“杀死你,不是我的荣誉,而是我的污点。我导致了无辜者的死亡,这本该教我一生都背负上罪恶感。但幸好你没有死,幸好你还能站在我面前、告诉我这些真相。”

似乎因我这番话,唐晓翼的瞳孔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搁置在桌面上的手掌也翻了过来,手指挤进我的指间,同我作出一个十指相扣的姿态。

随即,那抹笑弧又跃上他的唇畔。他好像……习惯了这样笑着说话:“你的道德感真是奇怪。为鬼影迷踪工作,制定出无数个谋财害命、伤天害理的计划,因此而间接或直接丧生在你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你却会为‘杀死我’感到愧疚?阮世,这不像你。”

是啊,这很奇怪。我哑口无言。

我自问我从来都不是多么高尚圣洁的人,在鬼影迷踪工作多年,行事作风也比照着埃克斯,惯常斩草除根、赶尽杀绝。原以为我早已看淡生死与人命,却不想这副冷冰冰的心肠,竟会因死对头的身亡,痉挛出一阵作呕般的割裂感。

还是说,作为诞生在同一个实验室的实验体,我和唐晓翼之间的确存在着某种堪称“亲情”的纽带?即便我已经失去了记忆,这具躯壳仍会被他牵动?当死讯降临,它做出应激反应:即为悲伤、茫然,及“是我害死了他”的愧意。

我晃了晃脑袋,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

唐晓翼也不打算紧逼,手掌撤离开来,留我一人,掌心空落落地朝向天花板。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送客”的氛围,我却还不想走。缠绕在脑海里的思绪尚未厘清,仿佛只有待在这里、望着唐晓翼的身影,我的心情方能稍微安定。

也许我只是需要一个人陪着我,是谁都好——如果唐欣没睡,我肯定会去找她。我自嘲地弯了弯嘴角,并拢五指握了个拳。阮世令书,你没有必要对自己说谎:你明明只想和唐晓翼见面。

彼时那份丢失的记忆、此刻这重紊乱的情绪,皆系于他,像我在波涛汹涌里,用缆绳竭力套住了这枚木桩。为了不被大海吞噬,我必须在此歇脚。

出于拖延时间的目的,我问:“那你以后怎么办?”

他挑了挑眉:“你是在问我以后的打算吗?当然是去做我想做的事。”唐晓翼补充,“任何事。”

见我困惑地看着他,他进一步解释道:“在世界冒险协会上班,本来就只是权宜之计,我从没打算多待——说实话,当初决定舍弃自由冒险家的身份、入职浮空城,是因为你。当我发现你正在浮空城上班,我就知道我必须要来。”

“现在大概就是我离开的时候了,毕竟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他微笑,却刻意避开我的目光,伸长手臂去挑了挑灯芯,将烛火拨得更亮,“如你所见,唐家现在需要我:奶奶年事已高、身体抱恙,妹妹年龄尚小、仍需庇护,家中就剩我一个能扛大梁,我必然要回来。虽然我名义上已成了死人,但没关系,办法多得很,瞒得过埃克斯就好。”

“跟我聊聊你的未来吧。”

“我?”唐晓翼意外地看我一眼,像很惊讶我竟会好奇“他的未来”,“可能是全球各地到处飞、打理唐家产业吧?这么一想,其实和我在浮空城的工作没有区别:我之前就经常出外勤嘛。”

“不过,其中还是有好处的:我变得更自由了。在工作之余,还可以抽出闲暇去做些我真正爱做的事。”唐晓翼托腮,貌似期待,“我还是喜欢做自由冒险家,不用带着任务去探索未知,全为了爱好和兴趣而行动,这才是‘冒险’的真谛嘛。”

“那你呢?”他话锋一转,对准了我,“跟我聊聊你的未来吧。”

这个问题令我沉默,因为我一时也不能确定,“我的未来”该是什么模样。最后我还是说:“也许还是回去浮空城、继续我的双面人生吧。一边做世界冒险协会的后勤部工作人员,一边做鬼影迷踪的文职人员,拿双份工资,当双倍牛马。生活中总归还是有值得期待的部分的吧!比如偶尔打打「○天堂全明星大○斗online」之类的。”

此时或许该微笑。我便笑着说:“你以后得闲了,可要记得和我联机组队打游戏啊。上回团建时,我们一起组队,那叫一个大杀四方。”

唐晓翼摇了摇头。

“在我面前,不必讲究‘何时微笑’的。”他说,“我知道你现在并不想笑。你很难过。但你为什么难过?”

“为什么难过?”重复他的问题,在迷惘的潮水褪去后,立即涌上心头的,是一种近似于被迫赤丨裸的羞丨耻感。

可我明知现在应当强压下这股羞丨耻感、努力表达明白。于是抓紧了衣角,尽量让自己镇定点、平静点,好把剩余的话说清楚:“因为我一旦想到以后我们很难再见上一面,我就倍感难过。可我认为这是不应该出现的情感。”

我说下去:“对我来说,我们仅仅是‘死对头’,或者‘同事’。如果你在我的生命中消失,我该感到快乐,再不济也该是无感。总之,怎么样都不可能是‘难过’。”

“你的问题太多,我和你恐怕都无法给出恰如其分的答案,不如就暂且搁置。”唐晓翼叹气,起身来到我身畔,挡去大半光明,使我笼罩在昏暗当中。我抬头望去,他正垂首看我,忽而抬手,指尖轻柔掠过我的颊侧,犹如触碰一朵被雨水打湿的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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