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平平淡淡，却如电流般穿过耳畔，让两边都不约而同集中了精神。
李清秋握着碗边的手指不由叩紧，紧接着“砰”地一声。
贺津洵的手肘不小心打翻铝盒，铝器剐蹭水泥地的刺耳，刚好压制他们之间攻守的平衡。
“你贺商义的注意力被成功带偏，循着声音从下往上停在那铝盒上一会儿，最后诧异地望向他 。
“你干嘛？”
昏沉的午后，一片他们的动静一下子成了全场焦点。贺津洵一下子起身，李清秋的目光笼在他的身上，眼睛亮亮迎视着他。俩人视线一触，贺津洵立即回避了，心虚的承认:“是我手滑了……”
李清秋极轻地眨了下眼，似乎意识到什么。
直到那些关注的目光也渐渐散去，贺商义抽出纸巾递到他手里，嘴里嘟囔着:“吃个饭还不老实，想什么呢？”
贺津洵脸上的表情松缓了一些，捡起餐盒后道歉:“没事，我去洗一下就行。”
“你们继续吃吧。”
他故意挨着贺商义那条走廊出门，贺商义不明所以，靠边为他放行。李清秋什么话也没说，漆黑的眼瞳里，映着他离去的背影。
等他回来，贺商义正为李清秋添菜，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她，亲和而熟稔地聊天：“上次你哥来市场帮了我很大的忙，后来一直找不到感谢他的机会。就想着大家既然都很熟悉了，所以照顾你就跟照顾小洵是一样的，你就把我当成自己哥就行，缺吃缺用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李清秋心怀感激，点了点头。
贺津洵停在敞开的门口，注意着二人举动。他看着李清秋虽是在笑，却不太自在。突然就想起初见时那个卖果子的笑容，被人压得说不出来话，而只能傻傻陪着对方强颜欢笑。
贺商义温和地讲到:“我本来想在津洵出院前请你们吃饭的，一来是为了感谢你哥对我们的帮助，二来也是想找个机会道谢，我知道李警官肯定会拒绝和我私下单独吃饭，我想如果你愿意去的话，李警官也会到场。”
他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抠了抠额头，声音有些紧张:“那清秋你能帮我问问你哥的意见吗？”
“唔……这……”
先前的预感被证实，他的确是因为她哥的缘故。李清秋慢慢地垂下眼眸，轻轻翻搅着已经有些浓稠的米粥，眼神里飘过一丝愁绪和沉思。
他说的那么恳切，完全没有给自己留下拒绝的余地。
但李清秋也有顾虑，她之前因为冒失已经给李飏惹了一次麻烦，故不想再给他添堵。并且她大概能猜出结果，即便告诉李飏，对方也会委婉拒绝，因为他不喜欢靠饭局得来的交际。
有什么事情直接告诉他就好，如果拐着弯请他入局，他只会对这个人的印象大打折扣，甚至转负。这些贺商义没研究过，也不知道怎么去研究，他只是在自己圈子里混久了，有了惯性思维，就觉得普遍认同的观点是对的。成为朋友的第一步，是没有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李清秋为难，正犹豫着该怎样委婉的转达给贺商义她哥的脾气，既不会伤了对方心思，也能替李飏减轻负担。
就在这时，贺商义痛苦地叫了一声，他的五官瞬间扭曲，顺着后背寻找疼痛的来源，就见到贺津洵从自己身后经过，三番五次的捣乱，终于让贺商义生出些怒气，回头瞪他:
“你干什么？”
“打我干什么？”
贺津洵像没事人一样，淡定的回到座位前坐下。直接就对着李清秋坦白:“你别介意，我哥刚才是说着玩的。”
李清秋一愣。
他又似笑非笑，哄着他哥道:“哥，你的好意李警官已经心领了。但是我之前问过，李警官最近事情太忙抽不开身，恐怕这次先不能去了。”
贺商义伴着惊讶，问道:“你问过了？什么时候问过的？”
贺津洵拖着尾音，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肯定地回答:“就几天前，我忘了告诉你了。”
“真的？你一个小孩问这干嘛？你不会在骗我吧？”贺商义不信，又看向李清秋。她手抠着一块桌面，长长的睫羽不停扑朔着，只是几秒的时间里，就感觉自己的脸上一阵蒸腾发烫。
直到贺津洵轻声打断，才将她从烧灼的热浪中拯救出来。
“是真的，只不过她不好意思说，所以还是让我告诉你一声。”
他淡淡地回答，完全没有露出破绽，还连带着误导贺商义。“哥，我看这事还是留到下次再约吧。”
“有机会的话，李警官肯定会愿意接受，对吧？”
贺津洵递来一个眼神，李清秋明白，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于是两头一堵，贺商义再没开口的机会。此时的表情才像是霜打的茄子，笑容更是掩不住的失落。
“这样啊。”
“依然如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相信贺津洵肯定不会骗他，也相信李清秋的真诚，只是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仍会感到遗憾。
贺商义压下内心的低迷，收拾餐盒的同时扯出一个得体地笑:“那咱们就先不打扰他了。”
“下次有空，去家里坐坐。”
贺商义走后，李清秋回想起这么多天他对自己的好，心里不落忍，担忧地询问站在窗边的贺津洵:“真的没关系吗？”
贺津洵望向窗外交织的一片，他听着，眉宇间心事重重。
但这跟别人没关系，他让李清秋不要放在心上，“不用担心，我哥有事不会瞒着我的。”
“那就好。”
李清秋稍稍松一口气，此时的太阳出来了，天空变成了湛蓝色，贺津洵退回到病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交到李清秋的眼前。
她抬头相望，贺津洵安然道:“我帮你打听了下张巧丽这个人，内容准不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经常出现在一中附近。”
纸条上写清了张巧丽出入的场所、地点、时间、李清秋眼睛睁大了些，不禁露出惊讶之色，仿佛在说什么时候问的这些。
贺津洵坐回床边，从成堆的书里翻出练习册看，边看边回答，脸色冷清。“上次拐角遇到的那个男孩还记得吗？”
“他叫薛凌泽，一中附近的大小事他都清楚，我只负责打听，至于你想做什么，我没告诉他，他也不会问。”
“如果这个人你非找不可，你可以按照这个地址去找，至于能不能找到就看你运气了……”“谢谢。”
贺津洵话音刚落，李清秋轻轻打断了他，他看向她，两道目光在空气中撞了个正着，随后又说了一句谢谢。
贺津洵嘴角微扬，眼神从她表情划过，又迅速埋入书里。
最后，他笑笑:“没什么。”
“但愿能帮到你。”
浅浅的话语，李清秋攥着纸条，心尖发暖。
…
一中，蓝锋溜冰场。
一伙奇装异服的年轻人成群结伴从场地穿过，张巧丽正借用店里座机打电话，那些男孩就在附近故意喊她。
吹着口哨，些许轻浮。张巧丽把他们一通骂，男孩走了，电话刚好接通。
“喂？”
张巧丽好像有很要紧的事，仓促地喊道:“姐！”
“丽丽？”
“哎，是我。”张巧丽应道。
“什么事？”
她朝着边儿上望了眼，掩住口，快问快答就说出来了:“姐，借我点钱吧。我们老师又让交材料了。”
“真的真的，马上开学了，学习的地方挺多的。”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
张巧丽担心的想着，又说:“这次不多，借我二十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