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此处，封羡不再多言，松开手直接离开。

后面的李幼安也追上来，骂骂咧咧道：“封羡，你给我站住！”她才不会站住，“你听到没有，我还没说话呢！那条录音不许发出去！”

封羡越走越快，回到教室，在自己的书包里翻找校卡。找到后也不再理那人，拿着卡去食堂打饭。

李幼安气急败坏，也不再追她了，“玛德，封羡，你等着瞧！”说着，便一脚踹在封羡的椅子上，椅子又撞到了桌子，桌子上本来就多书，被撞到后，两三本书掉在了地上。

李幼安本来不想捡的，可一想到那条录音，就憋屈地弯下腰把书捡起来。

蓦地，李幼安把书拿起来后，抬头看见封羡的手机此时就躺在她的书桌里面。

封羡刚才说她拿手机录了音，回来之后就只翻了书包，如果她那时放手机，手机也应该在书包里才是，怎么就在书桌里了？除非……

李幼安察觉到不对，可恨地把她的书摔在地上，还用脚狠狠地跺了几下，“封羡，你敢骗我！好啊，等着瞧吧，看我不弄死你！”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从放完二十多天的暑假后上学到现在，这是三班第一次上体育课，一个两个兴奋得不要不要的。体育老师特别懂事地放全班人一整节课自由活动。

有很多人坐在一起聊天，也有很多人去体育室拿了球来打，而封羡独自坐在一边，从裤兜里拿出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满了英语单词。她小声地读单词，又自己跟自己背了起来。恍若一切又回到遇见韦恩琳之前。

她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明明离篮球场很远，但是却有一颗篮球在她毫无防备之际忽然抛了过来，把她的眼镜和纸条打到了地上，只差一点就砸到了她的脸上。如果是不小心把球丢过来的，那么此刻篮球场方向就应该传来几声对不起才对，可是并没有。

封羡抬眼望去，只隐隐约约看见好几个小人站在篮球场上，她眯眼一看，甚至还有一个人手叉腰面对着她，可仅仅只有看着她，连一句道歉也没有。

她以为她这几次跟他们吵架的事情已经做得足够大了，就算不是和校霸一样的威望，但也不应该还有人随意惹她吧？可没想到还是有人不肯放过她。前两次她都不会退缩，更何况这一次？

封羡把地上的纸条捡起来，再挪开球，她的眼镜的其中一块镜片已经碎成了三块，另外一个镜片虽然还在镜框里，但也出现了一条裂痕。她把碎片小心捡起，和纸条一起塞到裤兜里。她抱起球，但不是把球还给那群男的，而是跑到了另外一个方向，球场的右边就是学校的露天游泳池，她把篮球用力一抛，打到了池子里。

随后，球场有人高喊一声：“靠，特么的有病吧，不就是不小心吗？”

封羡轻呵了一声，好一个不小心，她回复道：“对不起，我也是不小心的。”

那模糊的人大骂道：“你特么糊弄谁呢？给劳资捡回来！”说着，篮球场上那一群男的纷纷走过来，来到他面前，他们普遍比封羡高，居高临下，气势凌人。人多比人少，团团围着她。

封羡看清了那几个人的样子，其中就有张灏仕，但刚才那几句骂人的话却是出自三班成绩最好的班长之口。

班长朝她大叫：“你特么给我捡回来！”

封羡摘去了眼睛之后，脸没有那么呆板，好看的眉眼也露了出来，双眼也变得更加灵动，只是这双眼睛现在含着的，是不同以往的无所畏忌。她没动，而是问：“班长，你的篮球多少钱？”

张灏仕见她这副不同以往的模样，清丽、倔强，凌乱的碎发随风飘扬又不失有一种野性的美，一瞬间，张灏仕的眼底竟生出了一丝原始的欲望。

班长把牙要紧，严肃地告诉她：“这个球是我用三百块钱买的！”

封羡原来如此地哦了一声，然后从裤兜里拿出自己破烂的眼镜，说：“我这副眼镜当初是用一千块配的，左右两个镜片各三百五钱。你刚才一球砸过来的时候把我的眼镜也砸坏了。你一颗球要三百，那七百减三百，你还欠我四百块钱，你是微信、支付宝还是现金给我？”

班长心中已经燃起了怒焰，“你特么别欺人太甚！”

封羡笑着说：“我这哪算得上是欺人太甚？而是一码归一码，而且我的眼镜坏了，你的球却只是被我丢到了泳池里，说起来我还帮你洗了球。”她刚才拿起那颗球，还脏了她一手。

班长气到连拳头都握紧了，额头的青筋也竖起，可压根吐不出一句脏话，“你……”

封羡看了眼他的手，道：“你是想打我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就不怕我讹死你？”

班长被逼得紧，真的有种想上前对她动手的冲动，却被张灏仕一把拦住，好声好气道：“干什么呢，人家这是在逼你，你要是真的下手你就惨了。”

班长终于醒悟过来，慢慢舒缓自己的情绪。

封羡看着张灏仕，想不到他还是有点脑子的，还没有被李幼安完全带偏。

张灏仕上前一步道：“你不就是想为自己出口恶气吗？然后让所有人都不敢招惹你。”

这些他都说对了，封羡静静地打量他，看他还能使什么花招。

张灏仕道：“既然这样，我们就来玩一场游戏，如果你赢了，我们就再也不来烦你，也不会让别人来烦你，给你你想要要清净日子，并且我们当着其他人的面给你道歉。”

封羡内心狐疑，这次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又说：“可如果我赢了，你就必须给我把球捡回来，然后围着操场跑五十圈，最后回来跟我说一声‘爷爷’！”

她就纳闷了，他就这么喜欢给自己升辈分？自己以后叫他儿子生一个给他叫不行？

封羡懒得理他，转身要离开这里。

张灏仕又说：“胆小鬼，是不是怕了？所以这几天你都是在虚张声势吗？我告诉你，没了江至洵，你什么也不是！你就一辈子窝在你的龟壳那里，当一只缩头乌龟吧。”

封羡走了几步，又定住，回头问他：“你是在用激将法激我吗？”

张灏仕说：“我是在看不起你。我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你提这个了，你还怕我反悔不成？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言而无信。”

封羡想了想，她虽不知道张灏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在座的人这么多，到时候她要是真的赢了，而他说出去的话不算的话，那面子也就丢大了。她还是可以看得出，他爱要面子的。

封羡斩钉截铁道：“好，那你想怎么玩？”

张灏仕说：“我这里还有一个篮球，我给你十球，你只要在三分线那中一球，我就算你赢。”他打算和封羡比这个之前，就已经多方打听过，她不会玩篮球，所以她输，势在必得。

封羡听到这个规则就已经在心里骂张灏仕了，他还专挑自己的软肋啊。可是她虽然不会认真玩篮球，但在初中的时候也和同学玩过投球，还在两分线那投中过。所以，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赢。

封羡答应道：“来就来，不过我还要说一句。不管我赢没赢，那七百块钱都是要给的。”

班长不服道：“凭什么？”

封羡轻笑道：“凭什么呢？我和张灏仕的游戏与我和你之间的债务，是两回事。”

班长拧捏着手，自己的那个球是前不久才买了，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钱，可没钱赔给她，要是把弄坏了同学眼镜要赔钱的事情告诉父母，父母也说不定会打死自己。

封羡看出其窘境，于是就说：“你不赔也行，要是我输了，你就帮我叫张灏仕一声爷爷吧。”

班长看向张灏仕，张灏仕立刻用眼神传话：放心，她必输，但是那声爷爷你不用给我喊。所以，你只管应下她便是。

班长得到了这个眼神，立刻答应下来。

封羡知道就算自己输了，那声爷爷班长是不会喊，用七百块钱话不用喊爷爷，她确实是亏了。她可以去捡球，可以跑步，但就是不能喊那一句爷爷，因为张灏仕最后的那个要求才是击溃她这几次不服输争吵的最重一击。

她不能丢掉好不容易挣来的几分尊严，绝不能。

封羡随那群男人来到篮球场，因为这群男人的大声张扬，说这里有好戏看，所以全部人无一例外地过来凑热闹。

里面就数李幼安最激动，高声道：“灏仕，人家可不会篮球，你这样攻击人家的短板真的好吗？”

张灏仕配合地点头：“说的也是啊，咱们可不能这么欺负人。”他从别人那里拿过球，又走到封羡面前，戏谑道：“看着啊，”随后他面对着封羡，眼睛也不看篮筐，单手一丢，就正中篮筐，瞬间迎来一阵周围人的掌声和欢呼声。

他这是还没开始就给她一个下马威啊。

班长走过去把篮球丢回来，用的力道十足，并且把球丢得有点高，就是不想让她接到。可封羡偏不随班长的愿，双手一抬就接到了球。

张灏仕不屑一笑：“很好，那就开始吧。”所有人退开。

封羡站到三分线后，在这个距离，她能隐约看到红色篮筐。她双手摸着篮球，腿一曲，往上一跳，球丢出去。篮球瞬间掉到地上，却一点也没沾到篮筐，抛的大约只有两米高点。第一球就这样没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旁人的一顿嘲讽。

李幼安更是说：“就这？封羡，要不你还是别比了吧，少出来丢人了，赶紧去捡球跑圈吧。”

封羡懒得理他们，把球捡回来之后就是第二球，但一样没有什么突破点。她脑中回想从前在手机上看到的打篮球的视频，虽然已经来不及了，但还是想在记忆中挣扎一下。

接着，她第三球、第四球、第五球、第六球、第七球，离篮筐越来越近，甚至都砸到了那块板上，可就是不进筐。

封羡脸上的愁容慢慢展露，在大热天下，脸汗都出了很多。她想站偏一点投球，可第八球，第九球还是没进。

她的心浮躁到了极致，旁边的人还在大笑，张灏仕远望着她，看到她清晰的下颌骨处划过一滴汗，额前和耳边的碎发或是沾了汗水，紧贴她的皮肤，或是随微风飘荡，他嘴角勾起，眼角多了几抹微笑，原来这就是江至洵看中的女人。

张灏仕笑道：“虽然我作为你的对手，但是我还是想说，你最好还是不要再偏着站了，你的重心不在那。”

封羡喘息着吞下一口水，她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他怎么可能这么好心，会告诉她？可是想想，自从她站偏了后，确实觉得身体有点不对劲。最后她还是听了他的话，站回到了最初正对篮筐的位置。

她跳起来，拼尽全力投出了最后一球，落回到地面之后，那颗球正在框上打转，数十双眼睛紧盯着那颗球。封羡内心祈祷，一定要进，一定要进，这可是她最后的赌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