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王妃你......”付嬷嬷听到这话瞬间愣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一早便知晓皇帝不会见我”章柔单手靠在茶案上，语意轻柔，却又面无表情。

付嬷嬷闻言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一时之间竟有些踌躇。

见付嬷嬷欲言又止，章柔忍不住轻笑出声：“嬷嬷是不是想问我既然知道皇上不会见我为何还要执意进宫？又为何还要傻傻的跪在御书房外面？”

付嬷嬷点头。

“那是因为....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是关月梨。愉贵妃逝世后，关家拼着让全京都人看笑话都要将关月梨送进后宫，嬷嬷你可知为何？”

“不就是他们关家贪图那个位置吗？原本赵皇后去世后，大家都以为皇上会立愉贵妃为继后。却不想皇上并没有立后的打算。后位空置多年，这愉贵妃就被看了多少年的笑话。最后更是因为这个郁郁而终。我看啊，这后位就是他们关家人的心病。”付嬷嬷语带嘲讽的说道。

“心不心病暂且另说，但当初关克图和关向远父子图的可不仅仅是那个皇后之位。他们想要的....是从龙之功。”说完那四个字，章柔的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眼里的冷意更是溢满眼眶，瞳孔也是一缩。

“从龙之功？”付嬷嬷惊讶出声。

“对，从龙之功。乾昱六十四年，太子姐夫去世，次年赵皇后病逝。皇后病逝不满一年，百官便上书以储君一事乃国之大事为由逼明帝再立储君。当时属珩王呼声最高。慕祁虽非嫡子，却也算得上是长子。珩王志得意满以为储君之位非他莫属，却不想皇帝竟立了年仅六岁的景昀为皇太孙。景昀虽是东宫嫡子，皇帝嫡长孙，但父母皆已亡故，外戚也被杀得一干二净。一个空有皇室血脉的孤儿。若非明帝那道突然的旨意。景昀怕是什么时候死在皇宫也不可知。”说到这儿，章柔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似是想起了曾经那些悲痛的记忆。

付嬷嬷也是眼眶泛泪。

章柔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悲痛，继续缓缓开口道：“景昀不过一介稚子，且又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百官自是不会答应。虽然明帝以雷霆之怒压下了百官的不满，但也只是表面上而已。关家和珩王从未放弃过那个位置。明帝为了安抚关家，给了愉贵妃暂理六宫之权。愉贵妃郁郁而终后，为避免六宫之权旁落他人，关家势必会再送一个人进宫。前朝有珩王和关家联手，后宫也有人稳坐高位。就算景昀是皇太孙又如何。谁能保证皇太孙就一定是最后的储君。”

“那关向远为何非要将自己的嫡女送进宫？送个其他房的嫡女进宫，再将关月梨嫁给珩王不是更好吗？毕竟关月梨和珩王也两情相悦。”付嬷嬷不解的说道。

“是好，但是太明显了。”章柔摇头轻笑。

“明帝虽上了年纪但却不傻，关家若是真敢这么做，那等待关家的可就不是泼天的富贵而是灭门之灾了。况且，送关月梨进宫，若是她能诞下皇子，那此事可就又大大的不同了。”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嘴角亦是露出一丝冷笑。

“王妃您的意思是说......关家还有别的打算。”说完，付嬷嬷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嫌恶的表情。

“这关家算盘打得可真响。到底是草莽出身，眼里只有荣华富贵，缺乏世家气节。还有那珩王也是，为了皇位，竟将自己心爱之人送上父亲的床榻。当真是利令智昏，蔑伦悖理。”付嬷嬷就差没有猝上一口了。

见付嬷嬷一脸愤慨之色，章柔反倒觉得关家的做法并未有什么不妥。毕竟越是身居高位之人，对权力的渴望也就越强烈。只是自古以来多是女子充当他们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今日我进宫本就是为了提醒皇帝，景昀在东宫并不安全。顺带给关家上上眼药。我知道明帝不会见我，且就算我说了明帝也不会信。所以我需要演一场戏。一场不打自招的戏。”章柔没有接付嬷嬷的茬，转而说起今日的事。

“按照以往的经验，您一进宫，关贵妃必定会过来找您麻烦。所以王妃你一早就选定关贵妃设好了局，？”付嬷嬷有些诧异的看向章柔。距离她们从王府出来到宗人府，再从宗人府到皇宫也不过半日的时间而已。这一路上车马不停，章柔却能快速的布好局，再收局。这...不得不感叹章家的儿女的确皆是人中龙凤。

“我故意在御书房外装作疯癫的模样，待关月梨前来时，再向她透露出我要和离的事。关月梨果然上当。景昀中毒一事，阿侓并未与我细说。我本来也只是想着诈一诈关月梨。却不想她被我要和离一事气昏了头，竟然不打自招说出了香素。”一想到关月梨当时的脸色，章柔便觉得心中一阵舒畅。

“王妃你和离关她什么事？她生气作甚？呵”听到这话，付嬷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大抵是我过得不如意，她心中才畅快解气吧。如今听到我要脱离苦海了，她自然也就不乐意了。”章柔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关贵妃也真是，亏她还念了那么多书，心胸竟如此狭隘。”

“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章柔说完神色怅然的看向马车外。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略带幽怨的诗句缓缓从她嘴里念了出来。

付嬷嬷见她神色哀愁，知她定是想起了往事。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慰。只能沉默叹息。

街道上，两个稚童在追逐打闹。

御书房

明帝一身冕服负手而立看着桌上的长卷，脸上的表情似是沉思又似有些感慨。

只见长卷里的人物色彩鲜丽，栩栩如生。旁边的诗句更是笔墨致密，妙趣横生。画与词之间构图巧妙，一看便是出自名人之手。长卷一个角落里印有一块小小的红印，只见上面用朱砂写着舒同二字。

明帝望着那枚印章眼里闪过一丝波动，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抚摸那个印记。却又在即将要碰触的时候生生停在半空。

一丝笑意慢慢在明帝的嘴角浮现，只见他声音冷冽的开口道：“出生诗礼之家又得你亲自教诲，智多近妖，心思缜密。忍了这么多年倒也是难为她了。”

说完大手一挥，长卷“啪”的一声合在了一起。

屋内寂静无声，只有蜡烛燃烧的声音。

屋外浮云悠悠，余晖散尽。

咸宁宫

明兰带着几个宫女从御膳房回来，刚进院子便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只见本应在殿内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不知为何全都被赶到了门外，一个个面色紧张如临大敌一般。

明玉一看到明兰便立刻迎了过来，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围了过来。却是隔着一段距离。

“可是出了什么事？”明兰率先出声问道。

明玉面带愁色的点了点头，朝她低声道：“齐王妃进宫求见陛下，被陛下拒了，跪在御书房外面不走。娘娘听说此事后便带了几个人过去瞧瞧热闹。不曾想与齐王妃起了争执，被皇上训斥了一番。不仅如此，娘娘刚回宫，王之春那徒弟又带来了皇上的口谕。陛下让娘娘若是无事便多看看书，修修佛法。春生走后，娘娘便将我们全都赶了出来。”

随后没忍住又吐槽了一句：“你说陛下这不是往娘娘心口上扎刀子吗？他明知娘娘......”

“明玉”明兰突然出声道，一双杏眼里满是厉色。

明玉这才惊觉自己险些良成大祸，赶忙闭嘴。一脸后怕。

“娘娘并非沉不住气的人，怎会在御书房门口和齐王妃有了矛盾。可是那齐王妃故意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知她已经知错，明兰也不再追究转而提起正事。

明玉思索片刻也觉得明兰说的有道理，虽然自家娘娘脾气是有些不好，但平日里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在御书房皇帝眼皮子底下和人吵架，这也不太像是自家娘娘的作风。想到这里，明玉抬手指向人群中的一个宫女：“芍药，你过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唤芍药的宫女从人群中慢慢走了出来，正是先前关月梨下令掌掴齐王妃的人。芍药一脸怯懦的来到两人面前，筹措的有些不敢开口。

“无事，你且将先前的事一一道来。娘娘面前自有我替你扛着。”见她一脸惧色，明兰不由出声宽慰她道。

芍药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有了底，这才慢慢开口道：“娘娘到御书房的时候，那齐王妃正在说什么伤天害理，食肉寝皮之人还享受荣华富贵之类的话。娘娘听到这话后，便驳斥了齐王妃几句。后来不知怎的就说到了齐王妃要和离。娘娘当时听到这话便面色难看。随后那齐王妃又嘲讽娘娘此刻竟还有心情来御书房。故意问娘娘知不知道那些刺客的来历。娘娘一时不察，说出了香素。齐王妃便逮着这个话头不放，明里暗里都在说刺杀一事与关家有关。最后更是说娘娘在东宫安插了眼线。娘娘一怒之下便命我等掌掴齐王妃，但皇上就在屋内。我们担心事情闹大后对娘娘不利，便都有些犹豫。不曾想娘娘却是自己动了手........”

“娘娘亲自动手打了齐王妃？”明玉小声惊呼道。

明兰也是一脸的凝重。

“没有。没有。娘娘是动手了，但是没有打着。那一巴掌被王公公给受了。”芍药赶忙出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