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人潮散去,下着牛毛细雨,天空黑沉沉的,路灯下飞着蠓虫。
雨停了一会。
苏尧将小餐馆的前门锁上,收拾了厨房的垃圾,扔进后门外的垃圾桶,每早有人来收。
小虫翻滚着四散而去,树叶哗哗作响,悍风肆起,扑灭了墙角摇晃的一点火光。
他生涩地吸了一口烟,立刻痛苦地咳嗽起来,胸膛颤抖着压缩着那点空气。膝弯一软,他勉强找到平衡,靠着墙,蹲在角落里,脸埋在两臂之间。
手指捻着烟,微微发抖,也许是太多酒精。也许是夜风。青绿的树叶湿落落的,水潭里溺了只跳脚的蜘蛛。
烟丝忽明忽暗。
烟味发苦又呛人,苏尧皱着眉头朝那处模糊的人形走去。
“喂?”苏尧沉声唤了他一声,在离他两步的距离站定。
那人抬起头,目光喑哑失焦。他嘴里叼着半截烟头,全身被雨水洇湿,像水坑里的碎纸。
骤雨带着锋利的寒意铺天盖地倾倒。
思绪被截断,苏尧只得一手抄起这个醉鬼,从后门躲进小餐馆。
那人受了冷暖相替,刚进门,就跪倒在地板上呕吐,无意识的手指钳得苏尧的胳膊生疼。苏尧从腋下缚着他肩膀,防止他咳着咳着倒进那一滩呕吐物里。
“谢谢。“那人哑声说道,推开他,扶墙站起来,他垂着头,全身上下哪都有点疼。
递了杯温水和热毛巾,苏尧从浴室里拿来拖把处理秽物。
梁彦坐在楼梯阶上,“抱歉。“他盯着自己手里的毛巾,又抬头发了一会呆,“用一下洗手间?”
“嗯。”苏尧低头处理着地板。
楼梯间连接着前堂和后门,约莫五米长,一米宽。两面侧墙后是一间浴室和杂物室。楼梯靠着前堂那边的墙,陡而窄,水泥面被磨得十分光滑。昏黄的灯泡与煤球精灵比邻相伴。
“前台有座机。”苏尧拄着拖把等在浴室门口,趁他出来的时候进去洗拖把。浴室里水龙头给拧开到最大。
“哦。”梁彦走到前堂。柜台里摊着几本作业,“青中?”他翻到书皮,“苏尧…2班。”他放下作业,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拨号盘上敲着。
“?”苏尧目光无声地落在梁彦的手指上。他便收了手。
“号码?“
梁彦摇了摇头。
流云如澜,苍狗吞月。挂钟打着梆子。
“那110?”
“同学~”他带上几分谄笑,像只搓手苍蝇。
苏尧看着他这张上下不协调的脸,眸光幽静,无波无澜,“去洗澡换身衣服,我去找睡衣。”他转身走上二楼。
二楼是两室一厅,客厅与苏尧住的卧室邻着露天阳台。
夜深,小镇只剩下路灯还亮着,水洼银亮亮的,像是月亮的碎片。
苏尧洗完澡,带了盒牛奶上楼。那人将被子卷在身上,只露出眉眼,疏离的。睫毛却乖顺又柔软…
夜风吹入清爽的水汽。苏尧在床前站了一会,便挪步将窗关上。
“梁彦?”苏尧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嗯?”那人半梦半醒,眼皮掀开一条缝。
“牛奶?”
他摇头。
“水呢?”
他摇头。
“那你睡吧。”
他点点头,往旁边挪了挪,合上眼睛。
苏尧又下楼检查了一遍门窗。
“你去哪了?“苏尧回来时,那人这么问道,似乎又是自觉没趣,便翻身睡觉去了。
苏尧也不答,摘了件外套盖,躺在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