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科举的主考官是太女和宁王？”许栎片刻就看完了，拧眉问道。

夏朝立国不足百年，科举大都沿袭前代，三年一次，会试由皇帝指定一主考官，一副考官，和五名左右的巡考官员，这些人在会考开始前一月就集中于贡院生活，不得外出，不得与外人联系，一般这几人也会担任部分的阅卷工作，若是当年的出题和阅卷还有其他人，这些人将一起由左翊卫亲自守卫。

算算时间，许栎几人来到京城也快四月了，离过年都没一个月了，每年会试在二月份，现在会试也不足三月，若是太女是主考官，加上年底祭礼，庆典，也不知道王催那边的事进展如何。

这个消息对于许栎来说，算不得什么好消息，尤其是，这次还有宁王，不知为何，许栎对于宁王总有一种莫名的忌惮，不知缘由，但目前没有交集，许栎也只是暗自防备。

“是，陛下在最近的大朝会上亲自宣布的。”柳无眠收敛神情，虽然不明白许栎在问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

许栎低头沉思了一会，又道“罗家最近没有什么动静？”

“回主上，没有。”柳无眠稍微回忆了一下，“罗家罗娇回京后，陛下给了个闲散爵位，说是这些年辛苦了，年后再去上衙，并没有给出具体的职位，按理说这种行为很是古怪，但是不管是罗家还是陛下，都非常的自然，朝堂上非常默契的闭口不言，罗娇也仿佛收敛了性子一般，未曾出现在京中。”

“停职未用。”许栎手指点了点桌子，道，“上次的画像，其余人的信息呢？”

“主上恕罪，我们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说道此处，柳无眠跪下请罪道，“属下怀疑那些人并不是军中之人，恐是罗家豢养的死士。”

“死士。”许栎喃喃的重复了一下，当年的苏家，不知有多少家死士参与，从此朝廷明令禁止各家功勋贵族，皇亲国戚豢养死士，违者重处，罗家顶风作案，所谋不小。

“查。”

“是！”

“密码解的如何？”

尹璃辛苦从王催手中拿回来的密码，许栎这段时间除了看看书，时间全耗在这上面了，翻遍了四书五经，也只是大概有了个方向，索性就分解了部分，选了几个心腹之人一起破译。

“小有所成。”柳无眠抬头，邀功似的回道。

说起来，也确实是柳无眠的功劳，一群大儒智者完全没有思路，被柳无眠误打误撞的找到了些规律。

“起来吧。”许栎见人还跪着，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道。

“属下也是意外发现，主上给的资料和《大学》之间有某种关系，你看，这句话，和这句话。”柳无眠起身后，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大学，指给许栎看。

柳无眠本身虽然不喜欢看书，但是为了讨许栎的欢心，还是硬逼着自己看四书五经，虽然不多，但好歹看来几句不是。

许栎看着崭新的书页，了然，她对自己这位似乎心有非分之想的得力手下还是有点了解的，挑了挑眉，不语，仔细看去。

“安明，一千金？安明？”

“安明是吏部侍郎。”

“居然以注释的笔画和大学对应，难怪。”许栎恍然大悟，也是柳无眠机敏，赞道“这次你立了大功，还是将书分解，安排不同的人破译，尽快给我名单。

你想要什么奖励，说来听听。”

这部论语，恐怕就是王催利用黑虎寨敛财，并与各部官员分赃的暗账，恐怕内容会比黑虎寨的牵连更广，柳无眠确实有大功。

见许栎心情不错，柳无眠早就想好了自己想要什么，当即道“这是属下该做的事，不需要奖励，只是，若是小姐可以陪妾身一天当做奖励，就好了。”说着说着，还语带羞涩了。

许栎听后，有点诧异，也在意料之中，“仅是如此便好？”

柳无眠孤身一人，连男子最重要的清白都不要了，处于青楼之中，除了自己，许栎确实也没想过柳无眠会要什么，但他所要的也确实不多，本以为，会更进一步的，如此简单，倒是不好，也没必要拒绝了。

“如此便好，小姐，可允？”柳无眠双手不自觉地绞着手帕，一错不错的盯着许栎。

“你这十日，本也是我欠你的。”许栎叹气，柳无眠一直未曾直言，也不好拒绝，不过是相伴一日，无伤大雅。

许栎说服自己无事，却不自觉地想到了方才某个醉鬼的面容，不知为何，心下不安，寻不到来由，也就片刻，未曾深思。

“谢小姐怜惜。”柳无眠大喜，期期艾艾地说道“那，那从今晚开始可以吗？”

许栎正要点头，突然想起尹璃还醉着，遂商量道“明日吧。”

柳无眠听了有些遗憾，正想问个清楚，但触及许栎眼神，立刻就清醒过来，许栎只答应陪他一天，这已经是逾矩了，再打听，恐怕会惹许栎不喜，柳无眠咽下嘴边的话，转而期盼道“那，我可以叫您順逸吗？”见许栎皱眉，又连忙补充道“只一天。”

相识多年，不过是个称呼，许栎无可无不可的点头，见男子确实高兴，也笑道“你我之前相处，未曾有过如此拘谨，不过是一称呼，随意就好。”

柳无眠在来京城前，两人在会稽郡，出于公事，也会经常见面，那时许栎尚且年幼，虽时常见些情爱之事，但未曾开窍，两人单独相处的次数也不少，那是柳无眠也如这次初见一样，时常逗弄许栎，许栎也是一如既往的不作理睬。

直到柳无眠来了京城，许栎被朴恩带的开窍，明白了当奶奶柳无眠看自己的眼神中有欲望和自卑，两人的联系才逐渐只有公事。

不过现在的许栎应对他人的爱慕，已经很是熟练的视而不见了，只要没有挑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许栎毫无负担的想，她自问与人相处中，从未有过逾矩，所以他人如何，许栎管不了，也不想管。

除了，那人，总是不自觉的被她吸引。

“小姐威严更甚，无眠不敢放肆。”见许栎和自己相处还能走神，既是自豪于许栎对自己的信任，又自伤于自己对许栎毫无吸引力。

精心布置也换不来一丝怜惜。

本想宽慰两句，但见人眼中的爱慕浓的快要溢出来了，许栎还是狠下心，扯开了话题，”夜已深，公子休息吧。”说着便想起身离去。

“順逸以往还能在无眠房中掩人耳目睡上一晚，现在却是不能了？”见状，柳无眠双眼含泪，无声控诉，“如此，叫楼里兄弟如何看无眠？”

哎！许栎心中暗叹，倒也确实没那么狠心，加上现在正是听风醉最热闹的时候，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人撞见了，又要多事，脚尖一转，“照旧吧。”

以前为了掩人耳目，两人每次会面，许栎都会留宿，所以万曦她们的调查才会有许栎流连青楼，只是在房中，柳无眠会安排好一床崭新的被褥，自己睡在一旁的榻上，两人分床而睡，未曾有半分无礼。只不过这些，却是没有第三人知道。

“早就准备好了，今天刚换的新的，我叫丫鬟打水。”见许栎还愿意留下，柳无眠又怎会多言，鞍前马后的伺候好许栎安寝。

只要能在一间房，柳无眠便已知足了，从一开始，柳无眠就知道自己这残花败柳之姿和许栎是没有未来的，更是不敢肖想太多，能得许栎一日陪伴便已知足。

还能与许栎同房而眠，更是想都不敢想，柳无眠心中满是感激，和满足，当晚决定之后一定要为主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许栎自然不知道，仅仅一晚，自己手下的大将对自己的忠诚度再创新高，虽然不习惯睡觉时身边有人，但好在柳无眠的房间够大，柳无眠对自己的习惯也算得上了解，昨晚许栎确实睡得不错。

两人在小倌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干净，还未来得及用早餐，许栎便问道，“昨日我带过来的那位客人醒了吗？”

小倌捧着许栎的衣服，低头回道“听姐姐们说，还未。”

许栎放心的点点头，接过衣服披上，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那我先过去了，无眠，这几日我都有空，若是哪一日你想好了那一天要怎么过，可以差人来告诉我。”

“順逸！”柳无眠见许栎马上就要出门了，顾不得许多人还在，当下叫住人，道“不用考虑，我已经想好了。”

“嗯？”许栎顿住，转身看过去，刚起床的柳无眠也称得上是个美男子，衣裳不整，加上昨夜睡榻，可能有些不适，脖颈上和手臂竟还有些裸露的红痕，配上周遭场景，很容易让人想歪，许栎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如此，倒也不会有人怀疑自己。

柳无眠三两步跑向许栎，两人一齐在门口站着，虽是室内，但腊月寒风，柳无眠身上的单衣根本撑不住，许栎无奈，反手关上了门，又取过一旁小倌手上的衣服，动作利索的给人披上，“穿上再说。”

见许栎今日如此温柔，柳无眠简直神魂颠倒，眼中的情愫，是个人都能看明白，周遭的侍人，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显然没见过自家的花魁公子一副痴心人的模样。

“你们先下去吧。”柳无眠神思不属，许栎可是理智在线，不管如何，两人的谈话还是不能又太多人在场，将侍人都支走后，许栎才唤回柳无眠的注意力，“想好去哪？”

“还有几日就过年了，我想去采买一些年货和新衣，順逸陪我去可好？”见许栎犹豫，柳无眠又可怜巴巴的说道，“来京城这么久，无眠一直是一人过年，难得今年順逸也来了，无眠不敢奢望可以和順逸一起过年，只希望順逸可以陪无眠采买些过年的物品，一起吃个饭，如此，也不可以吗？”

柳无眠本就生的清冷倔强，加上以前的遭遇，平日就让人觉得甚是清贵，若一旦扮上可怜，又很是惹人怜惜，许栎虽然已然免疫这些，但毕竟自己昨晚答应了，加上再继续下去，尹璃怕是要醒了，许栎直觉若是尹璃醒了发现自己再青楼，周遭还没有认识的人，会出事。

权衡片刻，也就答应了，“那就明日早上，我过来接你一起去东市看看。”

既然是奖励，许栎也不介意做的好些。

见许栎还愿意亲自来接自己，给足了自己面子，柳无眠喜形于色，差点就扑到许栎怀中，被许栎的眼神止住，屈身行礼，“那明日，无眠就等着順逸过来了。”

“嗯，那你先收拾，我走了，明天见。”许栎匆匆留下一句话后，就匆匆离开了，连门都忘了关上。

但柳无眠现在心情好，完全被明日两人一起逛街的憧憬占据了心神，根本注意不到许栎匆忙离去的细节，吹了半响冷风，才唤人进来给自己收拾，触及脖子上的红痕，笑的更是荡漾。

以至于不过片刻，听风醉的人都知道昨夜自家花魁过的很是销魂。

当然，这些流言，正头疼怎么和尹璃解释的许栎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