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梅特林，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占卜师站在悬崖底端，她面前是翻滚的黑气，不断耸动，瞧上去极其兴奋。

她伸出一只手，有黑气缠绕她指尖，她慢慢合上手，抓住那抹黑气。

她说：“不行。”

庄杭一脚踢向许仁，而许仁手臂一挡，拦下了这一击。他们附近的廖梧和江易简也正打作一团。

许仁与她过了几招，意识到他们两人其实都不擅长近身作战。可庄杭动作很灵活，一直在他周围穿梭不断发起攻击，许仁反应敏锐，接下了她的招式，他在寻找破绽。

突然，许仁猝不及防地抓住她的手，将她往地上一拉，另一只手臂曲起要撞向她的背部。

庄杭没让他得逞，一时失误后她迅速做出判断，朝后一转，手抓住许仁攻击的手臂作为支撑点，身子向下一倒，又顺着地板滑开。

许仁退后几步，同时廖梧也与江易简分开，和许仁靠在一起。

廖梧开口：“什么最后一个？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看来你们还不知道。”江易简说着，又冲了上来，他手指间有冷光闪过，“蝶王需要蝴蝶的骨头才能控制蝶群，旧的蝴蝶骨已经被损毁，旧王不再，蝴蝶需要新的王，新的蝴蝶骨。”

刀往廖梧的方向，刺过来的前一刻，许仁变出一个铁手套抓住江易简的刀：“蝴蝶骨的产生需要18个人的献祭。塞雷内拉是新蝶王，而白双是最后一个祭品，对吗？”

蝴蝶的王诞生了，她的脚下，有18个人倒在地上，他们身上布满蝴蝶花纹，成为王座砌成的众多牺牲品之一。

他们此前受庄园环境的影响，一直将蝴蝶摆在了柔弱受害者的位置，竟一直没能发现蝴蝶本质的残忍。其实蝴蝶风暴已经是个暗示了，真正仁慈的神又怎会降下风暴肆意宰割人们的性命？

“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蝴蝶风暴。”江易简没能弄回自己的刀。

廖梧十分默契地一侧身，一下肘击中江易简的头部，江易简瞬间捂着脑袋倒在地上。

不过，在江易简吸引两人注意力之际，庄杭绕过他们踹开了门。

里面没人。

这一时刻，舒梅特林感觉无比自在，她仿佛感到禁锢自己的枷锁褪去，翅膀扇动，所感也不再是阴冷的空气而是流动的风。

于是她猛地扇动翅膀。

室内卷起强风，风撕裂那些稠密的丝，拍打在罗西先生脸上，就连他自己也被风带着，不得不抓住门沿才勉强稳住身子。

在令人睁不开眼的狂风中，他听见舒梅特林癫狂的笑声：“尤加莉亚·莱恩还是有点用的。”

罗西先生明白了，又是尤加莉亚，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他的计划，现在如此，几年前也是如此。

罗西先生说：“我以为你们关系糟透了。”

“的确如此。”风停了，舒梅特林走了过来，“尽管她厌恶我们，但她毕竟算半个蝴蝶，也得承担起蝴蝶的责任。”

她的神情显然不太正常，有些疯癫，她莫名奇妙地大笑起来，罗西先生感觉到脚下的塔正在颤抖。

“看到这美丽的蝴蝶风暴了吗？”舒梅特林展开双臂，就像是要拥抱风，或者拥抱她的蝴蝶们，而她的声音却扭曲般得尖锐，“这是报复！我们会报复所有人！哈哈哈哈！”

塔终于塌了，罗西先生坠落时，那些尘土中传来舒梅特林的声音。

“现在到你了。”

见屋里没人，廖梧和许仁两人倒是松了口气，他们猜测或许谭彤听到外面的动静后，就带着白双从房间的暗道离开了。

“现在，可以谈谈了吗？”许仁说。

江易简耸耸肩：“行吧，但你要知道，只有得到蝴蝶骨，新蝶王出现才能阻止……”

“要是我们修复了之前的蝴蝶骨呢？”听到许仁的话，江易简皱眉，许仁继续说，“如果我们把旧的骨头还给蝶王，或许能让她冷静并收回风暴。”

江易简反驳：“不，旧的蝴蝶骨已经散成那样还不全，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去收集，而且你知道怎么修复吗？”

许仁手抵下巴：“我们去找莱特温特。”

莱特温特站在窗前。在这家家紧闭门窗之际，她却将窗大开着，手伸出，任凭飞累的蝴蝶停在她手上休息。

或许她是这里唯一一个不惧蝴蝶的人了。她想。

突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异样，轻抚手中蝴蝶的翅膀。然后她感觉几抹疼痛缠绕在她指尖，一丝一缕，钻进她骨头。

于是她合上窗。

舒梅特林，你在搞什么？

她听到许仁几人来的消息，心中有了打算。

许仁一进门，就丢下一个问题：“旧蝴蝶骨是怎么碎的？”

“我亲手摔碎。”她说。

那一天，她能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占卜师悄悄地把她拉出来。

“尤加莉亚，我需要你的帮助。”当时占卜师的语气和平常无异，“我需要你帮我看管蝴蝶骨。”

“可那是舒梅特林交给你的，那么重要的东西，您为什么要告诉我？”她心中不安。

“我看到有一些大事即将发生。”

占卜师说得轻描淡写，然等到之后她见证了所有事情，却总是想占卜师当时怎么能如此冷静呢？

她呆着蝴蝶骨旁边，对天祈祷占卜师平安无事，她仿佛听见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这令她禁不住颤抖。

所以，她摔碎了蝴蝶骨，如愿招来了蝴蝶风暴，在混乱中，成功从罗西先生那救出了占卜师，以蝶王舒梅特林被捕为代价。

“这就是全部。”

江易简指出：“那座塔倒了。”

“是的。”莱特温特给出答案，“我曾多次潜入那，带出了舒梅特林的一个分身。就在刚刚，我们俩里应外合打破了困住她的塔。”

他们没问莱特温特到底怎么进去的，也没有必要，反正塔已经毁了，他们也不用花心思想怎么进去。

他们几人过来时，路上狂风大作，还有各种五颜六色的蝴蝶挤在路上，那些蝴蝶的闪光单看确实美，可这样一团一团的，看久了令人有些晕眩，更别提它们有毒。

几人过来着实废了一番力气。此刻，他们正烦闷地整理自己的衣物。

倒是廖梧随意抓了几下头发，就问莱特温特：“如果我们修好旧的蝴蝶骨还给蝶王，是不是就能阻止蝴蝶风暴？”

听到这话，莱特温特思考片刻后，笑道：“倒是个好主意。”

“意思是可行？”江易简问。

莱特温特点头。

“如果这样，新蝶王会怎么样？”许仁提出疑问。

“或许仪式会中断，然后她会重新缩回蛹中，直到这一任蝶王死去，传位于她。”像是察觉到他们接下来要问什么，莱特温特又说，“死亡不可逆，我们能做的只是弥补。”

廖梧抿着唇：“所以，我们最后只能救下白双一个。”

“要是我说还有里德呢？”

谭彤感觉自己怀里的白双体温越来越高，又或者那只是她过于担心所产生的幻觉罢了，可无论如何，白双的情况都绝对不好。

她们穿过错综复杂的城堡暗道，到了一条走廊上。

谭彤放下白双，自己也坐下，让白双能靠在她的怀里。

她听见白双压抑着的、小声的、痛苦的呻吟。此时，白双身上的蝴蝶纹路已经蔓延到手指，再往下是脖子，然后就是脸了。

谭彤的心仿佛被一团细线紧紧缠住，只要稍有动静，就会全部收紧，将其切割成零零散散的碎片。

『我要用恶来提炼你，让你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中，我要看到真正的、痛苦且纯粹的灵魂』

她已经死了，谭彤，你不要让一个死人影响你。

谭彤拿出了月亮的果实，她轻拍白双的肩膀：“双双，把它吃了，吃了就好了。”

这时，白双像是忽然恢复了些精力一般，她抓着谭彤的手臂坐起来。

“不行的，谭姐姐。”白双注视着她，眼神虽然疲惫却带着果决，“你知道吗，只有把我送出去才能阻止这一切。”

“你放屁！”谭彤提高了音量，她从没这么对白双说过话，“什么叫把你送出去！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啊！你不过就是个十岁小丫头，你懂什么啊！”

白双挣扎着从她身上起来，拉开谭彤扯住她的手。她的脸颊因发烧而微微发红，而这种时候，她还能低低地笑了几下：“我懂得可多了。”

下一刻，她所站的那块地板突然打开，白双掉了下去。

罗西先生摔断了一条腿，他扶着塔的残片，一瘸一拐地走到一边，看着废墟中央舒梅特林轻盈的身姿和满天舞动的蝴蝶。

舒梅特林向他扑了过来，他倒在了地上，感觉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尖锐的痛感自头部传来，可随后，这痛感便被手臂的疼痛掩盖——舒梅特林扯下了他的一条手臂。

他痛苦地尖叫，自己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随手抡起一旁的东西砸在舒梅特林头上。

舒梅特林被击飞出去，而罗西先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你真觉得你赢了吗？”

舒梅特林猛地抬头望向城堡。

谭彤在城堡内穿梭，她不知道白双掉进去的那条通道通向哪，便只好漫无目的地寻找。

双双，白双……

谭彤突然停下脚步，在她面前凶猛的火焰毫无预兆地燃烧起来，开始向整座城堡蔓延。

她只能闻到呛人的烟味，目光所及尽是可怕的、吞噬一切的火焰。

那火焰仿佛也吞噬了她。

“白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