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夙朝很疯，已经成了柳凝向复仇的利刃。但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就会向着自己……
男人生的极其的邪魅，垂眸之间，自带屠戮万物的气质。正是前一世里，柳凝见过无数次的模样。他狂躁，“为何还不说话！是等着本王手中的刀砍向你，才会吐露真言么？”
她偷偷瞥了一眼，还真的挺凶，挺吓人的。
但大抵是与这男人做过夫妻的关系，他生气时候，紧皱的眉，她闭上眼睛都能描绘的出来。宋夙朝其实挺爱喝酒的，好几次醉醺醺的捏着她的脸，威胁一番。
“本王才不会被你耍的团团转，你休想骗到我。你要真是为祈哥儿好，就老实些！把你那些手段都收起来！”
原来那些话早就有别样的含义了。
原来宋祈是他宋夙朝的孩子，他才会如此的爱护。那他一定很沾沾自喜吧？这个秘密，一直瞒住了世人，整整两世。
全让柳凝她一个人担了骂名，他宋夙朝才不会对她有愧疚之心呢！
她自打想来以后，等到了凉州，与他之间的对话就少些了。兴许，是话少了，宋夙朝又觉得心里难受了，那时候她声称怀了身孕，他不想熏着她，便再也没有喝得醉醺醺过。
柳凝还挺喜欢看宋夙朝挣扎的样子。
那可比芍药口中所说痴情一片，好看上一百倍！
柳凝嘴角一扯，目光里闪过鄙夷的神色，“王爷是喝了酒吧？民女都闻到一丝淡淡的酒味。”
“本王并没有喝醉！”
他语气冷森森的。
柳凝坦然的看着他，“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王爷节哀。”
宋夙朝一脸的难以置信，却又有些丧气，“她是本王的王妃，一个柔弱的女子罢了，为何要对她动手？”
“她不该与使臣去和谈！”
“本王亲眼见到马车落下悬崖，可什么都做不了，辜负她的人是本王啊！”
宋夙朝总说他的王妃不在了，那就真的当不存在了罢。柳凝还没蠢到自爆，惹火上身的地步！算了，她多少还是要装出十分惧怕的样子，“王爷，节哀。”
宋夙朝却笑了，“本王知道，你也在心里头骂本王无能。”
“……“柳凝不会承认的，不然，让摄政王的脸面往哪里放？
宋夙朝像是一瞬间酒醒了似的，幽深的眸子，盯着她，灼灼如烈火，“你是个狡猾的，扯东扯西，尽是没有说一句真心话！”
“……”
柳凝知道他在用气势压迫于她，她和这位贵人儿，明面上只见过一次，此时同他起争执，是极不妥当的，“民女刚到王府，并不知王爷想要问的是哪一件事？”
宋夙朝见她虚头巴脑，满嘴没有一句可听之言，更是对她这人，厌恶至极，“过来。”
“什么？”柳凝明显有些愣住了。
“本王，让你过来！”男人一字一句的说道，“过来！”
过去？
过去，作甚？和一个酒鬼，谈天说地么！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她本无意与宋夙朝再纠缠。
既然他喝醉了，柳凝在此时溜走才是上上之策。离她不远处就是小门，只要再跑两步，就可以顺着小道跑出王府去。
宋夙朝这样的人，不会在意她的去处。她顶多再问芍药要一张假皮，换个容貌，离开上京就是。
但是，张贵妃和张婳二位，小人得志。柳凝还没有亲眼见到她们落一个凄惨下场！她不能轻易退开，惹怒了宋夙朝，“民女，今日的确见了张婳，从中得知了一个了不得秘密。想是王爷若是听到了，您必定会欣慰的。”
“你就这么了解本王？”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怪。
院子安静极了，男人的身影渐渐靠近，像是沉默的兽闻着血腥味靠近，“是么？那你且说来听听。”
柳凝秉着呼吸，被那幽深的黑眸盯着的时候，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她还真能感觉后背不断落下的汗珠，“民女想为王爷分忧，等回去以后，终是找到了张氏姊妹多年的心头病！她们二人均无子嗣，此番，张婳已有身孕，这孩子未必是严相的，多年被打压，必定是要狗急跳墙的。”
宋夙朝靠得近，又闻到这女人身上浓郁的脂粉味，别过脸去，“那又如何？”
她双手行礼，对他一拜，恭贺道，“有两种可能，其一，张婳为博一个好前程，会寻到张贵妃，要挟为其遮掩。其二，张贵妃她也是多年无子嗣傍身，与坤宁宫后座只有一步之遥，她想要一个儿子。如今，正好见着张婳有身孕，便让张贵妃觉得有机可图。”
“你的意思是，张贵妃要铤而走险？她先哄了张婳配合，再到时候，也可借去母留子，以除后患。”
宋夙朝显然出乎意料，这样的计策会出自一个商户女之手！
她仰起头，看着他，眼眸是淡漠之色，却又十分干净澄澈，“王爷，为何如此吃惊？难道，民女献的不好么？”
只有她才知道。
这计策，太好了！
就像当年她生产之际，宋肃北所做的那样，宋夙朝一定觉得很熟稔吧？
柳凝垂着眼，冷声道，“王妃的先例就摆在跟前，张贵妃不过是再演一遍，让陛下把持不住美色，重蹈覆辙罢了。”
“水芝！你好生放肆！”男人低声的呵斥道。
天色昏暗，已至黄昏，却凭空起了惊雷。
低幔垂荡，被一阵阵风吹起，如梦似幻。
宋夙朝虽许久并未喝酒，还没到喝一壶就醉酒，人事不省，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步！他想王妃最害怕雷声，倘若这眼前的娘子也装出柔弱之相，或许，他能从她身上见到王妃的影子。
可是她却没有。
微光落在那女人身上，留出斑斑驳驳的影子。宋夙朝微微的眯着眼，颇有些恍惚，两人分明是大不相同的两人，为何他总想要在她身上找王妃的影子？这莫名的情绪到底从何而来？原先，只以为是藏云昇的缘故，可今日所见，却是困住他的心魔。
六年，整整六年。
那山崖底下每一颗草都翻过了，却未能寻到王妃的一片衣缕！
柳凝声音清脆，“王爷，大可耐心等候，不出时日，就会传来好消息的。”
宋夙朝听到那娘子的筹谋，手段果然狠厉，名不虚传，他道，“水芝姑娘，扰乱皇室血脉，那可是诛灭九族的死罪啊？”
“若非如此，以陛下对张贵妃的宠爱，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王爷，这可是绝佳机会，不可心软啊！”
他要她不择手段，对付张贵妃。
她只是照办罢了。
只要宋夙朝认不出她，柳凝便是安全的。芍药她脑子真的有问题，她与他之间到底是谁在折磨谁啊！
宋夙朝他在思虑，整个人都像是陷在黑暗里头。
听到她方才所说的话，没有动容，那是假话！
前些日子，张贵妃就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买通御膳房的人，肆意妄为，根本就不把东宫之位放在眼里！宋祈的安全，便越发的刻不容缓。
皇兄，优柔寡断。
他却觉得那后宫的女人虚伪，又恶心，没一个好的！
“你有几成的打算？”
柳凝把头低的更低，“民女不敢托大，但五六成机会是有的。”
“看你的样子，还真是信心满满。”宋夙朝的言语也变得温和起来，视线捕捉到女人的身子在颤抖。她还是怕打雷，只是在硬撑着吧？
他还是抬起手，在那女人的肩头拍了拍，“起来吧。”
“不敢劳王爷大驾！”柳凝整人都和炸了毛似的，一下子蹦老远。
尴尬。
大写的尴尬！
她欲要辩解几句，“民女自幼得了一种怪病，不喜他人触碰。”
“还有这样的怪病，真不是在防备本王？你这幅样子，倒像是本王要对你做些什么。”宋夙朝耷拉着眼皮，说这话有点丧丧，“本王还没有饥渴到这个地步。”
“民女为什么要防备王爷啊！还没来得及感谢王爷给的谱子。”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宋夙朝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方才会对这女人有了一丝的怜悯之情，“满身铜臭味！粗鄙无知的女人！”
柳凝下意识的又想去摸自己的脸，平凡的容貌，才是她的护身符。这男人一下子思念王妃，一下子又偏执的不行，谁知道他到底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还是退后两步，比较安全。
可能是她的举动再次刺激到了宋夙朝！
柳凝的头顶传来恶狠狠的声音，男人浓郁又阴沉的盯着她，高呵一声，“你给本王滚出去！没有本王的命令，永远都不准踏入本王的王府半步！”
“民女遵命！这就有多远滚多远！”
那真是太好啦！
她提起裙子，二话不说的就跑了出去。
事后多年，柳凝再回忆起来，真觉得与他之间是孽缘。少年成名，战绩斐然，倘若没遇上她，他真能做做一个为国为民的摄政王。
她对他的怨怼，那些被瞒在骨子里的不甘心，全随着岁月，慢慢泯灭了。
可对方似乎并不是这样？好像要嚼碎她的骨头，咽下去，一起沉沦……柳凝打了个寒颤，“摄政王，有当暴君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