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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发给你洗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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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包袱,可能不只一个。卸下了这个包袱,又有另外一个。所以人与人之间好像总不能亲密无间心无旁骛地亲近。

“沈星辰,他出什么事了?”肖疏昂问道。

居一葑的眼中有着无法隐忍的痛苦,但是他开口却说:“没什么,可能是我太焦虑了。”

肖疏昂读懂了他眼神中的躲闪,有些吃味。他想转移话题,打破当下两人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沉默。这样的沉默让肖疏昂恐惧。

“我在你的床头抽屉里,发现了抗焦虑的药。”肖疏昂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可他从发现那刻起,心疼就纠缠着他的心脏。

肖疏昂小心翼翼地问道:“一葑,你不舒服吗?”

居一葑没想瞒过,他的药就放在抽屉里:“我也不知道焦虑从何而来,在某一次它就出现了,此后的每一天凌晨四点的太阳,我都见过。不是三点,也不是五点,就是四点。我的身体像是被植入了某种程序,程序设定的时间是凌晨四点。”

抑郁让人失眠,焦虑令人早醒。这是两种不同的感受,但同样都非常折磨人。如果说抑郁是将人淹在水中悬溺,焦虑则是把人架在火上炙烤。

焦虑是暗藏心底的恐惧。但是居一葑并不十分明白自己在恐惧些什么,无缘由地担忧些什么,更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些什么。它平时藏得好好的,总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时候出现。

而现在它大概也厌倦选择了,就固定在一个时间段出现。每一天,无论前一晚几点睡觉,居一葑都会在凌晨4点准时醒来,明明困得要死,却再也睡不着。

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要点缀些疾病,说得清的说不清的才可以被认证为人?

如果说肖疏昂的抑郁全是人祸,那居一葑的焦虑则是天灾。

居一葑的生命所承载的压力比他想象中要多。肖疏昂想要更加温柔地拥抱着居一葑,他轻轻抚摸着居一葑的胸口,用最温柔的语气说道:“我在。”

“嗯。“居一葑轻轻应答。

“一葑,如果有一天,你焦虑到连看到我都无法停止,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我们之间再有任何误会。”肖疏昂不想有那么一天,他们因为各自的心理疾病而分开,但更不想所爱之人因为自己而遭受额外的伤害。

“嗯。“居一葑埋在肖疏昂的颈窝里,仿佛只有那里的空气才最舒心也最安静。肖疏昂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人少他喜欢。

肖疏昂抚摸着居一葑的后背,直到日光微晨,两人才一同睡去。

夏日的阳光直射,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沿途的植物上泛着大大小小的光斑。居一葑用袖口挡住额头正上方的烈日,脚下的步伐疾驰,沿着石板路向上,位于山间的就是他名下的公司。

北京,这个城市里到处都是人,居一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好像只有在户外的时候他才可以被治愈,只要一回到屋子里,与人接触,就会反感大部分人类。

落地玻璃窗,是居一葑的住宅和办公室最大的共同点。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森林,想象大海。他的焦虑可以被抚平,少年时的创伤也可以暂时遗忘。他的爱也可以更纯净。

肖疏昂的手机微振,置顶聊天里居一葑给他发来一张照片,照片是居一葑刚刚站在落地窗前拍的,可以看到远处郁郁葱葱的森林。

“好美,喜欢。”肖疏昂发了一个猫猫眼睛冒爱心的表情包。

“发给你洗洗眼睛。”居一葑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谢谢,亲爱的葑葑。”肖疏昂看了一眼周围,按住语音条压低了声音说道。

肖疏昂最近烙下了一个毛病,滑动鼠标的时候,在屏幕上却看不到鼠标,总要滑动很久,才能看到明明就在屏幕正中央的鼠标痕迹。

起先他还以为是桌面背景的原因,换了好多次,小白兔依旧跌入皑皑林海雪原之中,不见踪影。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老花眼。又或者是类似某种阅读障碍的疾病?他不会真是快眼瞎了吧。

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工作到5年,已经只剩下机械地复制粘贴自己,连抄袭别人都懒得动。肖疏昂看着满屋子定格在一个个相连的格子间的同事,大家的脸上带着机械而木讷的表情,眼神里是无神的空洞,或是充满八卦和算计的狐疑。

一个格子就是一个圈子,外人不允许入内,自己也懒得出去。就那么画地为牢,如果不是必要的接水、上厕所、拿快递、取外卖,大概没有人会主动离开自己的工位半步。而事实上,他们每一张脸上都写着要赶快下班回家躺在床上玩手机。

数不清的人回家不是因为爱的呼唤,上班也更不会是因为爱。我们好像被爱包围着,却时时刻刻感觉不到爱。

有些时刻,情绪会脱离身体,急冲冲地想要宣泄出来。比如爱,比如迟迟不来的正义,比如血淋淋的不公平。

肖疏昂把居一葑发给他的图片保存了下来,设置成了电脑桌面背景,鼠标的箭头他好像能清晰地看到了。电脑桌面右下角的时间提示着他午饭时间到了。

他今天没带午饭。昨晚在居一葑家睡的,两人折腾到快天亮才结束,肖疏昂浑身酸软,在欲望上他从不亏待自己,也不想居一葑不尽兴。

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听同事说楼下的业主餐厅最近换了新的厨师,做的饭菜也比之前可口许多。他们公司的老总是大楼的业主,因此他们员工也可以去吃。不是完全免费,但比外面的人买要便宜一些。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肖疏昂打算去尝一尝。

食堂里吊着一台电视机,现在是午间新闻。肖疏昂打了饭菜,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对于你而言,贫穷在电视上、在手机的热搜上、在不会买的报纸上,遥不可及。可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讲,贫穷就是每一天的一日三餐,每一件衣服的一针一线,甚至鼻孔里的每一口气。你们坏了就扔的,我们当作宝贝捡回家里,洗干净当作新买的一样穿出去,小心翼翼怕弄脏了、弄褶皱了、弄破了,更怕弄丢了。没错,我们最怕的就是被拆穿。”

“对,可耻的自尊心,像我们这样穷惯了的人拥有的自尊心。”

新闻里的女人被一群举着话筒的记者围了一圈,闪光灯对着她拍个不停。女人神态疲惫,言语却不卑不亢,她像棵倔强的高粱扎在不熟悉的土壤上,没有雨水浇灌,也没有阳光关照,更没有一丝畏惧。

“你们有钱人,夫妻吵架用来发泄的,孩子闹腾摔坏了的,发在朋友圈里调侃的手机,我们却连手机膜都不舍得贴,有了手机也不会轻易碎屏,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穷,所以更加爱惜手机。”

“你们结账的时候连价钱都不会问,可我们手里攥住的每一分都不能轻易浪费。你肯定不相信这世界依旧有我们这样体面的穷人,混杂在人山人海中,像个普通人一样。我们的孩子这一代人比我们看起来更加体面。”

肖疏昂的心被女人所说的话刺痛了。无论他现在多么白领,他也无法忘记自己不怎么富裕的原生家庭。女人说的这些话,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我们的孩子,行得正坐得端。没那么多油腻和圈圈绕,就算饿死,也不会去拿别人的食物。你现在告诉我,我的孩子因为挪用了公款潜逃了,我怎么能相信。我们虽然家境贫寒,但本分老实,你就算把20万硬塞给他手里,他也不会不清不楚地接受。”

肖疏昂认出了这个案件里嫌疑人的母亲,夏含光的胞弟夏知光就是在调查这件事的过程中失踪的。

肖疏昂每次看到这些新闻都气得发抖,又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挫败。这个世界在变好吗?这个世界还会变好吗?在现实的惊涛骇浪中折戟沉沙,羽翼还未长满就要被连根拔去了吗?所有的期待都是为了积聚在失望的瀑布边缘一泻而下吗?

“你知道怎么区分他和有钱人家的孩子吗?富人把信用卡当作礼品券来花,普通的人把信用卡当作透支卡来用,而我们的孩子把信用卡当作储蓄卡来用。他们表面和你们一样刷着信用卡,却从来不会延期还款,更不会分期还款,就是那一丁点精打细算,说白了也是没有勇气,害怕透支之后自己还不上,分期之后利息不值得。有人一定会说,那还用啥信用卡,何苦呢?”

案件中的母亲声音不大,但字字诤言:

“对,就是心底总在作祟的自尊心。我不怪我的孩子有虚荣心。我们的孩子即使日后飞黄腾达,成为人中龙凤,自卑感也是他一辈子都很难消除不了的。”

“作为孩子的父母,我很抱歉,尤其是当母亲的我,是我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跟着我吃苦,我给不了他更多的自信和骄傲的底气,让孩子一出生就感觉低人一头。”

“可是靠自己辛苦挣来的钱虽然少,但是我们拿的心安理得,理直气壮,昂首挺胸。不是自己的,我们瞅都不瞅一眼,就算捡到了,没人发现,也要守着不让它落入他人手里,等着它真正的主人还给人家。”

“这是穷人的底气和执着,你们现在却说是作案的动机。你说他畏罪跳海了,尸体喂了鱼,打捞都打捞不上来,我问你们是谁亲眼看到我儿子拿了钱跑路了的?”

“又是谁亲眼看见我儿子跳海自杀了的?

你吗?你吗?还是你?

没有证据,凭什么诬陷我的儿子。

“造谣不需要成本吗?”

“穷人就活该被冤枉当替罪羔羊吗?”

“呼吸着一样的空气,单单我们就没有话语权吗?”

肖疏昂愤怒着,又深感无力,像戴高洋这样渺小的人,就这样离奇地死掉了吗?这世界难道就这样了吗?

有时候,无论一个人多么努力地为自己辩护,可能也无济于事。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跟真相永远无关。

罪恶捆绑,冠冕堂皇。肖疏昂知道自从夏含光决定调查这件案件的时候,他就走上了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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