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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寻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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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阿柔放药碗,背过身去的空挡,戚思辰狠狠地瞪了坐在一旁看乐子的司言一眼,那眼神简直是在说:只许我妹妹笑,你不许笑。

司言连忙正襟危坐。

“嗯?怎么了?”阿柔回过身,看了看自家大哥凶狠的表情,又看了看小心拘谨的司言,以为大哥是不认得他,便说道,“大哥,这是故渊门门主司言,你们先前在定州见过的。”

戚思辰咳了咳,“我认得他是谁,只是故渊门门主,为何会来我西北宛阳?”

阿柔一愣,问道:“还没人同大哥讲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吗?”

“方才那个叫做鸦青的姑娘讲了,但……”戚思辰回想起鸦青前言不搭后语,又极其浮夸的描述,有些失语,“确实没听懂。”

司言无奈扶额——让这想一出是一出的野丫头来讲,能听懂才是怪事。

阿柔闻言,便将戚思辰昏迷后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尽数讲了一遍。

戚思辰越听,脸色越是消沉。待阿柔讲完后,沉默良久,说道:“我知道了。”

阿柔隐隐有些担忧,“大哥,你……还好吗?”

“那日在西北大营,你冒死将谢阳占领宛阳一事传回来的时候,我就知晓此人定在酝酿着什么阴谋,因此称不上震惊。”

戚思辰停止了话语,微微垂下眼眸,似乎陷入了某种纠结的情绪之中,他独自在心中酝酿了片刻,随即抬起头来,看向阿柔。

阿柔愣住了,因为他从未见过大哥这副模样——一向杀伐果断、冷傲果决的景西世子戚思辰,此时此刻竟也流淌出柔软与脆弱的一面来,他微微皱着眉头,似是在极力克制着内心汹涌的愧疚与难过。

一只粗粝而微微颤抖的手抚上了阿柔的面颊。

戚思辰轻声说道:“阿柔,受苦了。”

阿柔一瞬间红了眼眶。

她从未见过大哥如此感性的时刻。在她眼里,大哥永远是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是西北边境的守护者,是永远不会倒下的城墙壁垒。

阿柔宁愿大哥向从前那样绷着脸教训她,也不愿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愧疚与悲哀的表情。

阿柔强忍着心中酸涩,说道:“说不上受苦,至少我们都还活着。比起牺牲于此的将士们,已是足够幸运。”

“待到事了,我会向阿爹提议,为所有牺牲的将士立一块石碑,刻上他们的姓名。”这些牺牲者,不仅是戚思辰的手下,更是与之朝夕相处的战友,戚思辰不能不为之而痛心,“这片土地,应该记得他们的名字。”

“阿爹一定也是这样想的。”阿柔说道。

待到情绪稍稍平复下来,戚思辰看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司言,郑重其事地说道:“西北边境此番劫难,多谢故渊门相助。这份恩情,景西王府日后必当偿还。”

司言连忙说道:“世子爷言重了,司言再怎么说也是大昭的子民。更何况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边境有难,故渊门岂能袖手旁观?”

戚思辰摇了摇头,“西北边防本是西北铁骑的职责,故渊门大义相助,牺牲了不少忠勇义士。这是西北铁骑欠你们的,也是我戚家欠你们的。”

“世子爷,这……”

“阿言。”戚思辰突然唤他名字,“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司言一愣,继而回答:“当然可以。”

“家父和我不常回京,也没有见过你几面,但小弟寄来西北的信件中,偶尔会提及你的名字。”戚思辰说道。

司言一愣,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阿柔同样有些惊讶,二哥可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

戚思辰继续说道:“阿言向来聪慧,看人眼光又准。他说你是品行良善、内心赤忱之人,我相信他说的话。所以我也相信,你会待我妹妹好。”

对面二人闻之,脸上都泛起红来。

很显然,戚思辰已经彻底看透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也并不奇怪,早在定州疫病那次,戚思辰就已看出了些许端倪,他自己也是成过家的人,又怎能看不出来这一对年轻男女间的情意涌动?

自家幼妹看这人的眼神,明显和看别的男子是不一样的。

司言躬身行礼,信誓旦旦地说道:“承蒙世子爷和戚二哥抬爱,阿柔是我此生所求,我定当倾尽一切护她爱她。我知阿柔心中丘壑,也知她所选道路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而往后的路,我会陪她一起走。”

司言这一番话,可谓说到了阿柔的心坎上。

这许多年来,阿柔独身一人行于山河之间,为的正是坚守心中之“道”,免于被世俗教化之苦。只是这条道,走的人太少,更为三纲九常所不容,为世道所不容。

阿柔不惧千人嘲笑,也不惧万难阻挠。只是纵观这场漫长的旅途,虽也有倾盖如故的相逢,到底难以一路同行至终。

而今有一人,视她如珍宝,不要她做那笼中雀,偏要她做遨游天际的飞鸟,承诺与她同行,约定相伴厮守。阿柔闻之,如何能不感动?

戚思辰方才说那些话,亦是在考察眼前之人的真心,如今听到了令人满意的答案,面上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你若当真爱她,便更应该接受我偿还恩情的许诺。”

阿柔原本只当大哥性情执着,有恩必报,但在听完这番话后,突然明白了大哥的良苦用心。

这次西北边境危机化解,司言和故渊门的相助至关重要,景西王府算是欠了司言一个巨大的人情。纵使司言此时出手相救并非贪图戚家的人情,可倘若就这样一直欠着,阿柔在与司言的关系之中就永远处于亏欠与被动的地位。司言日后若是变了心,随时可以用今日之恩情为绳索,捆缚住阿柔的羽翼。

所以,戚思辰许诺司言,往后如有需要,戚家可以为他或故渊门做一件事。只要是戚家力所能及,且对江山社稷无损的,戚家都会尽可能地去做。

这不仅是为了践行有恩必报的原则,也是为了将阿柔和司言摆在平等的位置上。

领悟到这一层,阿柔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感动。

而司言向来聪慧敏锐,又能洞察人心,自然也听明白了戚思辰的话外之意,便也不再推拒,“既是如此,就先行谢过世子爷的好意了。”

戚思辰露出了满意的神情,随即说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阿柔和司言二人起身告退。

然而刚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又传来大哥的声音:“慢着。”

二人不解地回头看去。

只见戚思辰目光犀利,幽幽地说道:“成亲之前,不许做太过火的事。”

阿柔:“……”

司言:“……”

“不会的啦!大哥你放心!!!”

……

刚从房间出来没多久,就看到鸦青打着哈欠走来,“刚发生什么了,那么大动静?”

阿柔和司言二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鸦青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解地摸了摸头。

“咳咳。”司言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忙完了?”

“只能说暂时吧,毕竟伤患那么多,若有什么事,我还得去帮忙。”鸦青立刻把刚刚的疑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倒苦水道,“唉,门主啊,跟你出来这一趟可真遭罪,小命堪忧不说,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我去救。回去之后,你可得给我加钱。”

司言无奈地道:“放心吧,救人治病的报偿,我何时短过你了?”

鸦青心满意足地道:“哼哼,那就好。”

“对了。”司言突然想到什么,“夜兰呢?怎么没见到她?”

“嗯?”鸦青有些奇怪地道,“门主不是派夜兰姐姐出去做事了吗?”

司言心下一惊,皱着眉头道:“今日我们在城中寻访安抚百姓,我和阿柔带了一队,夜兰也带了一队。我和阿柔回来之时,天色已是黄昏,后面又和世子爷说了许久的话。再怎么样,夜兰也该回来了吧。”

“啊……”鸦青有些想不明白了,“那,那夜兰姐姐去了哪呢?”

阿柔拽了拽司言的袖子,提醒道:“和夜兰同行的都有谁,他们可曾回来了?”

司言沉吟片刻,忽而扫视到不远处的一个人影,招呼他过来,“寒曜!”

寒曜遥遥听到,连忙小跑着过来,直勾勾地看向司言,面带期待,“门主,叫我啥事儿?”

“你今日和夜兰一起去走访了百姓,是吗?”司言问道。

“是啊。”

“那夜兰人呢?”

“夜兰姐出城了啊。”寒曜不解地摸了摸脑袋,“不是门主吩咐夜兰姐联络邻城暗桩,去给京城的叶师兄送信吗?”

“胡说,门中本就有专门送信的弟子,用得着夜兰去?这种理由,你也信了?”

“啊?”寒曜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那……我是被骗了?”

司言无奈扶额,“夜兰走的时候,可有跟你说些什么?”

寒曜仔细想了想,随即一拍脑门道:“哦,夜兰姐说,她在房间里留了一封信,是给门主你的,让我提醒门主去看。”

司言气急,“这种事情你现在才想起来???”

寒曜有些不好意思,“嘿嘿。”

司言:“……”

是时候该加强门中弟子智力水平的训练了。

阿柔站在一旁,直觉有些不对劲。夜兰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是数个时辰未见,还不至于担忧到如此程度。再说,如今城内已经戒严,倘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司言只是没见到夜兰的人,就觉察出这其中有问题。要么是他太过敏锐,要么就是……太过在意?

阿柔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是有些吃味了。

按道理来讲,夜兰本就是司言的得力干将,他多关心几分,也是应该的。正是因为明白这道理,阿柔自己都觉得这股突如其来的醋意有些小家子气。

可她却没法完全不在意。

寒曜还在结结巴巴,不知所措地询问:“那怎么办啊,门主。”

司言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染上几分忧色,“让暗桩多多注意从宛阳到河北的线路,一旦发现夜兰的踪迹,立马传信给我。”

“是!”寒曜连忙应道。

“河北?”阿柔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为什么是河北?”

河北地区如今已被林予哲攻占,司言为何断言夜兰不告而别,是往河北的方向去?

司言知道阿柔心有疑惑,将鸦青和寒曜打发走后,带着阿柔来到一间单独的房间内。

桌上烛火幽微,二人相对而坐。

阿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待着他口中的答案。

“阿柔,我曾骗你说,我是前连远道节度使萧锐清之子,涉入京中朝局,是为了给父亲洗雪冤屈。”

“我记得。”阿柔思绪敏锐,联系到先前的种种疑点,几乎是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难道说,萧将军当年留下来的血脉,其实是夜兰?”

司言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想。

果真如此!

阿柔早就想到,司言大抵不会随便寻一个无关之人的事迹来为自己编造身份,而是冒用年龄相仿之人的身世背景。

司言断定夜兰是往河北地区去了,而河北如今是林予哲的地盘,夜兰是冲着谁去的,不言而喻。

如此一来,司言为何对夜兰的动向格外敏锐,也就可以解释了。

“你是担心,夜兰会只身入敌营,去寻林予哲报仇?”阿柔问道。

“是。”司言坦言道,“我当初把她调来宛阳,不仅是因为西北情况有异,还因宛阳位置偏远,去哪里都不方便。”

“你为什么认定她会去找林予哲寻仇?再者,倘若真要寻仇,她会怎么做?”阿柔追问。

“萧大人与先父是至交好友,先父身死,萧大人遭到猜忌,被冠以通敌叛国之罪陷害至死。我接手故渊门后没多久,就查到萧大人还有血脉遗落坊间。便计划帮她脱离贱籍,带回故渊门,也算是不负萧大人与先父的道义之交。只是……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司言微微停顿,语气有几分苦涩,“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入了柳叶门。”

“柳叶门?”阿柔脸色一变。

柳叶门便是先前司言领命替承王清剿的杀手帮派。如今虽已不复存在,却依然在江湖上恶名远扬。

阿柔本就是半个江湖人,对柳叶门的了解,要比常人更多一些。

柳叶门是专门豢养刺客死士的门派。他们只认金钱,不认人情,若是报偿给得足够,怕是连皇帝都敢杀。

柳叶门不设固定的据点,形踪难觅,寻常只靠密信联系。在司言清剿柳叶门之前,朝廷几次三番想要派人追查帮派恶徒的下落,却都落得个横尸荒野的下场。久而久之,也就无人敢再招惹。

可想而知,这种需要依靠隐瞒行踪来保全自身的帮派,绝不可能容许成员轻易脱离。若是强行逃走,只怕要被帮派里的杀手追杀一辈子。

“我隐去身份接近她,试探了几番,知晓她本是良善之人,受人诱骗威胁才沦落至柳叶门。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把她从柳叶门带了出来。”

司言省去了中间的过程如何艰辛,直说后来发生的事,“一开始,我并不能完全信任她。但来到故渊门后,她表现得一直很平和,为人细心和善,总是不拒绝别人的请求,门中弟子都亲近她、喜欢她。后来某天,我准备尝试着安排她去做一些事。”

司言依旧能记得,当时的夜兰只是听到了“任务”二字,便如应激一般僵在原地,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恳求,“门主,除了仇人之外,我再也不想杀任何一个人了。”

第67章 寻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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