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的事林清嘉只是随口和岑莹吐槽了两句，没想到岑莹听后扭头就告诉了瞿净执，让他管好那些狐朋狗友。
瞿净执接到电话后当即赶了过来，正巧拦住了准备出门的她。
后续的发展林清嘉不太清楚，不过廉野对她的幼稚捉弄总算告一段落。
忙完一整个白天，傍晚时分终于空了下来，赵歆然刷倦了手机，招呼林清嘉到前台聊天。
一递一声扯了些闲话，赵歆然看了眼骤然亮起的屏幕，突然问：“清嘉，今天周六嘛，有个朋友来黎都看我，我可不可以早点下班？”
林清嘉迎上她的目光，笑道，“可以啊，本来也想早点关门的，你先下班吧，其他事情交给我好了。”
“耶！小老板我爱你！”赵歆然迅速收拾好东西，走之前不忘给林清嘉来了个熊抱。
等了片刻不见有人来，林清嘉开始着手收拾店里的卫生，理完杂七杂八的，她打算最后擦个窗户就走人。
沿街种了两排桂花树，风里尽是桂花香。林清嘉关了两盏灯，站在暗处看外面格外清晰。
她百无聊赖擦着玻璃，偶尔分神看一眼熟悉的街景。
就是这样无心的一瞥，林清嘉被马路对面相对而视的两人引去了全部的注意。
一个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瞿净执，另一个虽只远远见过一面，她却怎么也忘不了。
林清嘉呆呆愣在原地，隔着一扇窗与一条路，她当然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可当年的场景不受控地来回闪现，她仿佛重新掉回那个深不见底的瞬间。
该怎么形容那个场景呢？
林清嘉不知为何想到了画册上的小美人鱼。
王子与邻国公主喜结连理，小美人鱼在无人知晓的夜晚悄然落幕。
相较眼下，可真应景啊。
小美人鱼化为泡沫的瞬间，是不是也像她这般透骨酸心？
她厌恶被情绪操控的感觉，可就是没有办法抽身而退。
近在迟尺的透明玻璃突然变得好模糊，林清嘉也分不清究竟过了多久，只知眼前重归清明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全都不见了。
林琬竹发了条微信给她，恍恍惚惚回复完，林清嘉直起身来关灯锁门。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做完以后，她却像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气，抱臂蹲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回头朝里面望了眼。
眼前自动浮现起适才的画面，她就站在那位置，小丑般被迫欣赏不远不近的温馨场景。
天气已经有些冷，林清嘉裹紧薄外套，直到一辆车驶到身前鸣了声笛，她才讷讷地抬起头。
车牌号很特别，同瞿净执的一样惹眼。
廉野降下车窗，探出头和她打招呼：“好巧啊清嘉，出门遛个弯都能遇见你。”
察觉到林清嘉情绪不佳，他沉默下车，再开口时语气柔和了不少：“不开心啊？”
“没有。”林清嘉别过脸。
“饿不饿，一起吃个饭吧？”
林清嘉摇了摇头。
“那也别在这儿坐着，会着凉的。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
“也行，我就在这儿陪你好了。”
林清嘉：“廉野，我没有心情陪你闹。”
“不闹也可以，吃饭或者送你回家，选一样吧。”廉野又走近了些。
等了半晌仍无回应，他耐心告磬，摸出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算了，我叫瞿净执过来吧。”
像是被触发到某种禁忌，林清嘉腾的一下站起来：“不要。”
廉野止住动作，转瞬之间又体悟出什么，眉梢微扬，抓住机会让她作选择。
“吃饭还是送你回家？”
沉思片刻后，林清嘉不太情愿地回道：“吃饭。”
意料之中的答案，廉野先行一步，上前替她打开车门。
吃喝玩乐这方面他称不上精通却也在行，早早物色了一家专做汀城菜的餐厅。各方面都挺不错，就是地方有些难找。
停完车还要步行一公里。
不过挺合廉野的心意，可以并肩与林清嘉走一段路。
同他的愉悦大相径庭，林清嘉周身气压很低，眼睫始终低垂着，脚步也有些拖沓。
“大小姐，谁惹到你了，难道还有比我更烦的人？”廉野忍不住问道。
林清嘉没应声，只是偏眸望了眼他。
这才发现周围的路人有意无意将目光投向这里。
廉野早已习惯了这身皮囊带来的优越感，哼笑打趣林清嘉：“别人恨不得贴过来看，你倒好，送到眼前还当空气。”
林清嘉实在提不起精神接他的话，但她终归不是一直扫兴的人，勉强扯扯嘴角挤出个笑。
效果很显著，后来的一路，廉野都没再敢拿她开玩笑。
落座后，两人看过菜单，点了些家常菜，廉野特意要了壶桂花酿。
天色早就暗了，林清嘉越过望向人潮汹涌的街道。
回神之际，她不小心对上廉野的视线。
四目相接，面对这张气质神似的面孔，林清嘉很不争气地想到了瞿净执。
所有悲伤凝聚到眼眶，林清嘉眼前闪过一幕又一幕，割离的痛感令她无法正常呼吸。
好在服务员这时过来上了菜，她强行转移注意，见到廉野正往自己杯子里倒酒。
“我不喝酒。”答应他吃饭已是无奈，林清嘉不会继续由他胡来。
廉野晃晃手里的桂花酿：“这也算酒？度数跟没有似的。”
“怎么，害怕我趁人之危？”他轻嗤一声，“这儿到处都是监控，我要真干出点什么，你觉得我跑得掉么。”
“是，我看起来确实不像好人，但是说点实在的，就算我有这心也没这胆。”
廉野看着林清嘉，缓缓报出个名字：“耳熟吧？如果我真惹出什么事，第一个影响到的就是他。不用等别人，我妈第一个就把我剐了。”
“毕竟，他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什么也不是。”
林清嘉无心窥探他的身世，可面对廉野黯然的模样，她并未出言打断。
“他们是初恋，后来分开了。大概在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吧，我妈和我爸离婚了，然后又遇见了他。他那时多风光，名利双收，心爱的女人也回到身边了。唯一的缺憾，可能就是多了个我吧。”
“我又有什么错呢，但凡有的选……”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廉野举起酒杯碰了碰林清嘉的杯子：“我是看你心情不好，喝一点说不定能开心起来，没有别的意思。不放心的话可以给你家里人或者朋友打个电话，让他们一会过来接你。”
话既如此，加上林清嘉的共情能力本就强，犹豫片刻后，她还是象征性地喝了几口。
“你父母感情好吗？”廉野突然问。
林清嘉呆住，仿佛第一次听到这话题。
或许是因为她不善说谎，又或许是她安慰别人的方式就是笨拙地揭露自己的伤口。
半晌后，她垂下头回道：“我没有见过我父亲。”
廉野脸色僵了一瞬：“抱歉，我不知道。”
他终于明白，她身上似有若无的破碎感从何而来了。
“没事。”林清嘉面不改色放下杯子，短暂走了会神。
其实，她早就过了计较这个的年纪了。
“怎么说呢，你太乖了。”廉野可太吃这一套了，缓缓伸出手，“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乖孩子，生活一定很幸福呢。”
触碰到林清嘉手背的那一刻，震惊的除了后者还有一个于他而言的不速之客。
这一幕被瞿净执尽收眼底，廉野也在与他对视的瞬间拉下了脸。
“清嘉怎么和你在一起？”瞿净执审视几秒心里有了大概，眸色淡淡地走过来质问。
林清嘉反应过来想挣脱，奈何廉野力气大得惊人，根本挣脱不开。
“关你什么事，她爱跟谁一起就跟谁一起，难不成还要向你汇报。”廉野并没有被他震住，不动声色将林清嘉扣紧了几分。
没想到瞿净执直接上手，趁廉野还在逞口舌之快，直接把林清嘉拉向自己这里，而后捧起她的手，拿出消毒湿巾，仔仔细细将他触碰过的地方全擦了一遍。
“瞿净执，你什么意思。”廉野眉间映出不耐。
瞿净执嗤笑：“这话该我问你。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动她。怎么，对你客气点就拿我说话当放屁？”
“哼，少拿对付简博文他们那一套来恶心我，老子不是吓大的，你以为我真怕你。”廉野不咸不淡地笑。
“我反正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你喜欢她，那我们也算不上竞争对手，我追求她，就算被拒绝也是我们俩的事。你总这样横插一脚，不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吗。”
“你们别吵了，饭吃得差不多了，没别的事，我先走了。”林清嘉趁乱把账结了，越过两人朝外走。
“奇怪，她今天好像不怎么待见你嘛，吵架了？”廉野看着她的背影，慢悠悠抿一口酒。
瞿净执没理，循着林清嘉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廉野只瞥一眼便回神，发现左手边不知何时多了张纸巾。
方才怎么没注意？
他拿到眼前细细打量，印花样式不像是店里的。
除了林清嘉，还能有谁。
廉野看向对面的空位，眼中恍然多了些不一样的情绪。
瞿净执边追边喊林清嘉的名字。
林清嘉不想面对他，步子迈得很快，尽管听到他在身后，仍旧半点不松懈。
连唤几声得不到回应，瞿净执快步上前拉住林清嘉，稳了稳气息问她：“为什么和廉野在一起？”
林清嘉默了片刻，垂眸避开他的注视：“一起吃顿饭而已。”
“吃饭而已，那酒呢？”
林清嘉用廉野的话应付他：“度数很低，算不上酒，而且，而且他也没对我做什么。”
瞿净执气笑了，握她的手渐渐松开，按着怒气道：“你以为，他要真想对你做些什么，我再去救你还来得及？林清嘉，羊入虎口也不是这么个入法。”
他这话毫不夸张，刚刚若是晚到一步，廉野除了握她的手，不知道还要干什么。
林清嘉后退一步：“我知道。”
“你知道？”瞿净执紧跟着林清嘉往前，不顾她显而易见的震惊越靠越近。
原本只是为了警醒她而做个示范，哪知突破了危险距离，他也没有想要停下的意思。
瞿净执大脑空白了一瞬，鬼使神差地任由自己慢慢贴近。
“如果他这样呢，你也不躲么。”
就在瞿净执即将贴向林清嘉的一刹那，一股力量硬生生将他推开。
“瞿净执，你太过分了，你这样和他有什么区别。”林清嘉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可她实在无法理解这莫名的行为，推开他的同时，排山倒海般的委屈感翻涌而来。
如果她不阻止，瞿净执会停下吗？如果不停下，后果是什么。
林清嘉不敢想。
瞿净执思绪回笼，不禁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懊恼，他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对不起。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我打车就好。”推拒的同时，林清嘉撞上他复杂的神情。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问问瞿净执，你和那个人怎么样了，和好了吗。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了你很多年。
到底还是没问出口，林清嘉自嘲般笑了笑，笑她深藏数年的胆怯。
瞿净执还在耐心劝导她：“清嘉，你不了解廉野，感情对他而言连游戏都不如。”
林清嘉也不知听没听进去，隔了半晌才迟钝地嗯了声。
感情对他来说连游戏都不如，那对于你呢，是不是也同样如此。
确认林清嘉安全上车后，瞿净执没有再停留，转头也回了家。
扔完车钥匙，他一把摔进沙发，心不在焉瞥了眼手机。廉野的电话正巧在这时打来。
“我没去找你算帐，你反而先来找我了？”
廉野的语气听起来不像在说谎：“瞿净执，我这回是认真的，不骗你。”
瞿净执点了支烟，很不耐烦地啧了声。
“等等，你先别挂。”廉野叫住他。
“我到底要做什么你才能不干涉我和林清嘉的事。”
瞿净执弹弹烟灰，笑得很是敷衍。
“做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