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过饭季长生没回家，去了后山。

如果林佑不出现，他本来不会对重拾当年的秘密有执念。

黎萧小学的时候警惕心差多了，秘密一股脑地都抖出来生怕他不知道，只是他渐渐地难以想起。他记得小时候他们的针锋相对，却记不得那些有关于异常能力的细节，但他也记得，自己小时候会写日记。

不在家里，那么有没有可能在曾经的秘密基地？

他当年就读的幼儿园离家挺远，那时候父母考虑的是幼儿园离他们上班地方近，正好方便下班了顺路把他接回家。

如今那所私立幼儿园已经倒闭，原址建起了一座餐馆。

十几年前还有不少人游玩野餐的后山也彻底荒败，无人问津。

至于那座废弃工厂，曾经也是废弃工厂，被黎萧独自占有为秘密基地。

当时幼儿园老师正带着大家野餐，季长生是唯一发现黎萧不见了的，绕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新朋友的踪影，连忙火急火燎地报告老师，老师也吓了一跳，又不好丢下其他孩子。

幸好没几分钟，黎萧自己出现了，被老师狠狠训责了一番。

黎萧乖乖挨完训，把季长生拉到一旁：“你别带着老师找我，我以前溜走都不会被发现的，到了时间我会自己回来。”

季长生不同意，年幼的认知里，他们这般大的孩子，是不能离开大人监管的。

但是年幼的孩子，同样有的是爱冒险的天性。

季长生说：“你带上我，我不告诉老师。”

“我不知道带上你会不会被发现，我没试过。”

“那你正好试一下嘛。”

季长生跟着黎萧去了秘密基地。当时那里的一切都让他倍感新奇，让他联想到动画片里最终反派出没的地方。

一整面墙壁上开了十几个方框窗户，圆柱顶端坠着大型风扇，底端拖着粗长的水管。

近处碎石堆上插着几面小旗子，旗子周围散布着青色的果实。

季长生看了看黎萧，果然对方承认道：“我最近一直忙着装扮这里。”

他们一起去了二楼，二楼房间很多，适合藏东西，还有很多工厂残留的零部件。

“藏起来的东西不会被发现吗？”季长生问。

黎萧指了指墙壁上，柜门上，甚至地面上蓝色的鬼画符：“不会，我封印了。”

季长生目瞪口呆：“这是能封印的吗？”

“我觉得能。”

后来每次野餐，季长生都跟着黎萧溜过去，玩角色扮演，捉迷藏，当然主要还是捡各种东西装饰这座秘密基地。

再后来，他们闹掰了，季长生再也没踏足过这里。

时隔多年，季长生已经没法对着一座废弃工厂找回那种新奇感了，他踩着那座半废了的铁架子楼梯上楼，由于中间的板子半半拉拉，他不得不发挥出惊人的臂力，扒到二楼后手心沾满了铁锈皮。

季长生看不见当年的蓝色鬼画符了，不过他能发现有些地方格外的干净，不曾被青苔沾染，也没有飞雀停留。

微微凸起的墙面底下藏了暗格，季长生打开第一处，里面是有毒的青果，第二处，是一些金属零件，乱七八糟的，都是幼年时珍藏的宝物，不过这些不是他现在在意的。

就像黎萧也很少会再来这里一样，它们都被珍藏保护着，但也同样被尘封埋葬着。

季长生终于在一个格子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的日记本，最上面的那本封面上写着小学二年级。

7月14日，晴。

被发现了，他撕掉了我之前记下的他的罪证！现在他强行jian视了我的书柜，一看见我补7月12日就撕掉，强盗！幸好我聪明，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肯定猜不到我藏在这儿了。

（补7月12日，阴。

黎萧不是人，他亲口承认的！我真是受够他了！我要去告发他！我要找人把他抓起来，关进监狱，除非他跪下来求我！）

7月18日，阴

哈哈，他今天特别虚弱，我趁机把他暴揍了一顿。

7月19日，晴

他今天生龙活虎地把我手咬破了，我猜他是属狗的。

7月22日，晴

我过了马路，红灯了，他被堵在马路对面了，但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出现在我前面的，他真的不是人，如果不把他关进监狱，我哪天死在大马路上有谁会知道呜呜。

7月30日，雨

据说世界末日快要到了，我非常紧张，我怀疑黎萧是第一个变成丧尸的，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人。

8月9日，晴

黎萧跟我炫耀他虚弱过后会得到新能力，让我别趁他头疼的时候揍他，不然他绝对用新能力揍我，卑bi小人。

8月12日，阴

我把黎萧有超能力的事告诉了爸妈，他们不相信。我告诉同学了，他们好像信了，说他们也有那玩意。

8月14日，晴

今天记个特别关键的事。

我骗他说我现在早就不写日记了，他也配出现在我日记里？他说没有最好。我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别忙着放心，我虽然不写，也会一辈子把你的恶行记在脑子里，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操纵我把压岁钱都掏给了你。

他说他的能力会越来越强，总有一天，我将不能察觉到，以前的也会自然忘却。

我说你怎么知道？有跟你一样的人告诉你的？

他说他就是知道。我猜他是吓唬人的，才说不出所以然。

—

这本日记本很快被季长生翻到了头，再往下是一年级和幼儿园时候记的，会的字不多，写的都很简单。

原来黎萧当时没骗他，他真的渐渐地失去了察觉古怪的敏锐度，幸好文字让他不会被大脑欺骗。

季长生准备把本子拿回去，放这里有被黎萧看到的风险，日记怎么能被别人看到呢。

现在他已经不是会被黎萧吓得连日记都不敢写的人了，黎萧也不是当年那个追着针对他的幼稚鬼了，想来把日记本重新放回家里也无所谓了。

小时候头脑太简单了，这些哪里能被算作罪证，不过是他主观写下的文字，拿出去除了他都没人信。

日记本先被抛去一层，“啪”地一声溅起尘土。

上楼时能看到路，下去时却不太方便确定落脚点，季长生一脚踩了个空，幸好是在半途掉下去，不算高，但他情急之下拽了一把铁架，坠下时手心划出了一道极深伤口，他痛得跺脚，按住冒血的伤口，忽然看到一抹蓝光。

手心里缓缓浮现出两个字，在今天看来，非常稚嫩的字迹。

“黎萧”。

五岁那年在他掌心写下的名字原来从未消失。

蓝光拂过伤口，渐渐也消隐在其中。过了几秒，掌心里空无一物，没有伤口，也不再有当年的字迹。

——

季长生最近总是收到陈梓萌的消息，有时候是讨论题目，有时候是分享日常。

陈梓萌：今天的夕阳特别好看。

季长生在回家的公交车上，透过窗子往外看了一眼，天边像燃着一团火。

“对。”他回。

打了几行字，又删掉。除了运动会那天，陈梓萌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但是他知道，对方绝不是抱着交朋友的心思和他闲聊。

他觉得他们是在浪费彼此时间，在对方没挑明的情况下，又不好直说。

陈梓萌很受欢迎，性格很好，会有更好的选择。

季长生切掉了对话框。

虽然说不早恋，但要说没喜欢过人，那是不可能的，他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什么不婚主义。

但仔细想来，他只在初中喜欢过一个人。成绩特别好，经常和他讨论问题，久而久之，他觉得他应该是喜欢她的，但他没有想过更进一步，毕竟才初中，和她做朋友那么舒适，干嘛要谈一段随随便便的恋爱呢。

有天那位同学问他想考哪所高中。他说一中，对方也说一中。后来她中考失利，去了别的学校，在她最伤心的时候，季长生也经常与她交流，说以后还有那么多场考试呢，这一次又算什么，你永远是我心里的学神。

她说除了学神呢？

季长生说还是学神。

短暂的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幸好曾经也没有开始。之后看到她朋友圈和别人的官宣，他还能跟着初中同学在下面打祝福词。

周一又轮到他和陈梓萌一起检查眼保健操。

给两个班打了分，走在走廊上，冷风扑面。

陈梓萌搓了搓手：“越来越冷了。”

季长生说：“我不冷。”

“你也太直男了，”陈梓萌嗔怪，“你这时候不应该把外套给我吗？”

季长生知道她在开玩笑，毫不留情地怼道：“偶像剧看多了吧？”

“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也偷偷看？”

“就许你能看？”

正说着话，走廊尽头饮水机那儿走来个人，跟二人打了个照面，一声不吭就要走过去，被季长生拽着后领揪了回来。

“你又趁眼保健操出去打水？”

黎萧说：“要记就记。”

“你手里为什么拿两个杯子？”

“岑宁让我顺便帮他带一杯。”

季长生问：“凭什么他就能使唤你？我凭什么不能？”

黎萧说：“你说凭什么？咱俩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