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周氏未出嫁前就是高门贵女，她是太傅之女，从小就跟在自己母亲身边学管家之道。

达官贵族之女都会要求学习管家之道，毕竟这也是谈婚论嫁时男方考究的一面。

大房的姨娘们在周氏的威严下，谨小慎微，守着自己妾室的本分。

但周氏并不是会无缘无故苛责人的性格，只要不触犯她的底线，姨娘们还是很快活的。

其中，李姨娘最受国公爷疼爱，也是所有姨娘中颜色最甚的，她所出的两位姑娘在庶出姑娘中打扮的也较为亮丽。

国公爷母亲，老夫人殷氏向来深居浅出，镇日里吃斋念佛甚少让下面的小辈去打扰，每月只有初一和十五才会出来，今日正好十五，于是沈亦楚她们跟周氏请完安后一起前往老夫人所在的玉露院。

大房和二房，四房，还有宫里的容妃也是老夫人所出，三房是庶出，但老夫人面上是一视同仁的。

今日难得聚齐四房人。

老夫人今岁五十左右，实际看她却远比她的岁数年轻，今日穿着深色的比甲，头发精心打理过，因为一贯礼佛没有穿金戴银，但是丝毫不减弱她的威严与高贵，看着小辈们的目光带着慈祥。

“母亲今日看着精神头很好。”二夫人杨雪雁行过礼后上前一步问道。

“天总算放晴了，看着心情也好些。”最近几日虽然未曾下雨，但天色总是阴沉沉的，老夫人年纪大了，就喜欢阳光明媚的天，阴天总让她想到迟暮的自己。

因此，原本今日不打算出来的她才改变了主意。

“谁说不是呢，母亲今日看着也比以往年轻些许。”说这话的是三夫人王虞，她的脸上带着明晃晃的讨好。

老夫人也淡淡应和着，但脸上没有了刚刚对二夫人的亲密。

三夫人有些怯怯的。

府里其他几房都是嫡出，只有她的夫君是庶出，庶出就算了，她的夫君还不争气，整日留恋女色，全靠府里养着。

虽说如今是周氏管家，老夫人并不插手，但若是老夫人开口，周氏也定不会推脱。

于是，每每见到老夫人，三夫人总是要说些好听的话。

前一阵子，她的夫君江襄又在青楼看上了一位花魁，但可惜的是这位花魁早就被应天府尹的公子看上，花楼的女子自然是价高者得，那花魁就更是天价了，两者对上，江襄并不占优势，而且江襄是个酒囊饭袋，容易被激怒的人，因此他被激怒之下打砸了花楼，花楼那边看在他是公府之子没有将他扣押，但他仍然要补偿损失。

江襄口袋里没有任何钱财，他是有一钱都要去花掉的人，三房没有老夫人私下补贴，也没有家中产业支持，只有公中例银，但这远远不够，他就盯上了她的嫁妆，但是三夫人哪里肯，她的嫁妆都是要留给她的儿女的。

所以她今日来，是希望老夫人可以帮忙出手平了这个不端。

老夫人殷氏虽然不理世事许久，但是她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一看三夫人这样就明白了。

虽然江襄是叫她一声母亲，但毕竟不是亲生的，加上她有自己的孩子便没有多加管教，老三一直是养在他的生母许氏下的，他生母那个人呢，就是空有美貌没有脑子还极爱虚荣的，老三养在她那，自然也学到她身上的陋习，后来自然就定性了。

后来老三娶妻，她本想帮她娶一个可以管得住他的贤妻，但是许氏不同意，认定她不怀好心，去找老爷将老三的婚事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也不知道怎么的看上了如今的夫人，一股子小家子气，唯唯诺诺的，上不得台面，更加压不住老三。

但老夫人不知道，许氏就是要这样的儿媳，她生怕强势的儿媳压制着自己的儿子，恐自己儿子受气。

“都坐着吧，别站着了，一家人别客气。”老夫人扬起手，因为常年礼佛，身上带着檀香，闻着总有几分安心。

沈亦楚坐在右侧首位，她是孙辈的第一人，而左侧则是坐着各房夫人，姨娘们则是站着伺候。

江明月则是倚靠在老夫人身上，一副乖乖孙女的模样。

“祖母…”，江明月娇滴滴的叫唤着，“好些时日没有见祖母了，明月可想您了，想得最近都瘦了。”

“让我祖母看看是不是真的瘦了”，老夫人脸上带着笑，真的去上下打量，过了一会儿拍了拍江明月的手说，“月丫头出落的越发标志了。”

周氏道，“母亲莫要夸她，不然这丫头尾巴要翘上天了。”

虽说是让老夫人别夸，但脸上的表情，则是与有荣焉，甚是骄傲。

老夫人最是疼爱大房的一对嫡出儿女。

二房五个孩子皆是二夫人所出，二老爷江辙没有纳妾。

当初连连生出女儿，二夫人提出要给江辙纳妾，但是那个时候他因为爱重妻子拒绝了这个提议，这一段佳话也在乾州传开。

二夫人拍了拍身旁自己的大女儿，笑着道，“燕丫头这阵子也经常念叨着母亲，母亲可不能厚此薄彼。”

“来，到祖母这儿来。”老夫人朝江燕招招手。

老夫人一侧是江明月，一侧是江燕，抱着她们脸上是和蔼满足的笑。

沈亦楚看着老夫人含饴弄孙，她安静的坐着，脸上是得体的笑，她今日穿着葱绿色的薄裙，衬得她冰肌玉骨。

老夫人的目光突然看向了沈亦楚。

“安哥儿媳妇。”

“孙媳在。”

听到老夫人唤她，她不慌不乱的上前行礼。

老夫人先是端详了沈亦楚一把，才笑着说，“是个好孩子。”

养尊处优的老夫人虽然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是手仍然不可避免的衰老，粗糙的手掌滑过沈亦楚的手心。

沈亦楚听闻，垂着头微笑了一下。

“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后跟安哥儿好好过。”

老夫人当然知道她的大孙跟媳妇没有圆房的事情，当初他们婚后第二日，她就劝过。

她身边的人打听到昨夜是在她那过的夜，看来是听进去了。

当然，老夫人这话一样也让堂内众人的目光看向了她，沈亦楚淡定回应，“听祖母的”。

而江明月在老夫人看不到地方翻了个白眼，沈亦楚皆收眼底，但不动声色。

出了玉露院，江明月意外地追了上来。

“你别得意，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话音刚落，江明月就急冲冲的跑掉了。

徒留沈亦楚跟白露一头雾水的看着她的背影。

“大奶奶，这个三姑娘不会是脑子有一点什么…”，白露忍不住吐槽道。

“这说不定呢？”沈亦楚也忍不住吐槽道，她就没有见过像江明月这么奇葩的人。

总是出现在你面前说一些对你而言是不好听的话，但实际伤害为零。

她也不知道江明月为什么对她敌意这么重。

回了正院，沈亦楚吩咐早膳先不上，她需要先补觉。

惯来习惯独睡的她，昨夜因为身边多了个人差不多整夜未睡，她强撑着精神伺候他出门，应付请安更是耗费精神。

但显然有人不想让她安睡。

“白露，外面什么声音？”尖锐的嘈杂声音把沈亦楚从沉睡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她的脸上带着困倦，不舒服的状态让她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头。

“大奶奶，是高姨娘。”白露气愤地说。

“她在外面闹什么？”沈亦楚不解，往常根本不会踏入正院的人为何今日突然过来打扰她。

“奴婢跟高姨娘说大奶奶您在休息，她偏不信，以为奴婢在骗她，说是不是您不敢见她。”白露一边伺候沈亦楚穿衣一边解释道。

已经被吵醒，索性去见见她，看她是什么意思。

“你让她进来吧。”

高晗还是那幅慢吞吞的动作。

“高姨娘急着见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沈亦楚其实有些不耐烦，但她的面上还是一副端庄自然。

孰料，高姨娘并未回答沈亦楚的问题反而四处张望着。

见她这样，沈亦楚更是不耐，她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高晗像是被吓了一跳，这才问出口，“爷已经出门了吗？”

听她这样问，沈亦楚方才懂得高晗来的意图。

她摆摆手，让白露回答。

就为了这点破事，扰了她的睡眠，回到内室的沈亦楚咬了咬牙。

世子爷已经出门的事情跟马房那边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又或者他的小厮那，特意到她这里来寻人，简直是匪夷所思。

更何况，自古以来还没有一个妾室敢到正妻面前找夫君的。

这是不将沈亦楚放在眼里。

本来一个妾室，沈亦楚并不放在眼里，都是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的，但她没想到高晗越来越放肆。

不过最根本的是江今安的纵容。

沈亦楚自然明白这一点。

想到这人昨夜还在自己这里休息，沈亦楚心生不喜。

“去让高晗在院子里跪足一个时辰。”沈亦楚还是没法将这口气咽下去，将白露叫了过来吩咐。

白露早已看不惯高姨娘的做法，听闻此话后肉眼可见的兴奋。

至于后续，沈亦楚没有再听到一点声音，她又歇下了，这次没有人再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