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整个家都处于一个迎接新年的氛围之中。

许星灵负责家里的对联、小灯笼等一切喜庆装扮，倒拾之后，她拿出了那天买的智能音箱，决定研究一下将它投入使用。

照着说明书上开机并且激活之后，智能音箱发出了冰冷的机器女声：“你好，我是您的智能助理小可，您可以......”

她听了一阵后觉得这个声音实在没有感情，便又照着说明书开始调换智能音箱的声线。

“你好主人，我是您的智能助理盈盈~”

天真无邪的童声响起，仿佛说话都带着波浪号，听着可爱又治愈。

“就这个怎么样，爸？”她转头询问正研究新买的三层果盘的许亦志。

后者扶着眼睛看了一眼，只道：“白天听着还不错，晚上难免瘆人，再换个看看。”

“好。”于是她又切换了下一个。

“你好，我是张明霁，是您的智能助理。”

“......”

熟悉清冷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许亦志和黄婉如都不约而同地朝着发出声音的智能音箱看了过去。

最后在尴尬诡异的氛围里，许星灵干干地笑了一声：“哈哈。”

智能音箱还在用他的声线徐徐介绍着功能，尽管听起来有些机械，但语气模仿都十分到位。

许星灵瞬间想起了买智能音箱那天，张明霁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样一想，他大概率也是想提一嘴这个，但又有些耻于开口，最终抱着他们或许不会去特意调换声线的侥幸没有开口。

想来是tech特意邀请张明霁这个代言人录制了语音，用AI制作成了“张明霁”版本智能音箱。而这一刻，有一种满屋都是他的错觉。

“第二个挺好的。”良久，许亦志沉沉开口。

于是许星灵依言换成了那个瘆人的童声。

“他还搞这个呢？”许亦志神色稍缓，冷不丁地开口。

“应该是品牌方邀请他录的AI语包。”许星灵解释道，“很多粉丝会买，也算是一种福利宣传了。”

许亦志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他还挺上进的。”

他这样无厘头的一句让许星灵一头雾水，她下意识地转向了黄婉如。

后者接收到了她的信号，笑着解释道：“他昨天晚上特意在手机上搜了你那个对象，看了有好几个小时呢，把人家从出道到这两年都看了个遍。”

许亦平时酷爱下棋和看书，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碰手机，即便用也不是在联系别人，就是在跟远方的棋友下棋。

听到他作为特意花了好几个小时去了解张明霁，许星灵感觉心底一热，深知自己爸爸是想着想尽办法多了解他一点，怕自己会受委屈。

“这小伙子，不错是不错。”黄婉如走近，一脸难为情道，“不过我看好多姑娘都管他叫老公啊什么的，阿星啊，你看这......”

许星灵也忍不住笑了笑，扶额道：“现在追星的姑娘不少都喜欢这样喊，大家也都是开玩笑，毕竟他在公众眼中是单身的。”

她有些庆幸自己爸妈没有刷到两家毒唯的言论，毕竟有些连她都觉得不堪入目。

“也对。”黄婉如笑了笑，“我年轻的时候还喜欢过刘德华呢，你爸追我的时候还专门带我去看了他。”

“还有这事儿？”许星灵来了兴趣，“后来呢？”

“后来啊......”

话题揭过后，大家也都不再多问，一家三口依然忙碌地为春节做着准备。

第二天大年三十，如许婉如所言，下午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就带着大包小包的节礼登门来了。

许星灵头天睡得早，第二天也早早收拾好自己，上午把家里打扫了个干干净净，等下午亲戚们来的时候，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开始和他们聊天。

“最近忙不忙啊星灵？”她姑姑是个烫着大波浪，穿着件红色皮夹克，满身浓烈香水味的中年版潮妇人，每年都会“盘问”各个小辈的近况。

比如“成绩好不好”呀，“能考多少分”呀，对于工作的，就是“工作待遇怎么样”，“工资高不高”，“找对象了吗”诸如此类的。

“还好，年末就要进组了姑。”许星灵答道。

“年末啊，正月就走啦？”姑姑一边嗑瓜子儿，一边道，“不过我就说咱们家星灵有出息，风光又有本事。认识我的人谁不知道我小侄女儿是大明星啊，哎哟，姑姑脸上也跟着沾光！”

许星灵不知怎么回话，只好陪笑着。

她姑姑还在喋喋不休着，说着说着就谈到了自己女儿，也就是许星灵表姐身上去了：“圆圆今年不错，总算领了个男朋友回家，那男生出息呀，家里还是做生意的，一年能赚好几百万呢......”

“妈——”贾圆圆皱眉扯了扯她姑姑的衣角，示意她少说两句。

“哎呀你这孩子！”她姑姑转头，不悦道，“我跟你表妹聊天呢，都是一家人，什么不能说的？”

许星灵继续陪笑，顺便赞许了两句。

“是吧？我也觉得不错，要我说，女孩子事业做的再好，都不如嫁的好。”她姑姑接过贾圆圆递过来的试图堵住她嘴巴沙糖桔，咬了半块后继续道，“星灵啊，你也......”

“阿星——”厨房的黄婉茹如救世主一般探了个头出来，喊道，“你来帮忙剥个蒜。”

“好嘞来了！”许星灵连忙站了起来，临走前发挥专业技能，“哎，姑姑，我就先不跟你聊了，我得去厨房帮帮忙。”

她姑姑善解人意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咱一会儿再好好聊。”

“哈哈，好。”

来到厨房，许星灵长舒了一口气。

她小姨看见了她，一边炒菜一边笑道：“我看你被你姑姑拉着说话，估计又要问东问西了，就让你妈把你叫过来了。”

“小姨你太贴心了！”许星灵凑上去，虚虚地抱了她一下。

“小姨跟你心有灵犀。”她道，“来，尝尝这个，有盐味没有？”

许星灵挑了一筷子喂进嘴里，眼睛亮了亮，竖了个大拇指夸道：“嗯！好吃，盐味非常合适！”

她小姨笑了笑，开始起锅：“好。”

她姑姑虽然爱打听，说话也不招他们这些小辈喜欢，但却非常能带动一大家子的气氛。年夜饭一大桌亲其乐融融地吃完了。

许星灵和贾圆圆作为一家唯二两个成年的小辈，带着另外几个弟弟妹妹给长辈们敬了酒。除了他们两个喝的是葡萄酒外，其他未成年都喝的是可乐。

许星灵率先吃完了饭，给自己倒了杯可乐到阳台上准备透透气。

除夕夜里万家都是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烟花爆竹的气息，凉意似乎都被燃淡了不少。

贾圆圆也走了出来，跟着她一起看向楼下放仙女棒的一群小孩子，轻轻笑了笑：“咱们小时候也老爱玩这个。”

“是呀。”许星灵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也笑道，“这样一想好久没玩了。”

“星灵。”

贾圆圆突然低低地喊了她一声，许星灵闻声转头看她。

“我妈她说话就是这样的，但是她的心不坏。”她犹豫着说完一句话，又继续道，“我替她道个歉，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许星灵有些意外，但同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便道：“你道什么歉？圆圆姐，姑姑什么性子我又不是才知道一天两天，要是真的每次都往心里去，那不得早吵架啦？你放心吧，我小时候生病爸妈不在家，是她跑来我家，一晚上没睡守了我一整夜，我都记着呢，不会因为这么几句话记恨的。”

闻言，贾圆圆由衷地笑了笑：“星灵，谢谢。”

许星灵凑过去勾住了她的脖子：“我的好姐姐，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啊，不打算告诉我呀？”

贾圆圆羞涩地笑了一下：“也就前不久的事情......”

两姐妹在外面谈天说地，直到里面有长辈喊吃饺子了，他们才挽着手进去。

吃完饺子又聊了会儿天，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十一点的尾巴。

几个小孩子吵着要出去放烟花，她和贾圆圆便提着一大包小烟花下了楼。

小孩子们玩得欢快又忘我。许星灵的手机震动了两声，她掏出来看到了张明霁的消息。

【张明霁：忙完了吗？】

她一边打字回复，一边找了个相对比较安静的地方。

果然，很快那边就弹了个语音通话出来。

“喂？”许星灵接通后，听到那边隐隐传来字正腔圆的说话声，仔细听了听，挑眉道，“你在看春晚？”

“我爷爷在看。”他安静了一下后又问，“你在外面？”

“是呀。”周遭突然传来鞭炮声，许星灵刚出口的声音被吞噬，她等了一会儿，等到那边安静下来后，继续道，“陪小朋友们出来玩烟花棒。”

“你不玩？”他问。

“原本是要玩的。”许星灵如实道，“临时改了行程，决定先跟你打个电话。”

那边传来一声轻笑。

这时候一道苍老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明霁，女朋友吗？”

许星灵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对。”张明霁说话还带着还未收敛的笑意，他说完后突然道，“阿星，要和我爷爷打个招呼吗？”

许星灵心跳快了快，吞了口唾沫，轻声道：“好啊。”

电话递过去的中途，许星灵是紧张的，她没怎么听起张明霁提起自己的爷爷，但从刚才的行为中，她似乎能看出，张明霁和他爷爷的关系似乎不错，至少不像和张宥川，势同水火。

“爷爷，她给你打个招呼。”张明霁将手机递给了沙发上带着金丝眼镜的白发老人。

老人接过，笑眯眯地“喂”了一声。

听到声音，许星灵笑着开口：“爷爷，新年好！”

“你也好你也好！”张爷爷的声音听上去很慈祥，说完后又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爷爷，我叫星灵，许星灵，星辰的星，灵验的灵。”

“星灵。”张爷爷咀嚼了一下，“好名字，好姑娘。”

许星灵甜甜道：“谢谢爷爷！”

两个人聊了几句后，张爷爷就把手机还给了张明霁。张明霁打了个招呼：“我上去一下。”就拿着手机上楼了。

许星灵听到那边安静了下来，似乎是进了房间里。她问：“你回张家了吗？”

“嗯。”在安静的环境下，他的声音也显得清晰了不少，“我把爷爷从老宅接过来了。张宥川不知道出去找谁了，不在家。我哥有个饭局，我妈在房间里。”

难怪他家那边显得那么冷清，似乎只有春晚的声音带来几分热闹。

“你妈妈好些了吗？”许星灵轻声问。

张明霁沉吟片刻，只道：“至少现在愿意接受治疗了，算是好的发展吧。”

“那就好。”她听着对面似有似无地呼吸声，仿佛是安静夜里的小狼，不知怎的，心头一酸，她道，“你那边一点都不热闹。”

“我没过过热闹的年。每年都是冷冷清清的。”他的声音淡淡的，好似一切都不在乎，但许星灵还是从中品出了丝丝苦涩，尽管难以察觉，但却还是被她巧妙地捕捉。

那丝苦涩在她心头化开，晕开了一大片。

“明霁。”她抬眼看到了手机上方显示的“23.59”的时间，轻声道，“你把摄像头打开。”

那边依言打开了摄像头，出现了他藏在黑暗中，只能隐隐看清他流畅的轮廓。

许星灵将手机举起，对准了星云稀疏的天空。

不远处的小孩子们已经进入了新年的倒数。

“十、九、八！”

“......”

“三！”

“二！”

“一！”

“哗——砰！”

浩瀚的天空中，漫天的烟花瞬间绽放，万物仿佛都被吞噬在绚烂之中。

手机屏幕里，张明霁的脸都被火光照亮，如天光透过云层一般，耀眼而璀璨。

“张明霁，新年快乐。”她道。

我把热闹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