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轮到季长生在校门口值日。

如果重回到高一，他一定不会加入学校的纪检会，毕竟他认识的人里面爱迟到的，不做眼保健操的，不守纪律的家伙太多了。

他极力铁面无私，但人非圣贤，上回被哄两下他就放跑了一个没穿校服的。

没穿校服的家伙转角就撞上了学校主任。

正是那位管大课间，管纪律，管一切琐碎事务的督导主任。

包庇同罪，季长生写了一份检讨，并被勒令下次值日必须做出至少三份业绩。

简言之，这次要逮三个人。

其实也好逮，等眼保健操时间，随随便便就能抓到三个睁眼的。

7点19，零零散散几人冲进了校门口，晚几秒都有可能迟到。

其中一人安全通过还冲季长生挥挥手：“哟哥们又罚站呢。”

7点20，季长生正掐着表，一道身影从身前闪过，低着头。

他眼疾手快伸手要抓住自己的业绩，没抓住，就扯下来衣角一根线。

这条道上后面已经没有人，最前方是四五个狂奔的人身形渐远，最后面的刚刚过去身影却以极快的速度即将赶上前人。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是谁，但他已经有了猜测。

普天之下，他认识的，能开挂的。

他一溜烟追了上去，百米冲刺的速度，越过了其他几个飞窜的学生，不过他们本身就是赶往不同的方向，很快就会兵分几路。

追不上。

季长生喊：“站住！你东西掉了！”

那道身影顿在了楼梯口，同一时间被季长生一把按在了墙上。

他气喘吁吁缓了好一会儿，眼前的人却脸不红心不跳，没事人一样平静地问：“我掉什么了？”

季长生弯着腰笑，使力的手没松，怕人跑了：“果然是你，你迟到了，名字我给你记上。”

黎萧反应过来：“你耍我？”

“没啊，”季长生空余的那只手捏着那根扯下来的线，怼到对方眼前，“你衣服上掉了根线。”

被耽搁了至少一分钟，老师已经进班的可能在加大。

黎萧掰开按在肩上的手，迅速上楼。

等季长生慢悠悠晃回教室坐下，正在早读的黎萧声音一停，偏过头看他：“我没迟到，我7点19分58秒进的学校大门。”

“但你能七点20到教室吗？20是早读开始的时间。”

黎萧沉默了。

季长生明白：“你还真能，毕竟你有外挂。”

黎萧转移重点：“老师没进班。”

“老师没看见我看见了。我实在不能包庇你，主任给我下了禁令。”

“你就是对昨天的事耿耿于怀借题发挥。”黎萧拆穿他。

季长生：“我什么时候对你昨天把我拐荒郊野岭耿耿于怀了？”

黎萧：“……”

黎萧转正脑袋继续早读了，其实他也不是在乎被记了迟到。

隔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那也不是什么荒郊野岭。”

环境太嘈杂，读书声连绵不绝。

季长生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黎萧：“说你以后睡觉最好两只眼睛轮流换岗。”

“为什么？会有鬼大半夜来找我吗？”季长生不以为意，“只要不是你就行，见鬼能有见你可怕？”

下午体育课要体测。按照惯例，接近运动会前的体育课都是用来捞沧海遗珠的。

班上同学心知肚明，通常都会踩着合格线划水，防止被当成好苗子，强制参赛。

唯一可能不知道的只有黎萧。杨烨特地跑过去告诉他：“一会儿别跑太认真了，小心抓你去参加比赛，咱班没人会认真跑。”

话音刚落，一声枪响，以季长生为首的一排四人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转瞬拉远了距离。

杨烨：“……他们不算。”

黎萧：“怎么不算？”

杨烨说：“他们几个跑得快，老师都知道，不可能放过的，躲也躲不掉，干脆就一较高下，到时候去运动会孔雀开屏。”

“孔雀开屏？”

杨烨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点点头：“对，运动会嘛，那么多眼睛看着呢，还有专门的拉拉队，一堆人写加油词，没准其中就有暗恋对象的呢，可不得好好表现，你是没见过，你要见了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一秒钟八个动作，啧啧。”

“季长生也是？”黎萧旋了旋矿泉水瓶盖。

杨烨对黎萧专挑季长生问毫不意外，毕竟其他几个跟黎萧也没交集：“噢他倒没有一秒钟八个动作，一秒钟两三个吧，谁知道观众席上有没有他心动嘉宾呢，他嘴上说不早恋，我看他对某人就不一般。”

“谁？”

杨烨眼都不眨：“隔壁班夏晴朗，我之前看到过长生偷偷找她。”

黎萧喝了口水：“哦。”

“可别说我讲的，怕他发现小心思被我戳穿了气急败坏。”杨烨也得意洋洋地喝了口水。

“嗯。”黎萧答应下来。

队伍那边突然嘈杂起来。

季长生扶着一瘸一拐的同学简直想喊救命：“就一个破体测你非玩命！我人还没停稳就看你跟炮弹似的直接摔出去了！没你我们班接力赛怎么办！”

“我都被破体测害成这样了你就想着你那接力赛！”

“破体测你咋还死命跑我前面！啊？你说啊！”

体育老师站在旁边听着两人一口一个破体测，脸有点黑，忍了忍才指挥道：“体委也去帮忙，把人扶医务室，后面同学跑的时候注意点。”

刚才摔出去的那个是周恢，往常包揽他们班多项跑步比赛的，这下为了一个小小体测赛前身残了，不免让人唏嘘。

一轮男生100米体测结束，体育老师望着全都是八秒以上的成绩陷入了沉默。

三个内定人垂头坐在一旁。

“长生，你说咋办？要不让岑宁顶上。”

“他不行，跑得慢，咱们要拿第一的，不然就没球场优先使用权了。”

下了课，季长生和体委去扶周恢回班。

周恢说：“纰漏是我出的，我推荐个人。”

体委：“你推荐有啥用，人家未必乐意顶上，可以混的项目那么多，跳高跳远眼一闭就过去了，大家都不乐意参加费力的。”

季长生：“你好好养伤吧，没准运动会那天就好了。”

周恢：“好了我也不上，万一再摔咋办。我会想办法找个人顶替我，你们甭管了。”

体委：“你准备推荐谁？”

“黎萧。”

“他不行，”季长生说，“他跑得慢。”

“我早上看见了，他一溜烟跑到了我前面，你还在后面追他。”

周恢补充：“而且没追上。”

“你不能因为你是他手下败将，就打压人家吧，怕人家抢你风头。”

这下连体委的眼神都带上了嗔怪：“咋回事啊长生，咱不能做这种事啊。”

季长生：“。”

算了，反正黎萧八成不会同意，随他们去吧。

晚上周恢给他发消息：妥了。明天你们就能照旧训练了，塞到第几棒去你们自己看着办。

季长生大吃一惊，有点怀疑此黎萧非比黎萧。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毕竟黎萧也瘸过。

想到这，季长生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没想让黎萧参加，就是因为怕当年的事留下什么后遗症，万一没好全呢？万一不能剧烈运动呢？

但黎萧也不是正常人，也许可以真的没事。这点认知来得没有缘由，他回想起来竟然找不到太多论据。

除了近期发现的两点。

以前的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当年爸妈都一致声称医生诊断结果很严重，那孩子光坐轮椅就坐了一年。

可他明明记得那家伙一直找他麻烦没停过。

以防万一。季长生决定把最近遇到的怪事记下来。

秋游在黎萧边上莫名其妙晕倒。杨烨生日那天在黎萧边上莫名其妙晕倒。

让人晕倒的能力。

小学遇到的怪事应该更多，那会儿黎萧还不知收敛，也从不否认，可惜他记不起来，难道他当年就没有想过记录下来？

季长生翻了翻柜子底下积压的本子。

年少时他铆足了劲想要找到黎萧是靠外挂打败他的证据，不应当没有留下任何记录。

一无所获。

手机“滴滴”两声。按开，是黎萧发来的学习计划。

对了，昨天加价改成双向监督了，嗯，这样的学习搭子才像点样。

不是什么特别的学习计划，无非就是整理错题和预习。12点结束。

那他学到一点好了，超黎萧一小时，毕竟快期中了，熬夜备考也是应该的。

季长生此刻非常想询问黎萧本人他是否真有外挂这事，不过不能问得太明显，否则他很容易掉马。

[别惹我]：你相信世上有超能力吗？

[.]：不信。

[别惹我]：我可能有超能力。

[.]：滚去学习。

[别惹我]：你不信我？

[.]：你说说你有什么能力。

[别惹我]：占卜。

[.]：露一手。

这是信了？为了更进一步，季长生斟酌了一个不容易出错也不大有针对性的结果，过于针对会被看穿。

[别惹我]：你最近做了一个你以往不会做的决定，以至于你即将参与进一件你以往觉得很无聊的事。

[.]：对，继续说。

还真信啊？季长生继续编道：

“你等等，我这个能力有冷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