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芷无奈地扶额，“但愿他不会发现吧。”
“衣服……衣…”温榆一进家就注意到唯独亮着灯的厨房。
看到地上的血液，温榆一下子愣在原地，这几天发生过的事全部想了起来。
温榆愣着神，很快又深呼吸平复了心情。他如往常班般平静，走回卧室穿上大衣就随林沐芷到达楼顶。
好在林沐芷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温榆看着满天繁星，感叹道：“我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六个新年了。”
“是啊。”林沐芷微笑着问温榆，“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希望能够再去一次幻世。”说着，他举起左手看着手上的手链，“你说这条手链会和梦世里那条一样吗？”
“那我们改天可以试试。”
“好。”
“温榆，你可以讲一讲你这四年来发生过的事吗？”
温榆用双手撑着地面，“那就从我十四岁生日那天讲起吧。”
无意间伤口又被撕裂，这次血液顺着手腕一路滑落到手链上，那半透明的小石块再次发出光亮。
2016年12月4日。
“生日快乐。”
温榆浅笑了下，听完季姝简短的一声祝福后就开始一个人吃饭。
温华和季姝陪温声笙聊着天。
“声笙，明年你就要上初中了，这半年可要抓紧学习。”
“我知道了，妈。”
“那我们就举杯庆祝一下，提前祝贺温声笙考试取得一个好成绩！”
季姝推了推温华的胳膊，两人举起手中的杯子和温声笙碰杯欢饮。
饭后，季姝走进温榆的卧室。
“你今天晚上怎么回事？”季姝没好气道。
温榆疑惑地抬起头，迎来的却是她埋怨的表情。
“我又做错什么了？”
“为什么你吃饭的时候一句话都不带说，你不觉得开心吗？”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很开心。”温榆慌忙中解释。
“开心？”季姝质问他，“我就没见你开心过！”
她把温榆从椅子上拽起来，“天天这样甩着脸面是给谁看的！你不高兴也非得扰了我们的兴致吗？”
温榆被吓得一言不发，季姝却接着谩骂道：“我们是欠你什么了，你每天这样跟我们对着干？就你长得这么难看，还笑也不笑的，出了门谁愿意跟你说话，谁想和你做朋友？”
“我之前是有朋友的。”
“那也叫朋友？学习没你好不说，你看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再说你配得上和他们玩儿吗，哪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像你一样整天沉默寡言的啊？”
温榆眼角微红，“对不起。”
“对不起？就会这一句是吧。一遇到事就道歉，你还能不能干点儿别的！更何况太敷衍了，你每次都想着靠一句‘对不起’把事情处理掉，每天只想着逃避！”
“我跟你说，为什么你总是做错事。”季姝越喊越激动，“你就是太自负了才会这样！”
温榆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脑子一乱问了一声，“自负是什么？”
“就是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自己特别厉害，做什么事都能成，以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我们说的话、做的事全都是错的，你就是太高看你自己了，真以为自己比谁都厉害啊？”
“我今天就实话告诉你，就你这种废物什么也不是！你根本不配活着，你就应该去死！”
季姝离开后，温榆蹲坐在墙角小声抽泣着。
他想起在小学美术课上使用过的小刀，或许是脑子里搭错了哪根筋，温榆竟从抽屉里把它翻了出来，直接往手背上划了一道。
感受到疼痛后，温榆一瞬间吓坏了，赶紧把刀片扔回了抽屉。
还没缓几分钟，温声笙敲了敲门。
温榆应声打开。
“哥，妈今晚喝了些酒，可能情绪有些激动了，所以……”温声笙说着说着就没了下文，她想了半天，还是补上一句，“你别害怕好吗？”
“放心，我不会害怕。”
虽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但这是温榆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做伤害自己的事。
更荒唐的是，温榆看着冒血的伤口竟然有了一丝兴奋感。
他不敢再多想些什么，写完作业后就上床睡觉了。
接下来三个月的时间，温榆的睡眠问题愈加严重，情绪也莫名其妙地持续低落着。
四月初，温榆第一次有了想自杀的冲动。
因为实在安心不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温榆在互联网上找了几位医生在线咨询。
咨询的结果都大差不差，无非是“抑郁、幻觉、妄想”这三个词，这也让他不由地心慌了起来。
“抑郁状态？妄想又是什么？”此前温榆只在一部电视剧中听说过“抑郁”二字，问季姝时，她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解释。
大致了解“抑郁”这个词后，温榆彻底慌了，“最近确实是有察觉到自己出了很大的问题，但也不至于吧？至少不是抑郁症吧，虽说是有几分相似之处，但还是和里面很多症状都对不上。”
幻觉的影响同样不容小觑，出门在外，温榆会分不清方位、楼层，甚至身边的人。
同时躯体症状也开始显现。
六月中旬，季姝带着温榆去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最后却一点儿问题都没查出来。
“片子看着没什么问题，孩子可能是发育得慢，才导致无故出现腹痛的情况。”
也是因为这次请假去了医院，张月与温榆之间的联系逐渐地增多。
七月初，温榆中考分数571分。
按常理来说，这个分数重点高中是稳了，但季姝非要以温榆的情绪不稳定为借口，选择了本地的普通高中让他继续读书。
七月中下旬，温榆第一次站上楼顶，俯视空无人烟的地面。
他正准备跳下，却被江柯救了回来。
“你是谁？”
“江柯。”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漫不经心地回复着。
“那你为什么救我？”
“恰好看到了，顺手救一下而已。”
温榆沉默半晌才缓慢开口，“谢谢你。”
“客气什么，以后好好活着吧，这世界很美好的。”
“知道了。”
温榆暂且打消了自杀的想法，但季姝对他的施暴却从未停止。
可能还是温榆心存希望，第一次向母亲提出了想要看心理医生的想法。
毫无意外，他被拒绝得很干脆。
七月底，温榆有了想杀人的念头。值得庆幸的是，这种想法仅出现过一次。
十一月下旬，温榆承受不住失眠带来的困扰，再次向季姝提出看心理医生的想法。
季姝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拨通了亲戚的电话，试图从亲戚口中获得些赞同。
“你让我跟他亲自聊聊。”电话那头传来一句。
“你现在情况怎么样，情绪低落持续多久了？”
“快一年了。”
“那么久了啊！那你还有别的症状吗，例如自伤之类的？”
“有过自伤，也有过想跳楼的想法。”
季姝闻言怒吼道：“你真是长大了，学厉害了！竟然还敢想着跳楼！”
“你别吼他！温榆，还有别的问题吗？”
“失眠、肚子疼、心慌、吃不下饭，体重最近半个月轻了十二斤。”
“天啊！”亲戚叹了口气，“让你妈妈接电话。”
“他这就是小孩子青春期，不用管吧？”季姝没好气地问道，“是不是多出去走走就好了？”
“还不管啊？这孩子看着挺严重的，最好还是带医院看看去吧。我是外科医生，对这方面也不是特别懂，但真心建议带孩子去检查一下。”
“行行行，我带他去。我对他这么好，他能有什么事儿？就是惯的。”
亲戚眼看劝不动，只能就这样挂断电话。
11月25日，季姝又带温榆去了市中心医院。等检查报告一出来，季姝整个人都被震惊在原地。
“重度抑郁症、重度焦虑症？”
温榆看着自己的检查单也不知所措，抑郁症他多少算是了解一点，但焦虑症又是什么？
询问完医生，温榆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心慌和肚子疼是焦虑症引起的。”
“浑身抖也是？”他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我一直以为是低血糖。”
“你没有低血糖，但是有些贫血，另外还有点营养不良。”
等开完药，温榆整个人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但真的被诊断出问题后反倒让他放了心，甚至还有些高兴。
“这样看来，我真不是装的了？”
开车回家后，季姝立马变了脸色，“装得真像啊！”
温榆惶恐地低下头，不敢和她对视。
“家里人天天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可能得这种病！还病得这么严重？”话音未落，季姝就气愤地一巴掌打了过去。
“一个月光药费就九百多，你吃这种药就不觉得丢人吗？难道还要我满大街地喊你得了心理疾病了吗？好让他们都看看我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是怎么当妈的？”
“对不起，妈。我不治了。”
“不治？你压根就不用治！我告诉你，你根本就没病，你连这药都不用吃！”
说了这么多，季姝还是觉得不解恨，她抓住温榆的胳膊向楼顶走去，“你这种废物就不配活着，你之前还说想要跳楼，我看你也就只能是这种跳楼的命了。”
温榆被迫站在天台边，季姝此刻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有本事你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