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沈亦楚请完安从明间出来刚好碰到了沈雪从东厢房出来。
宁国侯府的晨昏定省礼节沈亦楚一直都规规矩矩守着，尽管张氏并非生身母亲，但只要她是当家主母，沈亦楚就必须如此。
彼时，沈雪毫无礼仪的打了个哈欠，跨过门槛。
她看了一眼沈亦楚，正大光明的翻了个白眼，然后一脸看戏模样，“听说你要议亲了？”
连一声姐姐都不肯唤。
不过沈亦楚早已习惯不会计较，毕竟沈雪跟她母亲张氏一样，惯来只会在有旁人面前做戏。
沈亦楚也不奇怪，这消息她肯定是从张氏那里得来的。
她应了一声后打算回清宜院，昨夜从顾姨娘那回去后她夜间睡觉做了个噩梦，此时疲乏得很，不欲多说，但是沈雪向来不是个有眼力见的。
“谈婚论嫁？”沈雪尖酸刻薄地说，“你也配，像你这等下贱的人就该给那些商人做妾。”
说出的话一如既往地恶毒。
看着拦在她面前的沈雪，她比沈雪要高，所以是俯视她的姿势，针对她说的话沈亦楚并未生怒。
“姐姐的婚事自有父亲和夫人做主，此事妹妹实在不必过于关心。”
沈亦楚莞尔一笑，只是淡定的回怼。
她的事情确实轮不到她沈雪做主，所以她说的这话也激怒不到沈亦楚。
“谁关心你，切。”沈雪再次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身撞了一下沈亦楚就往堂屋走去。
看上去即高傲又无礼。
“姑娘，你没事吧？”白露连忙上前扶住沈亦楚关心道。
沈亦楚的肩膀磕到了门上，一阵疼痛传来，她下意识皱了皱眉，然后轻轻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
沈亦楚自认不是个大度的人，但是她只能忍耐下来。
毕竟没有人能为她做主，实际此时她们还在福安院内，要是想为她做主，张氏早该派人出来了。
而且虽然说她的婚事有父亲跟夫人做主，但实际沈亦楚不抱希望，特别是这等可以磋磨她的事情上，张氏向来乐此不疲。
实际在张氏进门后，沈雪就为难过她。
宁国侯府后院有一片湖景，平静的湖面犹如一面镜子，蓝天白云都被照了下来，那时沈亦楚的奶娘还在，她看着天气好提议让她出去晒晒太阳，不要整天闷在房内。
那时因为母亲逝去，她的情绪总是很低沉的。
恰好，沈雪也来这里玩球，那时候她对沈雪还是带着她是我妹妹想要亲近她的感情，所以她主动过去打招呼，希望可以跟妹妹一起玩。
沈雪只小她一岁。
那时候她不懂一岁这个概念。
那时候沈雪刚来侯府，父亲就向她介绍过张氏与沈雪，同时也特意叮嘱她多跟沈雪亲近亲近，那时沈亦楚对父亲的感情是敬佩的，所以对于父亲说的话她是谨记在心的。
“妹妹你也出来玩啊。”沈亦楚眼巴巴的看着沈雪说。
本以为会得到沈雪的邀请，谁知她停下踢球的脚，语气傲慢说，“你怎么也在这里？”
沈亦楚那时候想着要跟沈雪搞好关系，忽略了她语气里的傲慢，只是回答道，“妹妹，这里也是我家啊。”所以她出现在这里再正常不过。
谁知这话像是冒犯了沈雪一般，她脸上一片愤怒，“什么你家，你个贱人，这里是我家。”
话语如此粗俗，沈亦楚是第一次经历，当时就愣在了那里。
她的奶娘看不过眼，站出来说，“二姑娘，大姑娘是您姐姐，您应该唤她一声姐姐，侯府既是您的家也是大姑娘的家。”
许是没想到会有人反驳她，沈雪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得紧，她咬牙切齿地问，“你又是谁？”
“回二姑娘，奴婢是大姑娘的奶娘。”
“区区一个奶娘也敢训斥我。”话音刚落，沈雪就将手中的球往奶娘的方向大力扔来，幸好的是沈雪一个女子力气不大，没有砸中奶娘，而是朝着不远处的湖边滑去。
不过沈亦楚跟奶娘也确实没有想到一个闺中女子如此粗暴，也都愣了没有动作。
“啊…我的球。”看着自己心爱的球落入水中，沈雪气急败坏，她大声吼叫着，“你这个下贱的贱人竟敢将我的球踢入水中。”
听着这颠倒黑白的话，沈亦楚站出来维护奶娘，“妹妹，是你自己踢入水中的，不是奶娘。”
沈雪才不管是非黑白，她娘张氏告诉过她，侯府除了她父亲她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当然，也可以随意惩罚责骂他们，这是她家，她是尊贵的嫡出姑娘。
“你去给我捡回来。”沈雪直接命令起了沈亦楚。
“凭什么？”沈亦楚之前再想亲近沈雪，这会子都已经察觉到沈雪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了。
“你不去捡我就去告诉我母亲，然后让她罚你和你的奶娘。”沈雪稚嫩的面孔下满是得意的模样。
沈亦楚犹豫了下，但是想到初见时张氏对她和善的样子，那时单纯不谙世事的她下意识相信张氏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她觉得只要她跟她说明，张氏肯定不是个不辨是非的人，肯定会为她们做主的。
也就在这时，张氏跟她们的父亲突然到来了。
沈亦楚规规矩矩地行礼，而沈雪则是直接跑向他们。
抱着她那一向严肃伟岸的父亲，声音里还带着委屈，“爹爹，母亲，姐姐欺负我。”
这话一落，沈亦楚立即瞪大了双眼。
她连忙反驳，“父亲，没有，我没有，是妹妹…”
此时沈雪脸上早没有了刚刚颐指气使的模样，脸上只是委屈巴巴，双眸里还含着眼泪，打断了她，“姐姐说谎，姐姐还把我的球踢到水里去了。”
沈雪指着湖中的球说，“雪儿刚刚玩得好好的，姐姐突然跑过来抢我的球，然后还说这里是她家让我滚。”
口齿伶俐得很。
半点全无刚刚的傲慢样。
张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自己的女儿如此说，她当然是无条件站在自己女儿这边的。
“雪儿你说什么呢，你姐姐一向温和有礼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
说这话的张氏还瞥了一眼身旁沈昊的神情。
以退为进，这是张氏向来惯用的伎俩。
“母亲，雪儿说的都是真话，姐姐刚刚还让她身边的奶娘掐我，你看我的手。”沈雪撩起自己手臂的衣服给沈昊和张氏看。
果然上面一道掐痕。
已经有些发青了，可见力气之大。
看见这道掐痕，张氏连忙上前，脸上一副心疼的模样，“这…我的雪儿，疼不疼？”
说完，抬起自己脸颊看向一旁的沈昊，双眸含着泪，脸上一副柔弱只能依靠他的模样，如同刚刚的沈雪，这让沈昊心思一动，他最爱的就是张氏这个模样。
本来还意图秉持公平的念头立马就偏向了张氏与沈雪。
他对着沈亦楚大声呵斥，“你这个逆女，身为姐姐，本该做好雪儿的榜样，但没想到你竟然欺负底下的妹妹，你母亲那女的从前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年纪轻轻就这么恶毒，是不是你身边的奶娘教的。”
“来人，把这恶毒的刁奴压下去发卖了。”
一字一句的重话让沈亦楚被训斥的直接愣了起来，直到她的父亲想将她身边的奶娘发卖，她才回过神一般，急忙上前，想要学着沈雪一般抱住父亲的腿求情与解释。
可惜的是沈昊已经没有了耐心，他让人将沈亦楚拉下去跪祠堂反省。
事后，沈亦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走远。
年幼的沈亦楚就这么看着，直到眼睛干涩也不想眨眼。
而这边，回到内室的张氏跟沈雪则是询问起事情的原委，原本沈雪还心虚，直到看到张氏脸上没有责怪的模样，她才暴露自己本性说明。
张氏先是摸摸沈雪的头，紧接着说，“我的儿做得好，只是对付她，不必以伤害自己为代价，你胳膊上的掐痕娘刚刚看到心疼死了。”
听到沈雪的赞美，沈雪骄傲的扬起了头，而针对张氏说的这话，她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
“姑娘，还疼吗？”
白露看着姑娘坐下后轻揉自己的肩，放下茶壶的她连忙关心问道。
“有一些。”沈亦楚说。
“姑娘，奴婢看看吧。”说着就轻柔地脱下了她肩头的衣裳。
“呀！有些青了。”白露下意识唤了起来，“奴婢给姑娘擦点药膏吧。”
幸好她们常备着药膏，最主要是沈亦楚的皮肤很敏感，磕磕碰碰就容易留下痕迹。
将药膏放在盒子里，白露回过头，犹豫了下问，“姑娘，您是真的要嫁人了吗？”
当时面见张氏时她让白露候在门口，因此她还不知道此事。
“是的。”沈亦楚将肩膀的衣服挽上去。
“也不知道未来姑爷会是什么样的？”白露脸上是期待着的神情，“不过肯定会很爱护姑娘，毕竟姑娘这么好。”
她家姑娘在这侯府太苦了，如果可以觅得郎君，她家姑娘说不定可以脱离苦海。
“姑娘，您出嫁可以带上奴婢吗？奴婢愿意生生世世陪伴姑娘。”白露犹豫了下还是问道。
“这是肯定的啊，你是我身边唯一可信的人，不带你我带谁呢？”
听闻这话，白露放下了心。
她自幼就陪伴在姑娘身边，从前姑娘的身边有她还有奶娘，可惜的是前些年，奶娘被老爷发卖了，这些年姑娘的身边只有她了，如果姑娘的身旁没有了她，白露不敢想象姑娘以后谁才能服侍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