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停下了，车上下来的是一群迷茫的乘客。

这四周没有车站，也没有接待员，手环也同样安静。然而他们面前却是一条街道，一条热闹的街道。

这地方中部是巨大的广场，一座高大的建筑立于广场中央。以广场为中心，有各种相对矮小的房屋呈辐射状分布。

而在广场上，房屋间的小道上，有许多人摆摊，人们的吆喝声、讨价声此起彼伏，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正常的街道，除了——

有个人注意到这边的乘客们，推着推车就走了过来，推车里装着一些青苹果。

那人拍拍一个乘客肩膀：“你们好，买苹果吗？”

乘客一转头，却吓得大叫——这买苹果的居然把他自己的头抱在怀里。

对方的头倒是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干嘛？你知道有时候头顶在脖子上也挺累的。”

这显然不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

众人又往他脚下一望，他的脚已经透明到几乎看不见，周围又有薄似纱的东西不断消散又重聚。

他不是人，或者说这街上的都不是人。

幽灵之乡，这里是幽灵的地盘。

这时有人问：“这位先生，你知道哪里可以住吗？”

没错，这一次列车说它不再干预，没有引路人，没有手环任务，乘客们来到这几乎是迷茫的，但无论如何他们还得呆一段时间，需要有个住的地方。

“别那么客气，叫我毒苹果就好了。”毒苹果嘿嘿一笑。

你个买苹果的叫自己毒苹果，你的苹果真的有人买吗？许仁不由想。

毒苹果一点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依旧乐呵呵的：“你们可以去那几个比较高的屋子碰碰运气，没准有空房间呢。”

在那片低矮的建筑中，确实有几栋比较高的房屋，众人谢过毒苹果，向四面八方离去。

廖梧和许仁穿过广场上摆摊的幽灵们。路过中央那栋高大建筑时，许仁抬头望了一下。

看起来很像图书馆。

他想。

半路，吴怀西、连宋伊舟、克洛森三人找上他俩，发出了一起走的邀请，两人同意了。

到了高屋子时，几人惊讶地发现这个屋子没有门，而其他地方绕了一圈后，他们才注意到这个地方每栋房子都没有门，除了广场中央疑似图书馆的建筑。

为什么图书馆会有门？

许仁思索着，打算到时候去图书馆探索探索。

在几人对着高屋子冥思苦想之际，有个幽灵从他们身边掠过，直直撞向墙壁，下一刻他穿了进去，就好像墙完全不存在似的。

可当他们尝试时，这墙又变回了正常的墙。

好在没多久又有幽灵经过，廖梧抓住对方——是的，这些幽灵像是有实体，可以被人抓住——询问入门的方法。

她歪歪头，仔细观察了他们一阵：“敲敲门，然后有礼貌地等待主人开门。”

“谢谢。”廖梧道谢后，敲了敲墙壁。不一会儿，有白色的线条浮现，在墙上勾勒出门的轮廓，紧接着，“门”开了。

几人进入。

厅内有个幽灵正坐在高脚凳上看报纸，见几人进入，他将报纸低了低，露出一双跟画了烟熏妆似的眼睛：“一楼没有房间。”

“那么其他呢？”廖梧问。

“稍等。”幽灵伸手朝半空抓了一把，几人这次发现幽灵旁边有一条极细的金线，他把金线缠在牙齿上，做出一副倾听模样，又边说道，“二楼一间房，三楼五间，五楼两间，地下六层两间，地下十二层一间……”

吴怀西诧异道：“还有地下？”

幽灵点点头：“大多数幽灵都偏爱地下环境。”

最终他们挑选了三楼的房间，那位幽灵拿着笔画了个楼梯让他们上去。

坐在三楼的是一个胡子垂到地的幽灵，自称看门人，他拿出五把钥匙，叫他们挑选。

吴怀西笑着说：“女士们一间，男士们一间，如何？”

几人没有反对。为了方便，他们选择了相邻的两间房。

房间没有窗户，许仁边收拾边思考着。

幽灵可以穿墙和漂浮，所以这里的房子没门没楼梯。不喜欢光，所以没有窗。而那栋图书馆既有门也有不少窗户，看上去采光和通风都不错，难道里面住着的不是幽灵？

占卜师说这里有消除黑气的方法。会是什么呢？

这时，他们突然发现房间一块墙壁浮现出白色线条，那些白色线条圈出了一个小小的圆形窗户，一经画完，窗户打开，一只手伸进来扔了张纸条就走了。

什么东西？

三人互相看了看，离“窗户”最近的克洛森捡起纸条看了看，露出了凝重的表情，看他这样廖梧和许仁也不由得严肃起来。

只听见克洛森似自言自语般道：“书。”

“什么书？”廖梧凑过去。

纸条上写的是：图书馆来一下。

廖梧随即明白了，看向克洛森：“你看不懂？”

克洛森摸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还没学到这。”

“谁写的？”廖梧把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看到署名。

许仁瞥了眼：“可能是阿奇。”

他们收拾一下，到隔壁叫出吴怀西两人，便前往图书馆。

路上，许仁看了眼时间。如果按正常时间算，现在理应是傍晚，可他看这天色，太阳却一点也没落下的意思。

这里没有晚上。他做出判断。

果不其然，待他们到达图书馆，阿奇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廖梧问了句：“其他人呢？”

阿奇向图书馆里面指了指。

进去后，许仁抬头观察图书馆。说实话，这个图书馆修得格外气派，整体呈白金色调，穹顶高大，顶端由玻璃筑成，光线反射进入，在地面印成一副巨大图画，楼梯蜿蜒而上，各种书籍有的放于书架上，有的则悬浮半空。

阿奇边走边说：“全知住在这里。”

“全知。”几人重复一遍，“你怎么知道？”

“路上随便问的。”阿奇耸耸肩，“据幽灵们说，许多年前全知带着逃难的幽灵们找到了安稳的地方，他们就在这里建了家。”

许仁点点头。现在看来，幽灵口中的灾难大概率就是黑气。

廖梧好奇问她：“你刚刚怎么弄出那些白线的？”

“一个道具。”阿奇说，“名字叫‘能写的笔’，尽管它除了能在墙上开洞外，其他纸上都写不了。”

廖梧记起来了，他似乎也有那么一支笔，是当时在狂欢乐园找宝藏找到的。

原来魔法师还真是慷慨地随便送道具。

他们看到洛落几人坐在图书馆一楼的一个小角落，那里有一个人，坐在安乐椅上，穿白袍，戴眼镜，胡子很长，时不时摸摸胡子，似乎正在与她们聊天。

他们靠近。

许仁站在那人面前：“好久不见，全知，或者——百事通。”

全知笑笑：“看出来了？”

“你有装过吗？”许仁说。

在永夜城时，他就很嚣张地放出什么都知道的牌子，只要人稍稍一联想就能猜到百事通就是全知。

全知面上带着慈祥的微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可靠的老者，虽然就他外貌来看并不老，与永夜城那个完全不同：“你们想问什么？”

“你和占卜师的赌约。”洛落问。

赌约？许仁没从占卜师那听过这件事，但他想洛落作为排行榜第一也定有自己的渠道。

全知点点头，下一秒他嘿嘿一笑：“这需要一点代价，比如……”

他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搓了两下。

在场众人都嘴角一抽。

刚才果然是错觉，百事通那样才是全知的本质。

洛落不禁吐槽一句：“作为无所不知的全知，你为什么还需要钱？”

全知稍稍直起腰：“年轻人，我们必须时刻对金钱保持一种敬畏的态度，你们那不是有句话：‘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况且，有钱本身就让人愉悦。”

他真的不是在永夜城待久了，被永夜城的不良风气深深腐蚀了吗？

“以及，幽灵不吃饭，但我要吃啊。”全知显得理直气壮，“吃饭不得要钱啊。”

确实有道理，但——

路颜问：“可占卜师不是不用吃饭吗？”

说得对，占卜师在悬崖下呆了那么久可没人给她送饭。

全知看似离题般说：“我们幽灵之乡还是有挺多不错的厨子的。”

想不到全知也是位美食爱好者。

洛落给出了令全知满意的价格后，全知开口：“我们在比赛谁的理念能最先解决黑气问题。”

廖梧随即追问：“你们的理念分别是什么？”

“这是下一个问题。”

几人给出了一大笔钱，承包了全知今天的所有问题。

“占卜师坚持她的预言，认为外来人能帮助我们消除黑气，而我则认为外来人的到来只是未来的一部分，真正消除黑气的依旧在于我们。”

“驱散黑气的关键就在于培养新的精灵树。”

“新的精灵树？”他们问。

全知点头：“如今精灵树的净化能力已不足以支撑驱散黑气，我们需要再培养一棵精灵树，让旧树的力量转移到新树上，让它重获生机，爆发出能净化全世界的净化之力。而培养精灵树有两个办法。”

“我的想法是：在幽灵之乡种下新树的种子，并搭建起大型阵法，聚集新树所需养分，让树得以成长。缺点是：过程太缓慢，而且极易遭到破坏，阵法一旦被破坏一切就又要重来。而且，阵法选址地的那些恶灵无法说服。”

廖梧发问：“恶灵是什么？”

“被黑气污染的幽灵。”全知看几人皱眉，继续说道，“他们能够操控黑气，有强大实力，其中有四个分别占据了地下城的四角，也就是那四个适合搭阵法的地方。一旦黑气消失，他们的力量也随之消失，这可不是他们愿意的。”

“那占卜师的方法呢？”

全知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同样要先种下种子，但她的方法更类似于献祭，将精灵的骨头、黑龙的心脏、永夜的眼睛、人鱼的歌声、魔法的头颅、蝴蝶的脊柱作为祭品献上，加之一条人命，树便可迅速成熟。”

听到他的话，大家都沉默了。

“这也是为什么占卜师要离开，她在寻求可代替的方案。”

“她找到了吗？”路颜忍不住问。

全知摇头。

路颜眉头紧拧：“连你也不知道？”

“我是全知，又不是占卜师，我只能知道这世上一切已知之事，只有当这个方法被人想到，我才能知道。”

他们不说话了，像是在思考。

而全知神秘笑笑：“年轻人们，别忘了，树和海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