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很好喝？”

许栎看着面前已经喝了一刻钟茶的人，无奈说道，这人把自己带过来后，就一直在喝茶，一句话也不说，若不是早就认出人了，谁会在这虚耗时间。

“我...”/“菜来咯！”

尹璃刚开口，小二就带着菜来了，“这是本店招牌，鸡髓笋，选一只专门饲养的鸡，取其腿，去掉鸡腿肉，敲出鸡髓，点缀在鲜笋盘中，冬日吃上一口，鲜脆爽口，嫩滑咸口，叫人吃上一口还想再吃。”

“这是胭脂鹅脯。”

“这是.....”

小二每上一道菜就仔细介绍一番，口才甚好，听得人都饿了，“两位客官，你们的菜已经全部上齐。”小二手上掂了下桌上的茶壶，发现壶中已经空了大半，惊讶的表情一下子没收住，试探性问道，“两位客官，要不要再上一壶茶？”

“哈哈哈，不用了，上壶好酒，热一下，暖暖身子。”见尹璃没被面具遮住的耳尖已经红了个彻底，许栎实在是没忍住，这段时间莫名的郁气消散了个彻底。

小二很有眼力的迅速上了壶热好的酒后，就退下了。

一大早出来，又闲逛了一上午，就吃了些小食，面对这一桌子美食，许栎真的有些饿了，见尹璃还僵在那，夹了一筷子鸡髓笋给她，道“招牌菜呢，相遇即是有缘，先用餐，如何？”

尹璃这才拿起筷子，慢慢的吃起来，许栎见对方吃着吃着就放松了，心底失笑，也没管其他，愉快的边吃边喝，不得不说，尹璃选的这家店味道确实可以，若是能挖几个厨子去清风楼那边，北方的市场也可以打开了。

许栎吃着吃着思绪就开始乱飘。

“你，咳。”见许栎吃的差不多了，尹璃放下筷子，将一旁的破日剑放到膝上，不停的摩挲，支支吾吾的，“你，你...”

“你想说什么？”许栎漱了口之后，眼神平静的看着尹璃，“尹璃。”

尹璃大惊，双手紧握破日剑，汲取一点安全感，“你怎么猜出来的？！！！”还分了只手不停的摸着面具，像是在找什么缝隙一般。

人慌乱的时候真的会很忙，许栎有些无奈，“你不也认出我了吗？”所以，我认出你有什么好惊讶的？

尹璃一下子顿住，实际上，从陛下今早游行结束之后，尹璃就暗中跟上了许栎，看着许栎在集市中吃喝，玩乐，看着别人成群结队的，看着阿栎形单影只，看着她带上了面具，尹璃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认出对方。

但阿栎能认出自己，而且看样子还是一开始就认出自己的，尹璃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沮丧了，心情一时复杂的来不及和许栎说清自己的想法，情不自禁地将破日抱在怀中。

许栎更无奈了，尹璃虽然没有摘掉面具，但这么大一个人，抱着把剑，蜷缩在凳子上，时不时还抬眼委屈的的看着自己，许栎很难不猜到她在想什么，都不忍心告诉她是她怀中紧紧抱着的剑出卖了她。

两人已经又好几天没有单独相处过了，就算是刚到京城，住在万府，许栎专心读书，尹璃每日也会在一旁陪着一段时间，就算什么也不干，所以，难得又有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两人都没有快点结束的想法。

包厢窗外的阳光，更加明媚了，夏朝钦天监的测算，很准啊！

“阿栎。”良久，尹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脑子，但还是吞吞吐吐，不好开口的模样，“我，我....”

“怎么？见了一次皇帝，要将我这个漏网之鱼带回去了吗？”

“不！怎么会！”

“嘭！”

尹璃激动的站起身，带的凳子都倒了，“怎么会，阿栎，我怎么会，你怎么会？”

“你怎么不会？还是我怎么会这么想你？”许栎还是端坐不动，今日限定的慵懒随意，说出口的话，却仿佛刀剑一般，撕扯着尹璃。

“我，我当然不会，你，你可是我，是我...”

“是你什么？”许栎抬头看向尹璃，一向明媚阳光的少侠，今日却连眉梢都是耷拉下来的，许栎胸口突然有点闷，不太想听到尹璃下面的话了，“尹璃，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尹家历练的规矩，但也是因为尹家，所有人才能知道的。”

是啊，若不是尹家，尹家人历练就只是如其他年轻江湖人一样的普通的历练，根本不必要附加的规矩，就是有这些规矩，尹家的历练也只是独属于尹家的历练。

尹璃，终归是尹家人！

尹璃看上去脊背瞬间就弯了下去，但也许是这段时间想的够清楚，也许是和长姐聊了什么，也许是有所感悟，也许是其他什么，但不管是什么，下一秒，尹璃又挺直腰杆，星眸亮晶晶的，装满了希冀，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许栎，“尹璃，就是尹璃。”

无论出身如何，外物如何，终归是成就了眼前的尹璃，就算是自小被当做尹家继承人，但也许是上有长姐，尹璃的性子更多的还是随性如风的江湖气，随性随心，自在自得，才得自我。

“呵。”许栎嘴角上扬了一下，眼前这个耀眼的少女，才是许栎认识的青天赤衣，赤忱又热烈。

见许栎笑了，尹璃也放松了下来，将凳子扶好后，又坐了下来，只是离得许栎更近了些，不似刚开始，以为许栎没认出自己，又担心许栎真的看上了陌生人，坐了一个最远的位置。

见状，许栎也没说什么，“绕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说你就是你？突破了？”

尹璃没料到许栎如此敏感，自从想明白之后，尹璃确实突破了，不过不是内功，而是心境和剑法，最多一月，尹璃就能顺利晋入宗师之境；不过今日可不止是为了和阿栎分享自己的喜悦的，“阿栎，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你。”

“！”许栎瞳孔骤缩了一下，瞬间恢复。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会带我去苏国公府。”

“那你想明白了吗？”

“嗯。”尹璃转身，认真的看着许栎，“我想明白了，阿栎是担心我。”

“！！！”

“你担心我不知不觉中做了自己不喜欢的事，担心我越陷越深，担心我牵连尹家，担心我这个‘无辜’之人。”

“阿栎，你担心我，所以才带我去苏国公府，所以才告诉我真相，所以，才想方设法推开我！”

许栎偏头望向窗外，没有言语。

没关系，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尹璃蹲到许栎面前，抬头看着许栎，不给她逃避的机会，“阿栎，尹璃只是尹璃，是你可以相信的尹璃，是可以陪你做一切事情的尹璃，是，”尹璃顿了一下，虽然语气依然郑重，但耳尖却可疑的红了，许栎感觉不妙想要捂嘴，却慢了一步。

“是爱你的尹璃！”

尹璃说完之后，一瞬不瞬的看着许栎，眼中满是怜惜和爱意。

许栎被她的眼神烫到，想呵斥，却开不了口，无法回应，无法逃避。

见许栎好像呆住了，尹璃眼神有些失望，但一想到自己这种世俗不容的感情，阿栎都没有说什么，本身就很能说明说明了，当即笑着道“阿栎不用急着回复我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尹璃值得信任，阿栎也可以找我帮忙，只要我能做的，就一定会去的。”

想了想，尹璃又试探性的问道：“阿栎，你不会想杀陛下吧？”毕竟当年的事情真相如何暂且不说，但若不是武帝的旨意，苏家也不至于离开北境，死于异乡。

今上对自己一向不错，若是许栎想要弑君，尹璃想想就有点难以抉择。

这个问题可以回答，但许栎暂时不想看见尹璃的眼睛，那样总感觉自己欠了什么似的，拂开尹璃，起身走到窗边，倚窗看着楼下热闹的集市，声音飘渺，“当年之事，有关之人，一个不落。”

“那，若只是无意之中，并非本意呢？”尹璃有些犹豫的问道。

许栎转头看向尹璃，笑得凉薄：“阿璃，苏家当年一百五十六口，”微不可见的顿了下，“还有那些无辜枉死之人，又有谁去问一句愿意？”

“阿栎...”尹璃看着这样的许栎，心疼的想要抱一抱她。

“阿璃，这就是我，从地狱归来的我，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许栎背对着繁华和暖阳，仿佛被全世界抛弃，又好像是她抛弃了全世界。

尹璃没忍住，将破日轻甩在地，猛的冲上前去抱住了许栎，紧紧抱住。

尹璃豁出去一般在许栎耳边呢喃，“阿栎，阿栎，你还有我，无论是谁，我都会帮你的！”

许栎闭了闭眼，自从幼年变故之后，已经又二十年没有和人拥抱过了，居然有些感动，但是，手上却下意识的用了力，推了下没推动，无奈的拍了拍尹璃的背：“你也不要太紧张，这么多年调查下来，虽然还没查出主谋是谁，但和皇帝没什么关系，她顶多就是失职之罪。”

可不是失职，堂堂国公，北境三军统帅，一家被灭，居然查不出凶手是谁，草草结案，二十年来，不闻不问，毫无进展，每每想到此，许栎都想揍皇帝一顿。

尹璃假装没感觉到许栎推自己，听到许栎的话，心是放松了，但是，手上却是抱得更紧了。

就算尹璃的怀抱够暖和，足以温暖许栎的心，但是，“松手，我快喘不过气了。”许栎重重地拍了两下尹璃的后背，没好气的说道。

“哦，哦哦。”尹璃赶忙放开许栎，又不敢看许栎的表情，转身看见破日躺在地上，赶紧去捡起。

“事情都说完了吧，说完走吧。”许栎整理了下衣服，抬腿就想回去了。

尹璃赶忙伸手拦着，“你，你还没答应我能不能帮你呢？”

就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帮忙的人，许栎定定的看着尹璃，直把人看的头皮发麻，“能不能嘛？”

“能。”许栎长叹一口，道“有你的帮助，自然是好的。”

“那可不。”见许栎答应了，尹璃顿时眉飞色舞的拉着许栎坐下，“先别急着走，我还有事没说完呢。”

许栎疑惑的看向尹璃，“？”

“今日我不是被我姐叫走了吗？你猜我去干嘛了？”

“皇帝召见。”若非皇命，尹珮怎么会违反尹家家规。

尹璃夸张的赞道，“阿栎，你真的很聪明！”

“不要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和我说话。”

“哦，好吧，真的是陛下找我，你猜她找我做什么？”

在许栎动手之前，尹璃识时务的不再卖关子，老老实实地说：“太女殿下前几天回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和陛下吵起来了，陛下都被气的吐血了。”

皇帝的身体看样子出了问题了。

尹璃接着说，“我本来还好奇陛下找我做什么，把人都赶出去了，就留下太女在殿内，直到陛下问我那个账簿和论语的事，我才明白过来。”

说到这里，许栎也明白了，罗家不日前才统一南境，此时爆出与禁军，山匪勾结，时机巧合的仿佛的栽赃嫁祸，又有与罗家不和的太女插手其中，皇帝一时很难信服，所以才叫了尹璃前去解释。

看着尹璃神采飞扬的样子，就知道她应对的很好，“那我当然是照实说了，我本来就是在历练，当然是哪里有匪就往哪去，本来就是无意中发现的，事关重大，找一向亲近的太女表姐帮忙很合理啊。”

“陛下就被我说服了，离开的时候宸表姐还悄悄的夸了我。”

许栎：“是，这次确实很险，你做的很好，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皇帝才能相信，若不然，恐怕这次不仅查不出什么东西，还会连累太女。”

尹璃表示非常赞同。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尹璃一脸我接下来都听你的，可别又把我推开了的表情。

“接下来，什么都不做，一切如常，该干嘛干嘛，以不变应万变，尹璃你还是历你的练就行。”

“道理我都懂，我也会这么做的，但是，为什么又叫我尹璃了，不叫我阿璃？”尹璃不满的瞪大一双星眸，气鼓鼓的样子很是有趣，许栎一下子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为什么？是阿璃不好听吗？”

“好好好，阿璃，以后都叫阿璃。”被尹璃可爱到了的许栎，没有半分抵抗力的答应了下来。

尹璃这才喜笑颜开的说：“那我们去逛集市吧，下午陛下那边都结束之后，集市会更热闹的，我带你去玩！”

“好，阿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