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问疲惫地摊坐在皮制转椅上，看着屏幕上青春年华的少女，她的脸从未老去，稚嫩青涩，永远鲜活明亮，她在看着窗外，车驶过的路在她的面容背后破碎瓦解，背景模糊中是无数看不见脸的人。
在高二这一年，转校生温言和全校公认的美人沈观南的微妙关系成了北城一中和北城五中的学生们的饭后谈资，然而当事人从没给出过回应，甚至没有人见过他们有过于亲密的举动，然而这仍然不能成为证明温言和沈观南关系正常的证据，因为他们每天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比之前郑知还和沈观南常常同行还要惹人注目。
郑知还从温言出现在沈观南身边开始，与她的接触就越来越少了，甚至他自己感觉他们已经要断了。
他后知后觉想起本来他和沈观南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只是同伴。这理由太过于牵强，让郑知还开始怀疑自己对沈观南的情感。
不过结果就是，他没有喜欢沈观南，她的出现，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意外，令人惊喜，比之海上烟花过之不及，美丽盛放，短暂赞赏。
一直盛放的烟花不会一直耀眼夺目，却会让观赏的人觉得也不过如此。
物稀为贵，有些人在生命中惊艳过一瞬就足以铭记，而之后的一直在他身边的漫长岁月，都会成为那瞬间的拖累。
了解深了，看似完美的滤镜就会碎掉。
*
北城五中新一年的升学典礼如期举行，赵校长站在台上讲话，新年如旧年，他仍旧神采奕奕唾沫横飞。
“赵校每年升学典礼完了之后都得三天张不开嘴吧...”
“笑死我了，不过我们去年不也以为他讲的不错的吗，真是信了他了。”
祝满月已经习惯了这些人在开会时的窃窃私语，站在队伍外面的中间位置，看着主席台上的领导和老师们，他们的样子与她的记忆重合，别无二致。
各班体委走上主席台领题，祝满月看着这一幕，精神恍惚。
后面的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对不起同学。”
祝满月摇摇头，靠着旁边的墙蹲下。
她怎么走到主席台上面来了？
这是在升学典礼吗？
好奇怪，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头好疼。
祝满月的手握成拳头敲打自己的头，她看见前面站着的一群学生校服裤子的模糊重影，台下的掌声灌耳，她的手指扣着水泥墙壁，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奇怪的记忆。
舞台，芭蕾舞，旋转吊灯。
她在舞台上跳芭蕾，然后呢？
她头顶上的旋转灯掉了下来，她只听到有人在尖叫。
她会跳芭蕾吗，她不是擅长唱歌吗...
“警告！剧情走向受到干扰！立即停止运行或更改代码！”
于问从梦中惊醒，推开了转椅。
于悠悠不在实验室，他赶紧拨通电话。
“滴...滴...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急忙又按下了电话键，还是打不通。
“操。”
屏幕上少女的脸惨白，她双手捂着头，神情痛苦，紧接着红色的警告标再度响起。
“警告！警告！人物脱离剧情走向，是否3s后停止运行。”
于问赶紧翻找温言的实验记录本，那里面可能有祝满月的人物代码。
他哪里都找不到，最后脱了温言的实验服，从他实验服里找到了一个薄薄的记录本，有一页的代码被划掉了几笔修改了一部分，还能看得清字母符号。
于问迅速重新输入代码，却被提示代码修改无效，他又把温言修改的那部分换成他挂掉的，紧张的盯着屏幕。
“代码修改成功，剧情运行正常。”
于问长舒一口气，重新坐回转椅上。
祝满月一动不动，于问刚要疑心自己输错代码了，却发现她站了起来，表情疑惑地左顾右盼。
于问呼出一口气，他可算是解决了。
祝满月看着身边的事物，心想自己怎么在这儿？
这是五中的升学典礼？
她还在愣神，前面的人却纷纷下台了，林景旭正要下台，看到在角落里走神的祝满月，走过去弹了她的脑袋一下：“班长你傻了吧，怎么，也想做题啊？”
祝满月捂着脑袋，怔怔看着林景旭，眼里充满着不可思议。
林景旭被她的眼神看的莫名其妙，又弹了她脑袋几下：“真傻了。”
祝满月反应过来，反手打了他一下，跑着下台了。
林景旭无语。
不过祝满月很快停过脚，回过头看向林景旭。
林景旭很快赶上来：“怎么了？”
祝满月想了想，悄声问他：“咱俩是几班的来着？”
既然林景旭叫她班长，说明他们现在一个班，她已经不是体委了，而林景旭身上穿着绿色的体委马甲。
五中，高一体委马甲是黄的，高二是绿的，高三是红的。
说明，他们现在已经高二了。
林景旭更莫名其妙了：“不是，你脑袋撞墙了？”
“你就说，咱俩是几班的。”
“1班啊，二一班。”
祝满月重复了他的话：“二一？实验班。”
林景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先走一步：“赶紧走了，都没人了。”
祝满月也赶紧跟着林景旭跑：“等等我！”
那绿色的马甲背后印着一个大字的“1”。
她跑到班级的位置时已经满脸潮红，冯星把她拉进队伍，就在冯星旁边的位置。
少女的眼睛却在看见冯星的脸后，突然呆怔住。
她的嘴唇嗫嚅着：“你……”
冯星看祝满月的表情复杂：“怎么了？”
面前的人在滴汗，她却浑然不觉。
“你怎么搞成这样。”冯星看着祝满月脸上的流汗，掏出纸巾给她擦脸。
祝满月缓过神来，转过头去打着哈哈：“有点激动了。”
冯星只当她是怀念温言才去了主席台，此时倒有些心疼的看着她。
祝满月冲冯星微笑，真诚明媚。
冯星却反而被她的笑容搞的一愣，但祝满月很快回过头去。
升学典礼结束后，祝满月拉着冯星的手向外走，冯星让她等等周婷可。
祝满月奔向教学楼的脚放缓，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激动。
她摸了摸校服裤兜，方方正正的长方形果然在右兜里放着，她摸到手机的手僵硬了一瞬，冯星在这一瞬勾着她的手臂走了。
熟悉的操场，脚下的绿茵依旧旧的有些秃，九月份的风依然酷热着飞在人的脸上跳舞，少女轻轻抬起头，热风与烈日拥吻她的半侧脸颊。
教学楼的红色墙漆掉色了好几块，楼门上挂着的字也掉了几个，绿色围栏的角落里仍然可见团成团滚来滚去的柳絮团，此刻，冯星的臂弯挽着她的臂弯。
她笑着勾紧了冯星的手臂走向教学楼的方向。
此刻，暖风使她沉醉。
*
沈观南请了两周的假，从上海飞到厦门，又去了澳洲。
沈父没问女儿怎么刚开学突然要去玩一圈，只让助手快点办签证，又让外贸部门的一个经理带薪休假半个月顺道陪一下沈观南。
经理姓崔，一个年纪三十多岁的女人，没有结婚也没有生孩子，保养得当，浓妆艳丽，穿着碎花蝴蝶裙，带着墨镜靠在车边，风韵优雅。
管家帮她提着行李箱下楼，沈观南从楼上看到外面靠在车边的女人时，以为她是个姐姐。
女人在见到沈观南时就主动向她伸出手。
“你好沈小姐，我是观南集团的外贸销售部经理，我姓崔，全名崔晓芙，沈董派我带您出游，司机现在送我们去机场。”
管家和司机把沈观南的行李放好，在一旁等待。
女人艳红的唇卷起笑容，沈观南回握住她的手。
“崔经理。”
“沈小姐客气，您是我的贵客，不是下属，不用这样称呼。您可以叫我崔姨，或者崔姐。”
沈观南看着她那张年轻的脸，眼神闪过一瞬的迟疑，不过还是笑言：“晓芙姐，您叫我观南就行。”
崔晓芙点点头，为她打开车后座的门。
“上车吧观南。”
司机先送她们去机场，然后她们飞去厦门，已经定好了接机的车辆，是观南集团一个分公司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