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莱尔的灵子量只够维持外壳，几乎没有自愈能力了，掏空了的左眼只剩个黑黢黢的洞口，站在某个玻璃橱窗前面，他看着自己的倒影，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在人类的审美里，他是不是变丑了？

他掏眼睛的时候没想太多，只是因为现在只有眼睛是看起来比较重要，但是实际上少了一个也没什么关系的器官。现在看到自己倒有点后知后觉了，这模样是不是有点吓人？

艾莱尔思忖了半晌，还是决定找个人看看。

这段时间真宫奏没来学校，真宫雅雅也不怎么来找了，又通过了二级，又正好没有任务要出勤，五条海斗难得过了几天清闲日子，刚从食堂冰柜里掏了跟冰棍，转头就被一大片不知名的光源闪地睁不开眼睛。

对，就是这种金碧辉煌的感觉。五条海斗每次要瞎了的时候都很想操一把剪刀，把那头大金毛库库剪了，大男人留这么长的头发做什么？啊？还是波浪卷，你怎么不呆在塔里当莴苣王子呢——

莴苣王子缓缓转身，精致动人的脸上一个黑不隆冬的大眼儿，吓得他把嘴里一大块冰咕咚咽了下去，冰得脑仁都疼。

虽然短暂地给红月做过小老师，他打心眼里对对方还是有一点点的恐惧的，几乎是下意识地压制住了脱口而出的脏话：“你……你的眼睛？”

红月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反应，歪歪头：“我现在很难看吗？”

五条海斗心说你妈的眼珠子都没了一个了还关心好不好看，他观望了一圈发现真宫奏不在附近：“奏怎么不在，她知不知道……”他心里靠了一声：“你怕她嫌弃你，所以跑来问我吗？”

红月唯一还剩下的那颗眼珠诡异地游移了下，然后缓缓地点头。

虽然大家对于真宫奏和红月之间的关系早就心照不宣，但是猛一下看到红月这么个无口高冷的家伙出现这么一面，五条海斗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噎着了的感觉：“奏都喜欢咒灵了，怎么还会在乎你多一只还是少一只眼睛呢是吧？”

五条海斗看着咒灵一脸被被说服的表情，他自己反而受不了了，不是，大哥，这你也信？

虽然本来的确沉鱼落雁貌美如花，但是脑门上这么黑梭梭一个洞这谁顶得住啊。如果是普通人少了一只眼睛可能觉得是残疾还觉得有点可怜，但是这个人要是五官特别精致漂亮，反而很诡异，一秒穿越到恐怖片里似的。

他不敢实话实说，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奏不太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红月的非常理所当然：“那我就杀——”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五条海斗听着那个发音都知道大事不妙。他把手上的冰棍三口并两口吃完：“你等下。”

于是他用了毕生的速度冲到了校医室，一通乱找之后又跑了回来：“用这个。”

一次性的纱布眼罩，非常便宜，三十円一个，甚至颜色都跟衣服匹配，有效解决根本矛盾：“眼罩，一款让帅哥更帅，丑男更丑的时尚单品。”

等到红月伸手来接的时候他才一冷：“唉你们咒灵不是自愈力都很强的吗？一个眼珠也不能恢复吗？”

“我不擅长这个。”

高级的咒灵大多都是各种能力特化型，同时就会有一些比较差的方面，很合理。只是这个伤口的位置实在是要害刁钻，他忍不住又问了一次：“这怎么回事？”

这俩一向形影不离的，就算只能看到其中一个的情况下大多数都是真宫奏出现，红月不知道蹲在什么地方，这一下突然反了过来，五条海斗脑子里的八卦雷达立刻哔哔响了起来。

不仅如此，其实在真宫奏带着红月出勤干活的时候，乐岩寺老师有意无意地提到几次，红月实力巅峰造极，又是咒灵，与它交往必须慎而又慎，尽可能不要触怒对方——老师可是整个咒术界都榜上有名的一级术师，能被这样评价的咒灵，他怎么能不好奇这伤怎么来的。

红月依旧神色不变：“我挖的。”

“……”好了他不想知道了，什么前因后果都不想知道了。他怎么能指望能从咒灵的嘴巴里听到什么正常的答案呢，五条海斗打了个摆子，换了种问法：“奏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红月笨拙地带上眼罩，沉默了会：“吵架了。”

五条海斗一拍大腿，下意识地想支招：情侣吵架很正常，追上去哄啊。但好险脑子还是比嘴快了点——能让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咒灵能纡尊降贵跟人吵架，那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小龃龉。

一个外人还是不要随便置喙的好。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知道这俩此时心情应当都好不到哪里去，于是谨慎地问道：“要是奏回来了，需要告诉她你来过吗？”

红月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按照一般电视剧里的高冷系角色，五条海斗猜测红月应该会用那种凉飕飕地语气地说个不用。

然后他就功成身退，这俩闹别扭就完全与他无关了。

五条海斗缓缓后撤。

“你挺关心她。”咒灵很冷淡地说了个陈述句。

“啊，毕竟我们是同学……”一开始五条海斗还没反应过来，后面才一个激灵站直了：“我跟真宫同学清清白白。”他甚至伸出了一只手：“天地可鉴我喜欢波涛……啊不是，我喜欢姐姐型的，两个真宫同学我都，那什么……”他吓得语无伦次：“你懂的吧？”

“但是真宫凉很满意你，希望能与你家联姻。”

“……”五条海斗都来不及想自己身份什么时候穿帮的，他第一反应是我靠什么玩意，但是多考虑一下竟然发现，可能性还真不小。

真宫家在咒术界查无此族，但是是真的有钱啊。反观他所在的分支，虽然占了个五条的姓氏，那跟主家比起来完全是云泥之别，说出去名声响亮，但实际也是徒有其表，他妈那套振袖穿两年了都。

要是真宫真的有这个意向，两家一个求咒术界地位，一个求现世财权，可不是王八看绿豆。

而且真宫奏年纪轻轻就成为一级术师，前途无量。有个这么有钱的娘家，长得也漂亮，有这种完美儿媳妇别说他父亲了，他入土的太爷都能在坟里笑出声。

救命了这不会就是俩位吵架的原因吧？还以为是个关他屁事的瓜，结果实际是他自己就是暴风眼？

想通了此中关节的五条海斗颤颤巍巍地抬头，正好跟面无表情的红月瞧了个对。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感觉脑子现在比六千转的马达还快的五条海斗努力发挥出毕生的智慧使自己无害化：“我们俩肯定都是不愿意的不过向我们这种家庭婚姻也基本没什么自由但是我可以帮你。”他说出一大句，感觉都快喘不过气了。

红月冷淡的神色里露出一丝玩味：“你？帮我？怎么帮？”

五条海斗左右看了看周围，虽然没人，但还是有点做贼心虚地招呼着红月去了个更角落的地方，他坐在背阴的台阶上，试图跟眼前的咒灵拉近距离，示意对方也坐下：“你有没有考虑过跟真宫同学的未来怎么办？”

咒灵毫不意外地无视了他的示好，站在五六米远外的墙边，听到他的问题似乎愣了一下：“我们会一直在一起，需要考虑什么未来？”

这反倒把五条海斗问住了，他心说你俩现在不就在分开冷战吗还一直在一起？但他没胆子开口吐槽：“就结婚、生子……啊你俩应该生不出孩子生得出最好也别生……不是。就不说总监部的意见了，光真宫同学家里肯定不会同意你俩的关系的，你没想过怎么办吗？”

看着那高冷中带着迷茫，满眼写着‘关我什么事’的帅脸，他突然对真宫奏的未来有了深深的担忧：“这些都会成为你们在一起的阻力的，你不会都准备让真宫同学来处理吧？”

看着咒灵理所当然的神色，五条海斗心中感叹，这不行啊，虽然脸帅……这完全不负责任跟那些骗财骗色的牛郎有什么区别？

五条海斗秉着良心，咽了口口水：“这样不太好吧？”

“那怎样才好？”咒灵歪歪头，竟然是认真求教的语气：“问题的症结是我的种族，我来处理的话除了杀人还有什么方法？”

“哈哈哈哈哈哈对哦。”五条海斗尴尬地笑了出来：“那真宫同学在外面面对大风大浪，你总要想办法成为她的心灵港湾吧？”

这话怎么怪怪的，好像什么女主外男主内的变体版。

“？”

有了思路五条海斗就开始瞎扯了：“真宫同学的家庭情况我也是稍微了解了一点的，你俩以后在一起以后肯定不能舒舒服服待在真宫宅邸里还有佣人伺候……现在虽然真宫同学看起来前途无量，等你俩以后关系彻底曝光，总监部就算不狗拿耗子拆开你们，肯定也是要给她小鞋穿的。现在还能住酒店，到时候万一要是没有稳定收入，又被家族排挤，你是咒灵不吃饭不睡觉没关系，真宫好好一个大小姐吃住都成问题了怎么办？杀人放火抢劫？”

这次咒灵似乎真的怔住了，竟然流露出了几分无措：“他……她不会要这样的钱。”

“所以嘛。”五条海斗打了个响指：“你要尽快准备起来，房子，钱是最基础的，哪怕真宫同学以后不做咒术师了，当个普通的职业，入门还有几个月的实习试用期呢，生存保障总要有的吧？”

“……我连身份都没有，怎么获得合法收入？”红月竟然认真思思考了这个问题，五条海斗顿时觉得孺子可教，噌地站起来，带着这位进了个小网吧，穿过被吞云吐雾被污染得乌烟瘴气的座位，在大屁股电脑上点开一个网站。

“这是个悬赏网站，虽然网站本身不太合法，但是有合法的订单。任务的好坏需要自己甄别，赏金也有多有少，你看看。”五条海斗随便点了几个示意：“而且这种甲方大多都比较人傻钱多，我看真宫同学对衣服包包也不是很感兴趣，攒个老婆本还是不难的。”

他看着红月一目十行地扫过标题，但是并没出声，便继续开口：“在这里混的人基本都不在乎合作伙伴是人是鬼，只要弄个账户，你把事情做成，酬劳库库往里打就行。”

“既然如此，真宫奏以后也不会失业，她能养活自己。”

这句话可给五条海斗干沉默了，感情您老人家不花钱就完全不管另一半了？他嘴角抽搐：“那要是她生病了怎么办？老了活动不便怎么办？就你俩这情况，总监部以后给不给她交养老保险都够呛。”

“……”

这问题是不是太现实了，五条海斗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冲，挽尊地咳嗽了一声：“重点不是这个钱谁来赚，而是要维持关系，总是需要两个人共同努力的。真宫同学和你在一起就做好了以后应对所有流言蜚语的准备，那你呢？总要做点什么吧？”

“……”

“钱和房子不是重点，重点是心意。”五条海斗伸出跟手指：“或者花，你看好多人谈恋爱都喜欢送花，这只是载体——而且你俩不是吵架了吗？且不论因为什么吵架。”五条海斗下意识地把自己摘出去：“反正对方喜欢、或者需要的东西哐哐砸下去，咋都哄好了。”

非常nice，好一个知心哥哥。

那边的嘴巴缝上了半天，终于纡尊降贵地问：“为什么不是她哄我？”

“……”

说了这么多发现只是放了个长屁的五条海斗摸着胸口顺气：冷静，你打不过它。

红哥看起来完全不考虑老婆渣得要命，其实是根本没把人类的生老病死放在眼里。

因为他觉得这一切问题都能用转生来解决，早点死然后找个有钱和睦的家庭投胎就好了。

等突然发现老婆这次重开不了了：洗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