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辰时，散朝后，江今安赴了约。

“公子感觉还是跟以往一样吗？”正襟危坐的老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问道。

正想回答的江今安沉吟片刻才回道，“昨日好像……”

对上对面炯炯有神且又含着几分八卦的目光，江今安突然不想说实话了。

“此事事关公子幸福，公子可要实话实话。”老者看出江今安的欲言又止。

一刻钟后，江今安利落的从马上下来，脑海就回想起老者说的话。

“这样看来确实是有希望恢复，看来我的医术又有长进了哈哈，接下来配合我独家针灸法多半是能恢复以往。”老者语气中带着自信。

此事困扰他已经有一年之久，如今终于有恢复的希望了。

能做个正常人他当然是想的。

虽然心中愉悦，但江今安还是喜怒不形于色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就在这时，子墨急忙跑来。

“发生何事了？”江今安声音严肃，如此匆匆忙忙的不成体统。

“爷，高姨娘被罚了。”

江今安到正院时，高晗已经将近跪足一个时辰。

院中粗略一看有七八人，全都围在一处，他扫视一圈，没有看见沈亦楚的身影。

“你，过来。”江今安看到了沈亦楚身边常见的白露，对着她说道。

“见过世子爷。”

“这是怎么一回事？”江今安神情严肃，毕竟高晗可是他的恩人，若是不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若是人人都这样，那他这国公府的世子，长子长孙岂不是毫无威严。

“回禀世子爷，高姨娘在正院外吵嚷，而且没有大奶奶的命令就闯了进来，奴婢跟高姨娘说明了大奶奶在休息，高姨娘还是执意要闯进来。”白露并不添油加醋，反而陈述事实。

江今安看了过去，身边围着的下人们纷纷让开，捆住高晗的绳子也被松开，这些人都是白露制止高晗吵醒沈亦楚的手段。

“爷，救命啊，她们这些刁奴想谋杀我。”高晗扯开自己嘴巴里的布条，利落且狼狈的爬了起来往江今安身边去，边跑边喊，这画面，不知道的真会以为她真的被人谋害一般。

江今安退后一步，“她们说的可为真？”他早就从自己的小厮那了解了经过，只是他还是想听听高晗说的，他并不独断，但并不代表他是傻子。

“爷，她们撒谎，我是来给大奶奶请安的，她们无缘无故就把我绑着，让我跪在这院中。”高晗还在狡辩，她认为江今安会相信她的，毕竟她可是救过他的，看在这份上，他也要信她的。

“是吗？”一道温和却又不失力量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午正时，沈亦楚终于醒了过来，但是她一醒过来又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声音。

本来听到江今安的声音，她就打算不出面了，但没想到能听到高晗胡扯。

“你所谓的请安就是闯入我的院子，妾室礼都没有然后就质问我世子爷是否离开？”

“这就是你身为一个妾室该做的吗？”沈亦楚睥睨着下面的高晗质问道。

字字句句容不得高晗再辩驳，本来就心虚的她不敢面对着沈亦楚。

此事以高晗被禁闭三天结束，同时江今安命令此事不可外传，否则就逐出府，是以府上的人大多都不知情。

也因此，底下还有人存着沈亦楚不受世子爷喜爱，地位即将不稳的想法。

……

这日，沈亦楚正在美人榻上看着世子爷命人递上来的账册，白露掀开帘子进来，面上气鼓鼓的。

近来天越发热了，正院早已用上了冰，水汽不断地从冰鉴上涌，使得室内温度下降，因为天气炎热，沈亦楚只简单的穿了件纱裙。

看着白露嘟着嘴的模样，沈亦楚不由得觉得好笑，她笑着问，“这是怎么了，谁欺负咱家白露了，快跟我说说，我给你做主。”

“大奶奶，奴婢刚刚去小厨房嘱咐膳食，结果却听到几个婆子在议论大奶奶。”白露脸上带着怒气，“奴婢过去跟她们争论，她们还把奴婢推倒在地。”

“快过来，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听闻此话，急得沈亦楚连忙坐起身子。

“奴婢没事。”白露继续说着，“不过奴婢新做的衣服被扯坏了。”

白露的脸上带着可惜，“这还是大奶奶您做那件石榴裙剩的边角料，这可是蜀锦，很珍贵的。”

“这个不重要，回头我再赏你一些好的布料，过来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奴婢没事。”

沈亦楚让白露转身一圈她看看，而后指出，“这里破了。”

她的目光放在了白露的手肘处，只见那里的布料已经抽丝散开，她一把撩开白露手上的衣服。

只见手肘处被擦出伤，还往外冒着血丝，“你受伤了。”

沈亦楚皱起了眉头。

白露仿佛这时才察觉，“对啊，奴婢刚刚怎么没有感觉呢？”

“你呀你，还是这么马虎。”

“红芽 。”

“大奶奶。”候在廊下的红芽立马进屋应道。

“快去请府医。”沈亦楚吩咐道。

“不用了吧，大奶奶。”白露连忙阻止。

她一个小丫鬟何德何能可以让府医为她治这等小伤，这要是换作别的丫鬟都是自己托人出去买药，随便擦擦就好。

在这个时代，丫鬟的命是最不值钱的。

所有的下人都渴望着得到主人家的重用，在主人家前有几分体面已经是祖坟烧高香了。

“快去！”沈亦楚训斥着停下来的红芽，声音带着焦急。

沈亦楚一向好脸色，突如其来的严肃吓得红芽不顾规矩，迅速跑了起来。

覃府医当时见到慌张的红芽，年老的他也慌张的跑了起来，还以为是哪位主子受的伤很严重，却没想到是一个小小丫鬟，他不由得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个丫鬟，看来这个丫鬟很受大奶奶的器重，他不由得认真了几分，本以为伤的很重，却没想到只是擦破点皮流了点血，他到的时候已经不流血了，他简单处理了之后，沈亦楚焦急地问，“如何了，多久可以恢复？”

“回大奶奶的话，这位…伤的并不重，老夫已经处理好了，接下来几天不要沾水即可。”覃府医说着注意事项，其实这些不说也可，但是他看主子重视的模样，还是没有省掉这一步。

等红芽将覃府医送出去之后，沈亦楚才预备着处理刚刚白露说的事。

“白露，你去把小厨房的人都叫过来。”沈亦楚吩咐道。

这一次她是真的动怒了，若只是简单的口舌之争她并不会管，但若是敢伤害她的人她必不会轻易放过。

而小厨房的几位婆子还在偷懒，她们在显国公府的资历很深，一家都是家生子，久而久之就生出几分玲珑心，她们看这位大奶奶一向和颜悦色，并不会轻易训斥下人，就算犯一点小错误，她也是会给机会改过，于是这几位老油条就认定了那大奶奶是个好欺负的主子，是以身边的丫鬟也并不会被她们尊重。

本来被人听到在议论主子这几位婆子还有些慌张，但见一个脸生资历浅的丫鬟敢骂她们，她们顿时将慌张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冲动骂人跟动手。

看到白露灰头土脸的跑回去，她们的心中还有几分得意，管你是不是大奶奶的丫鬟，还不是打不过她们，还不是被她们所压制。

几位婆子相视一笑，面上都带着得意。

这件事若是说出去，她们的脸上都有光。

听到大奶奶传唤她们，她们还懒洋洋的，有着不情愿。

“见过大奶奶。”几个婆子懒洋洋的纷纷行礼。

“传你们过来也没有别的事”，沈亦楚的话刚说到这里就见下首的几个婆子纷纷松了一口气，还满不在乎。

“刚刚我身边的丫鬟说你们在背后说主人家的坏话。”沈亦楚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道。

话音刚落，在左侧的一个穿着蓝色褙子头发梳整齐，长相有些刻薄的婆子说，“大奶奶冤枉啊，绝对没有此事，我们几个都可以作证。”

说完，还示意了一下余下的婆子。

然后其他婆子纷纷应和点头。

“大奶奶莫非是听您身边的丫鬟胡扯，这丫头刚刚在小厨房就对我们无理，我们几个婆子一把年纪了，您可不能一味偏向她。”穿着褐色褙子的婆子说道。

“对呀对呀，您身边的这个丫鬟刚刚自己摔了，现在赖在我们身上，这可真是冤枉我们几个老家伙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可是兢兢业业的伺候主子们。”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

【哐当】一声，让还在争扯的几个婆子纷纷闭上嘴，她们的头顿时垂了了下来，好似被驯服，但她们脸上并不是这么说的。

白露看了一下沈亦楚拍桌子的手，心里暗想，这可是大奶奶第一次如此生气。

“什么摔倒的事？你们简直是放肆，竟敢胡乱攀扯主人家的事情”，沈亦楚的目光一一看过几个婆子，“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沈亦楚当然不蠢，如果是拿白露被欺负的由头，这个理由有点站不住脚，因此，她就是指明了这几个婆子在背地里议论主人家的事情，这个罪名就大了。

几个婆子看看对方对对眼色，仿佛这时才明了沈亦楚的意思，纷纷跪下求饶。

她们以为沈亦楚这位大奶奶好欺负，这时才知道原来是她们愚笨了。

“通通罚三个月的月例，若是再犯，通通发卖出去。”沈亦楚轻描淡写的说着对这个婆子的惩罚。

第一次犯错，沈亦楚愿意给她们个机会，也体现了主人家的善良容量，若是第一次就罚的太重，未免显得她有些不近人情，可能会让下人们人心浮动，但要是再犯，情况又不一样了。

几个婆子乖乖领罚，不敢再求饶，她们已经知晓了这位大奶奶的厉害。

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但到了关键时刻，总有一番本事。

大奶奶惩罚小厨房几位婆子的事情迅速在显国公府流传开来。

周氏听到下人回禀的时候正在梳头打扮，她的手一顿，透过铜镜看向后面的孙嬷嬷，她问道，“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据说是这几个婆子在背后议论主子。”孙嬷嬷低声回禀道。

周氏沉吟片刻，“你去传我的话，三个月月例不足以让她们长记性，改成半年月例吧，再犯全部乱棍打死。”

周氏执掌显国公府这么多年的中馈自然有一套管家的经验，此事若不加以严惩，岂不是以后会让更多下人在背后议论主子。

这可别小瞧这些下人，若是她们出去外面胡言乱语，显国公府的名誉会受到影响。

这也是希望这些下人们能吃一堑长一智。

而这边的沈亦楚听到周氏插手，以为是不满她对这些婆子的处罚，她以为这些婆子里面有她的人，没想到却是罚得更重。

其实这一举动还有别的意思，就是周氏这位当家主母会给她撑腰，她这位大奶奶并不是可以随意欺辱的。

而从外面回来的江今安也听闻了这件事，他只随便一听，然后就说这件事沈亦楚做得好，并不打算再插手。

他也不喜欢不守规矩的下人，更何况区区几个不足轻重的下人，怎么可以跟他的正妻相比。

于是他嘱咐道，“大奶奶形同于我，你们要尊重大奶奶，万不可像这些不知礼数的下人一般。”他在前院贴身伺候的共有两名小厮，一名叫子墨，一名叫子砚，二人在外的态度也常常代表他。

子墨子砚双双垂头，应声回答，“是。”

其实用不着主子亲自嘱咐，他们二位也懂得，毕竟是下一代的当家主母，他们还是有些见地的，不过此话一出，他们会更加尊敬这位大奶奶。

原本子砚内心更偏向于高姨娘的，在听完主子的特别吩咐后，内心的天平又偏回了大奶奶处。

这几天帮带娃，还是被我挤出时间来写了，我棒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