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处到过年那天。早上要起早床贴对联。

对联是爷爷亲手写的，爷爷练得一手好字，村里有很多人来找他写对联。

对联反面要先刷浆糊，宿溪和柏曛两个人很快就刷好了。宿溪搬了梯子过来，往门口一杵，自己三两下爬上去，跟走路一样轻松，他把对联往门框边隔着点儿空摆好，问下边儿的人：“齐吗？”

柏曛说“齐”，然后宿溪就按下去，拍拍打打地把对联贴好了。

贴完对联，两人去帮忙打扫卫生，德哥让他俩把木沙发抬出去擦，顺便拖地。

两人刚扛起木沙发，下面立马爬出一窝黑色的东西，有的甚至飞起来了，更有甚者，飞到了柏曛衣服上。

靠靠靠，小强！强来了！

柏曛打小就对这种生物有点阴影，挺怕的，但是这么多人在场，他不能怕！于是他强忍着闪开的冲动，硬是任由小强在他身上爬，还是跟宿溪一块把木沙发抬了出去。

对面的宿溪：这人怎么了，表情有点扭曲。

德哥才发现柏曛衣服上的小生物，“哎！小曛！你身上有东西！”

柏曛站在原地，想上手又不敢，想蹦哒两下又怕待会儿飞他脸上，左右为难，他闭上眼睛，手都在颤抖。

“没事。”宿溪的声音凑近，然后一只手拍在他身上，柏曛一睁眼，只见身上的强跑地上去了，他气不过，抬脚就是一跺，跺完了一个飞踢，强“biu”地被射入一边的臭水沟。

宿溪：……好好笑。

想不到一米八七的人还怕指甲盖大小的蟑螂。

一切都准备就绪。

等到下午五点半左右，热热闹闹的年夜饭来了。

村子里可以放烟花，于是这个时间非常热闹，天空被映亮，五彩烟花在四面八方炸开，细碎的烟火下落，又消逝在空中。

餐桌对着窗户，可以看见窗外陆续升空的烟花。太漂亮了。

此刻的冬天，只有温暖。

爷爷奶奶给宿溪和宿游分别塞了一个红包，但让柏曛也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们随后也塞了一个给他。

“你们要高考啦，不要太有压力，你们很棒。”奶奶笑着摸了摸宿溪和柏曛的脑袋，“新的一年，奶奶希望你们越来越好，快乐长大。”

柏曛扭头看了看其他人，德哥、程小彤、宿老头、宿游都笑得很开心，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脸上洋溢着幸福感，还有对未来的希望。就连宿溪都在笑。

那一刻，柏曛体会到了什么叫快乐。

大概就是这样，一家人很平和地在一起，笑得很开心。没有争吵、怀疑和冷漠。

柏曛紧紧抓着手里的红包，心里微微发酸。

德哥拿出手机拍完照，喊道：“开吃咯！”

闹哄哄地吃完年夜饭，大家一起收拾桌子。程小彤还要准备待会儿喝茶要用的东西，拎出几大包吃的。

宿溪跟柏曛说：“等一下我们要去外婆家拜年，你要一起吗？”

柏曛洗碗洗得飞快，想了想，“可以吗？”

“可以。”他说，“图个吉利。”

“远吗？”他又问。

宿溪朝窗户外遥遥一指，“就在隔壁程家村。”

“那个压岁钱要还给你吗？”柏曛开始冲洗第二遍。还假装轻松地问。

“明年过年还。”宿溪开玩笑，“现在不吉利。”

十分钟后，宿溪和柏曛，德哥和程小彤，四个人一起坐上小面包，摇摇晃晃地开去程家村。

柏曛头一回坐小面包，摇摇晃晃真有意思，像小时候在游乐园玩碰碰车一样，晃来晃去的。他当时抓着旁边妈妈的手。现在呢？

车突然猛地一跳，是滚到大石头上了。柏曛一惊，扣住身边宿溪的手臂。

宿溪只是侧头扫他一眼，没说话，也没甩开。

“有没有不习惯啊？小曛。”德哥在前面问。

“没，叔，好着呢。宿游不去吗？”他说。

“宿游肚子疼，上厕所去了，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德哥说。

柏曛说“好”，过了几秒，他动了动手指，使坏一样，抓一下宿溪，挠痒痒。

宿溪“啧”一下，朝他大腿外侧打了一巴掌。

“你跟我说说，上次洗澡是不是不高兴了？”他脑袋忽然挨过来，气息温热。

宿溪伸手扶着他脑袋，稍稍推开，坐得很直，但天黑，看不清表情。

“没。”

“骗人。”

“嗯。”

“说不说？”柏曛又开始威胁他了，还用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

“勒死我吧。”宿溪破罐破摔，不假思索地说，语气特拽。

“大过年的，说什么呢你。”柏曛自讨没趣，但没松开他，继续低声问，“万一你外婆不喜欢我怎么办？”

“你是傻逼吗？”他扭头，鼻子擦过柏曛的脸，他一愣，“滚远点。”

“……靠？”柏曛也呆了。

前面的德哥和程小彤忘我地聊天，没有注意到后面的两人。

小面包最终停在外婆家。程老太婆今年六十九，老伴儿前几年脑溢血走了，她一个人住着两层小楼，养了两只橘猫。猫都胖胖的，很黏人。

程老太婆招呼他们喝茶吃东西，抱了抱宿溪，又问宿溪旁边的大高个儿是谁。

……

最后柏曛又幸运地收到一个红包。

_

给离得近的亲戚拜完年，宿溪和柏曛才闲下来。程小彤让他俩去村礼堂看表演放烟花，没等宿溪回答，就让德哥把两人“赶”出门了。

宿溪知道程小彤是想让他们也去玩一玩。

柏曛裹着厚厚的围巾，好像对“看表演”和“放烟花”特别感兴趣，走路都有点儿带蹦，宿溪脑子里闪过一只狗蹦蹦跳跳的画面，居然觉得莫名契合。

村礼堂是近几年重修的，干净又漂亮。之前那个太破了，有一次吃饭，外面下暴雨了，屋顶漏水，直接吃“流水席”。

礼堂外有不少小孩子，由大人带着，在看舞狮。敲锣打鼓，鞭炮齐鸣，掌声连连，场面十分热闹。小孩子你追我赶，从两人中间钻过去，笑声咯咯咯。

“溪哥哥！”一个稚嫩的小孩声在宿溪背后响起，他回头一看，是一个拿了一大把仙女棒的小女孩，五六岁，是他八叔的女儿。

宿溪把她抱起来，她终于能看清舞狮了，高兴地搂着他脖子不肯撒手。

柏曛看不下去了，“你不热吗？”

“少管。”他说，低头对小女孩笑。

靠。柏曛默默在心里翻白眼。

谁想管。

“赶紧放下吧，待会儿仙女棒戳破衣服了。”看了几分钟舞狮，柏曛还是说。

宿溪抱着她走了一圈，小女孩朋友找她放烟花了，他才放下来，小女孩走时分给他四支仙女棒。

宿溪走过去丢给柏曛两支，“傻逼。”

柏曛真想拿仙女棒戳他。

有时候是真刺儿。

两人没继续吵，毕竟人这么多，又是大过年的，不好。于是走进礼堂，大舞台上有三个人在唱歌，声音超级大，震耳欲聋，人潮汹涌。

大概整个村能过来挤的都来了。

彩灯挂了好几排，地上很多红色鞭炮屑，这几天没下雪，地上干干爽爽。整个场面看起来乱中有序，而且很有生气。

两人在旁边看了会儿，歌一结束，讲相声的很快上场，宿溪挺喜欢听相声的，一阵阵笑。

柏曛看他笑，跟着笑，虽然有些地方他get不到笑点。

看了半个小时的表演，宿溪觉得耳朵快聋了，拖着入了迷的柏曛出去。然后沿着马路走，在一个小山坡停下。

这里离礼堂那儿不远不近，能看见火光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但不吵。

宿溪摸出打火机，点燃一支仙女棒。火星飞溅，橘色的光很温柔，倒映在他眼里。他坐下，看着燃烧的仙女棒，好像在发呆。

柏曛感觉现在的宿溪跟以前的宿溪不太一样。他想看看到底哪里不一样，于是也坐下，面对着宿溪，他将自己的一支仙女棒挨过去，就着那火星点燃。

两个人都望着那光亮，又好像透过那光亮，在看对方的眼睛。

“宿溪。”柏曛摇了摇仙女棒。

“嗯。”

“感觉你挺幸福的。”他感慨。

宿溪也摇了摇仙女棒，神情放松，他点头，“嗯。”

柏曛仰头看天。

“挺好的。”

宿溪忽然问：“你给家里人发消息了吗？”

“没。”他看向他，提起嘴角无所谓地笑，“反正也没什么意义。”

宿溪开玩笑：“难不成以后你都来我家过年？”

“嗯？”柏曛盯着他的眼睛，“可以吗？我觉得可以。”

“想的美。”宿溪隔空给他踹了一脚，“什么关系。”

“傻逼。”宿溪又开始了他的“口头禅”循环模式。

仙女棒刚好熄灭，柏曛放下，以极快的速度起身，然后爬到宿溪面前，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人推倒，摁着他的胸口。

柏曛实在忍无可忍，一只手摁他，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再骂一句。”

宿溪没想到他会把他扑倒，但是一想到他刚才的样子，真的很像狗狗，顿时憋不住，弯了弯嘴角。

“靠。”柏曛真急了，居然戏弄体育生？他压着宿溪，“别笑。”

宿溪从容地把燃完的仙女棒丢在一边，笑意一敛，忽然抬手去抓他的腰，趁柏曛一滞的瞬间，他腿用力一抬，一个灵活的侧翻，从他身下逃离，再抬手去压对方的后颈。

要不是柏曛反应快、身体素质好，说不定真能让他按了。

但宿溪终究比不上常年训练的体育生，三个回合后，他就重新被柏曛摁住了。

柏曛流氓地拍了拍他屁股，“叫哥。”

宿溪死活不开口，一只手在枯草地上紧紧抓着。

“叫不叫？”

宿溪平静地说：“叫你妹。”

“……行。”柏曛脑子一转，右手撩起宿溪棉衣，然后探进去，不轻不重掐了一把。

果不其然，宿溪对这个没有抵挡能力，低低地“啊”了一声。

然后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还是宿溪开的口：“爽哥，能不能别这么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