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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晴丝系挽留 纺车牵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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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头枕间不多时,迷迷糊糊听西生唤洗漱。我起身捂额问:“王爷呢?”

西生边绞帕子边抱怨:“回清英斋了。宝珠姐,你也……太不像话!这要是在家里,你和不三不四的人半夜喝酒,樊伯伯得打你棍子!我说句真心话,你又不是正室,也没个儿女傍身,真气到王爷不理你,今后怎么办啊?”

我不知如何解释,西生还唠叨不停:“要我说,青箬院送的东西不能用,咱自己得找方子。你都独宠一年多了,怎就没个动静呢?”

“打住。我有数。”我烦乱打断她,胡乱洗漱睡下。

今日酒喝得杂,后劲儿大,醉梦沉沉,似跌进一方墨砚。砚池中并非墨汁,而是温热浴汤,墨香袭人,水雾朦胧,漂满花瓣。花瓣似唇瓣,沾人一身花痕。

醉卧至次日巳时,我才昏昏醒来,仰躺着发怔,却记不起梦中情形,只好带着满身腻汗爬起来,胡乱冲个澡,早午膳囫囵用。

西生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我递张饼给她:“坐下吃,没外人。”

西生忙摆手:“我早间吃过,不饿。”

“那你这副表情盯我作甚?”我纳闷。

西生吞吞吐吐:“宝珠姐,你昨夜大摇大摆喝酒回来,又……闯祸了。晨间仁明殿传召,王爷说你卧病在床,自己进宫回话去了。”

我筷子一顿,暗想:也好,江仙儿最会顺坡下驴,借这机会说我顽劣不堪,退我回西北也好。

用过膳,仍旧昏倦,我四处转悠透气,闷头走着,不知不觉就走进空荡荡的伴鹤轩。

原先我还纳闷,府里各处馆阁取名,多少都有说头,为何独这伴鹤轩里半个鸟也没有。其后才得莫问解释:静王府原是一位故去宗亲的旧宅,略作修缮赐给江恒。伴鹤轩原是豢养珍禽的地方,江恒不玩这些个,也懒得改名。只那主君居所原本和四序堂相对应,取名三辰堂。江恒觉得三辰乃是日月星,有僭越之嫌,才改名守一堂,又将那原本叫做集贤斋的书房改名清英斋。

他……过得艰难,能从那场血雨腥风中幸存,已然不易。我但有风吹草动,中宫翌日便能得知。他但有不臣之嫌,消息恐怕即刻就送至御前。

世间多是骄奢淫逸的宗亲贵胄,他深居简出,所求不过是安度余生,我又在无端端期待什么?我无功无名,无兵无卒,又在絮叨叨怨怪什么?

伴鹤轩空空寂寂,深秋树寥寥落落,四方天里,一痕云疏疏淡淡。我这大老粗茕茕独坐回廊,不知怎地,竟想起一句“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来,又想到卧云阁那满院绛云仙,若是人去楼空,又热热切切开与谁人看?

正出神间,院门外传来轻微脚步声,我扭头瞥见枯枝后半抹青袖,心陡然一紧。

“已然秋凉,酒后切勿见风。”神仙走近身畔,递来斗篷。

我接过斗篷抱在怀中,凝望赤色锦缎上的铁梗衰荷纹,埋头不语。

“宝珠,你虽武艺高强,可毕竟是女儿家,今后,还是勿要在外醉酒。”江恒好言相劝。

“没醉,场面上喝几杯就走了。”我想也不想就抵赖,又咬唇半晌,涩声问,“皇后娘娘,怎说?”

“无妨,母后只是略作过问,不必忧心。”江恒答。

略作过问?那他耽搁这样久才回?我三番五次无视纲常礼法,给他添不少麻烦,脾性再好也得厌烦。

两两沉默间,江恒走向另一侧回廊坐下,深思熟路良久,才道:“宝珠,你困于东京,明珠蒙尘,终日委屈憋闷,郁郁寡欢,皆是受我所累。只是世俗礼法压迫于人,我若放你归家,不论以何名义,终归使你声誉受损。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可好?”

“我几时说要着急走?”我抬头瞥他一眼。

江恒讶然,随即游开视线,望那枝上晴丝,又不禁回望我一眼,目光相触一瞬,又迅速弹开视线,再望那纤若无物的晴丝:“你昨日……”

“醉话你也当真?”我埋头嘟囔。

风吹秋叶声,似藏一声微不可闻的笑,我再抬头,却见他还在望那飘荡荡的蜘蛛丝,不禁皱眉:“午膳用了没?”

“不曾。”江恒答。

“‘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我都能背,《黄帝内经》读狗肚子里了?”我起身抖开斗篷披上,“卧云阁可没给你留饭,快叫莫问张罗去。”

江恒应好,与我并肩而行。我纠结一阵儿,忍不住叮嘱:“不是我嚼舌根,就昨夜所探,那月娘子可没存好心。斗米恩,担米仇,你留个心眼,别对谁都滥仁善。”

“嗯,我知晓。她也只是可怜人。”江恒答。

我皱眉:“总之今后有事商量着来,再瞒三瞒四的,我真恼你。”

“好。”江恒从善如流,又问,“宝珠,云大是何人?”

“呃……霍五一朋友,武学生。”我尴尬撇清,“我也不是非要跟霍五玩,就想请教云大武经而已。”

“唐家小子,又是何人?”江恒心平静气问。

我更没由来心虚:“就是……宁平郡王府唐恭人你知道吧?原先我两家认识,所以才想帮那母子一把。上回就听怀玉提过一嘴,随意听来一耳朵……哦,唐小子是唐恭人胞弟,所以怀玉才说起这事来。”

江恒略忖:“与你同岁,却升任营指挥,应是少年将才。”

“呃……是呢吧。我跟他不熟。我大哥也早当营指挥,就不知能几时能接老爹的班。胖子是不指望了,平白占个男儿身,娇气得很。也不知今后这新嫂嫂厉不厉害,严厉管管也好。”我絮絮叨叨将话题扯开。

所幸江恒没再追问,同行至卧云阁,与我辞别。

既消过食,我午憩稍许,又将范十月召来吩咐:“延庆观后巷有一处袁宅,你分几人日夜盯着,查查里头人有什么阴私往来没。还有,看看静王几时去,几时回。”

范十月领命而去,我闭门消停两日,江恒却邀约出门,去看布坊新建的水轮纺车。

一同骑行至云骑桥,管事来迎,唤他“七爷”,唤我“三爷”。我一阵暗爽,自觉占到便宜。

布坊已扩建至惠民河岸边,临河搭一座砖棚,外墙开洞。墙外架设一个丈余大的水轮,墙内则架有一较小的木轮。有机扩从洞中穿过,连接墙内外两轮。墙内木轮则不知以何种方式,与一架十二锭的纺车连接。随水流推动水轮,那纺车竟自行转动纱框,捻线纺麻。

此前在玄元山所见的短褐男子也在,江恒称其为“涂工”,另有两位绣娘在旁,三人与江恒行礼,又细报目前试用情形。

我听不大明白,只知这东西一日可纺麻五斤,只是时常卡线,稍有不慎便扯坏整尺布料。

我转悠一圈,透过墙洞查看墙外,见河道对面不时有路人好奇观望,但被砖墙遮挡,只能瞧见水轮,瞧不见内里洞天,望上几眼便失去兴致离去。

见江恒已问完话,我走过去,指那墙洞:“这洞开得有些大,十二三的小贼能钻进来,最好雇几个护院日夜站岗。”

“那便劳烦宝珠调遣人手?”江恒微笑。

“西街小子走好几个了,你可真会安排人。”我嗔笑斜他一眼。西街已走几个,又分几人去袁宅盯梢,若再分人看守布坊,我随身亲卫可不够,哪还能虎穴狼窝随意游走?

江恒只作玩笑,见我不答应,也不强求,又邀我去布坊小学堂。今日堂上不是女先生讲字,而是那涂工的小学徒,拿几个大小不一的小木轮,用皮绳套住,一边转动,一边讲解其中奥妙。

小儿哪来规矩可讲?见那木轮有趣,全拥过去争闹抢玩。小学徒也不过十二三岁,哪镇得住场?一堂课乌乌泱泱。

我攀在后窗检视,瞧得直皱眉,又问江恒:“你这布坊尽亏钱,为这纺车花费也不止百金,一日五斤粗麻,得织多久才能回本?”

“自然还需改进。”江恒略倚窗畔,畅谈所想,“中原水系不丰,水轮纺车宜在江淮大兴修建。再者,粗麻只为贫家所用,便是日产十万斤,也不过滞存于库,反折断布价,损麻农布工生计。但若能纺出丝绸,再开拓海贸,便可富万家百姓。”

经他这一说,我骤觉那奇形怪状的纺车宝贝起来,眼珠一转,附耳玩笑:“手里没把米,鸡都叫不来。到时江南布坊都是咱王府产业,富可敌国,嘿嘿……”

江恒眼神一黯:“此事,自不可由我得成。”

我不解。他沉默半晌,怅然道:“大兴丝绸业,必先改稻为桑。大梁不立田制、不抑兼并,自开国以来隐田不绝,咸平年田籍尚有耕地七百万顷,至宣和年已不足半数。熙元……虽行方田均税,可猾吏借青苗法强征于民,万户百姓坐家申逃,豪绅伪冒兼并,反成大害。田制不立,若改稻为桑,稍有不慎,便重蹈覆辙。如今四方之钱尽入中都,天下之财皆聚官绅,上溢下漏,生民重困,实经不起……随意变革。”

“那你折腾来折腾去,全白干?”我瞠目。

江恒苦笑:“兴许,可由他人得成吧。”

他人?紫毛小狮子啊?我看他不成。

江仙儿也天真,父待子刻薄寡恩,兄弟便亲密无间?那宁平郡王圣眷甚隆,不也只能声色犬马,沾不得半点政事?

“成吧,你这纺车金贵,可西街真分不出人手。”我耸耸眉,“要不这样,细碎生意我管不来,不如开家武行,雇请武师来替你看家护院。不用你出钱,我自掏腰包,也不记在王府名下,免有心人造谣生事。”

江恒尚在思量,我干脆敲定:“明日就办。话说前头,武行可是我私产,七爷记得结工钱啊。”

江恒无奈而笑,算作默许。

回府后,我计量一番,翌日又去醴泉坊拜访霍文彦。

花孔雀巳时还高卧不起,听手下汇报,匆匆穿衣出来客室。

我瞧他脸上半抹口脂,憋笑往自己颊上一指,霍文彦先是歪头不明所以,其后恍然大悟,忙往脸上一通乱擦。

“来得不巧啊。”我故意往内室斜一眼。

霍文彦不由得挪步遮挡,又讪讪挠头:“你向来不是午后才来?今日不去巡铺?”

“几个卖布卖药的铺子有甚可巡?今日有一事,特来拜托小侯爷帮忙呢。”我将开武行一事与他详说,叫他帮我打听打听,东京哪家武行底子干净,又经营艰难,有转卖之意。

霍文彦一口应下,又遮遮掩掩打听月娘子后续之事。我赖笑反问:“那宅子姓袁,干静王几个事?”

霍文彦语塞,半晌才阴阳怪气:“成,是爷多事。”

其后几日静候回音,我街头巷尾瞎转悠,听到些风声,便依东京习俗,叫灶房做眠羊、卧鹿等小糕点,装在银盆中,用彩线缚上,上门拜访在家养胎的罗青顽。

这清瘦姑娘如今面颊浮肿,气色也不佳。我关切询问几句,借机问:“罗妹子,我听说年底北辽使节进京,是要加收岁币?”

罗青顽倦怠摇头:“不曾听闻。”

我纳闷:“街头巷尾都在传,罗伯父没跟你说?”

“外子让我安心养胎,勿要打听朝堂之事。”罗青顽轻抚微隆的小腹,“妇道人家,原也该安居内室,相夫教子。”

我讶然结舌:“你……你……读这样多书,怎能关在后院平白浪费?”

“如今我一心只在孩儿身上。为人母,纵使读些书,也只为教养儿女罢了。朝堂之事,自有男儿——”罗青顽忽地以帕掩口,干呕起来。

我忙拍她背顺气,她却越呕越厉害,亏得侍候在外间的侍女听见动静,奔进来捧上小盂。罗青顽呕了好一阵酸水,漱口净面,惨白着小脸对我致歉:“失礼了。拂菻残章家父尚在解译,还请樊淑人再候上些时日。”

“不妨事不妨事。本也是静王心血来潮看着玩的,译不出来就算了。你还是安心养胎吧。”我忙摆手。

辞别罗青顽出门,我甚为气闷:枉她曾祖父中过探花,怎能对家国之事漠不关心?这小儿到底是个甚东西?怎地塞进肚中,那样一个才高八斗的女状元,无端端连心志都变了?

想到此节,我更发恼,再看骑马跟在略后的敦石头,气冲冲用马鞭头子戳他熊腰:“你们这些爷们,平白长恁大副身板,就该拿来装孩子!”

憨石头挠头憨笑,不敢反驳。

回府后我又去清英斋问江恒。他凝眉不答,显见是早有耳闻。

我气得直跳:“又没打败仗,加哪门子岁币?欺人太甚!爷爷倒要看看是哪个辽子敢来勒索,爷就守在南熏门外,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宝珠……”江恒低声劝止。

我瞧他这模样,更是火冒三丈:“你不气?这是你家的天下,我都气疯了,你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建那些纺车有几个用?纺一堆丝绸赔岁币吗?你祖上也是卖军械的,要我说,横竖那纺车没法推行,你就该把铺子全卖了,都拿去开矿,制兵器!拓地八千里,坐收万国供,还愁没钱花?”

“宝珠……”江恒低头抿唇,半晌,才黯然道,“抱歉。”

他跟我道歉有几个用?我冲他发火有几个用?

我跺脚长叹,怒冲冲回卧云阁,取枪就想去杀贼。可卧云阁哪来贼给我杀?便是那辽贼也远在北境,我难不成还单枪匹马去复幽云,定七关?

手中无权,帐下无兵,又何得关宁?

我憋屈得像只笼中虎,只能举枪乱刺面前的绛云仙,刺得枝头枯叶簌簌掉尽。

侍弄花草的周佩佩惊得不敢作声,缩肩缩手躲老远。

西生听见动静,奔过来抱我胳膊:“宝珠姐,好好的树,你戳它做什么呀?”

“杏伤人,李养人,桃子树下埋死人!”我再戳一枪,“晦气!戳死它!”

“你……说反了。”西生嗫嚅相劝,“桃树是好的,李树……才埋死人。”

“我……”我气噎,瞪她一眼,“我偏说它埋死人,怎地?”

说罢我抽回胳膊,转身回屋,将枪“哐”一声往枪架上一放,怒气冲天踱回楼上,怄得晚膳都不曾用。

其后几日江恒都不来卧云阁。自从我上回醉酒晚归,他便再没留宿过,可好歹白日时常拜访,如今连面都不露,显见是怨我拿他撒气。

我自知理亏,又下不来台,好在霍文彦那边终有回音:小纸坊街有家武行合我要求,正欲转卖。

这家武行规模不大,统共十来个武师,东家亦是武师头子,名唤黄齐山,因家中行二,道儿上称黄二哥。前两年他押镖重伤右臂,再难使刀,加之已过不惑之年,故而武行日渐衰落。

黄家长兄早年因饥荒而亡,黄家尚有一小妹,带小儿寡居。黄三妹患有痨症,那小儿更有先天之疾,每日医药花费不小。黄齐山实是难以维继,无奈只能转卖这经营半辈子的营生。

我带范十月一同前往,霍文彦做中人,与黄齐山详谈。

“江三爷,老拙但有一事相求,便是这行中武师,这些年即便艰难,也仗义留助。还请三爷莫要驱逐,随便留他们一口生计就成。”黄齐山恳求。

我瞧这高瘦汉子为人稳重,又重情义,一口应下:“黄二哥义薄云天,行里的师傅也是老手,自然留下。今后就委屈黄二哥做个二当家,让我这兄弟范十月管事。别看他年轻,功夫硬着呢,行事也干练。今后你们携手好好干,定能重振武行。”

这事我早计量好,武行记在范十月名下,我也不用真名,只做幕后东家,免有心人嚼舌根。

之后我又叮嘱黄齐山,带妹妹和外甥去王府医馆看病,账挂在我名下。黄齐山千恩万谢磕头,那帮前途未卜的武师自也十分感激。

这间武行原叫“勇虎堂”,我改一字为“西虎堂”,算作西虎帮东京分部,又将西街那十来个闲出屁的小子叫来,与武师一同编队操练,终觉得找到一件可为之事。

忙碌六七日,浮躁的心气儿刚平下去,空虚的西街大营竟出岔子:那两只猫儿被野狗追咬,身怀六甲的白玉儿暴毙街头,玄狸儿拖着半条伤腿回来。

我匆忙赶回西街,就听江怀玉低声啜泣,又见他怀中血淋淋的白猫,气得对缩在枝头舔伤的黑猫跺脚:“枉你是个公的,妻儿都护不住,还有脸回来?”

玄狸儿惊得怪叫一声,窜上屋顶不见了。

我又安抚江怀玉,正想把晦气的猫尸拿走,忽觉白玉儿肚中尚有动静,惊喜万分:“走,小子,去找李先生帮忙。”

说罢我就捧着猫尸,领江怀玉奔回王府西苑。万幸今日李润昌在府中,他虽为难,但禁不住我一阵求,勉为其难取来小剪,将白玉儿肚腹剖开,取出两只猫胎,一死一活。

江怀玉又哭又笑。我最烦小子动辄掉泪,可又想他境遇可怜,只好耐着性子再三安慰,再细细思量:西街尽是糙汉,怕是养不活这不足月的东西,还是带回后院,丢给丫头仔细养,养健壮了再逮去西街。

于是我小心翼翼捧这小肉团赶回卧云阁,吩咐西生将我每日喝的牛乳匀出来半碗,千万小心照看。接着我又忙不迭赶去西街,带江怀玉出城,在护城河畔的柳树下挖个小坑,安葬这一大一小死猫。

江怀玉抹泪哽咽:“我没用……谁都护不住……”

我愤愤拍他肩:“别哭。今后整片藩衍宅,不留一条活狗。”

“可……别的狗是无辜的。”江怀玉垂泪摇头,“我只要玄狸儿平安。”

“别管那黑的了!连妻儿都护不住,有什么用?你今后可不许学它!”我忍不住训斥。

江怀玉撇嘴咽泪,不敢再哭。

我无奈叹一声:“罢了,伤心就哭一场吧。哭过这场可不许再哭,男子汉大丈夫,成日水化的似的,我可不喜欢。”

江怀玉咬牙摇头,却再不肯哭了。

领这小子回宁平郡王府,回家已过晚膳时分,进卧云阁却见江恒坐在东暖阁,怀中抱一物,埋头不知在做什么。

他已好些天不来,我欣喜非常,又好奇他所为,悄声走近,讷然咋舌——这神仙,正用筷子沾牛乳,小心翼翼喂猫呢!

粉肉团子眼都没睁,在他怀中拱来拱去,吮咬筷子不肯撒嘴。他大约是担心硬筷磕坏乳牙,干脆放下筷子,用指头沾牛乳去喂。

“也不怕它咬你一口?”我皱眉。

沉迷喂奶的神仙这才发觉我在一旁,窘道:“不足月的小狸奴,不妨事。”

“这小玩意儿丢丫头养不就成?”我伸手就去抓猫,“脏兮兮的,快去净手,该用膳了。”

江恒竟然侧身略挡:“仔细些。”

呵。我这进出城的功夫,猫成他的了!

我懒得管,自去用膳,神仙耐心将幼猫安顿在西暖阁,才净手用膳,又叮嘱我:“坊间传闻,幼猫不可食牛乳,我让灶房温了一碗羊乳送来。今后切记小心喂养。”

“哪儿那么娇气?爱折腾你折腾去。”我不耐烦。

江恒不答话,慢条斯理喝汤。我心一软,支吾问:“好几日不来,今日……怎过来了?”

江恒垂眸看汤碗:“方才见你行色匆匆,便过问了一声。”

呃……方才我奔进奔出,压根没注意他。

“若觉叨扰,膳后我便回清英斋。”江恒低声道。

“冬夜冷,路上霜滑,别折腾了。”我夹个翡翠虾丸到他碗里,“哎……我就是狗脾气,怒气上头口不择言,你怎还较真了?”

江恒不答话,也不吃我的虾丸。我又讨好道:“武行张罗差不多了。我仔细想过,云骑桥那边多是妇孺,外城夜间又不太平,还是派三五个人常驻。别嫌少,武师可不是你那些豆芽伙计,以一敌五不成问题。只可惜王府侍卫不归咱管,要不直接调一队过去,保准万无一失。”

神仙还不答话,我又仔细挑块鱼腮肉夹过去:“好覃思,你那纺车宝贝,我放心里头的。咱日子过得难,外头那些事也不是你闹出的祸。满朝文武大臣,食朝廷俸禄,丢他们去操心吧。”

“抱歉……”江恒又涩声致歉。

“不赖你。我没本事生个男儿身,不然就该入伍为将,自去伏阙请命。”我笑嘻嘻求和,“我拿你撒气,实在是耍浑。听你念这么多经,性子一分没养好。也怪你,府里你是江大,偏老让我这江三,惯得我这霸王脾气越来越不像话,连西西都看不下去,说我好几回呢。”

江恒终被我逗得微笑,我又夹一片冬笋:“快吃吧江大,菜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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