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楼里生意很好，说是人满为患也不为过，灵栖不在的一段时间里，李姜娥把姻缘楼打理得很好。
灵栖再次下凡来也不是为了生意，她如今身份不同，三界谁不知道，三生石的预言被一个重烨毁掉了，灵栖落得个孤单的境遇。
乍一看见陈清寒，灵栖甚至有些怔愣，好像这就是凡间一个普通德不能再普通的清早，陈清寒在等她。
灵栖顿了一会，才走过去，仰头看着重烨。
该说不说陈清寒这张脸和重烨很有相似之处，尽管两人的性格有不同，但灵栖总有一种熟悉感。
重烨表面是温润清冷的性子，但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他骨子里的不堪，陈清寒不同，他从不掩饰自己的不堪。
两人如今已经是水火不容的局势，她想不到重烨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灵栖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出这没有意义的话。
怎么来了？这还用问？
“如果是来找我谈事的，那就大可不必了，我们如今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推后了一步，看着重烨眼底的冷静。
恰好这时，身后传来李姜娥热情的声音，大声嚷嚷：“哎哟！是清寒呐！我就说你昨日怎么没来，我懂我懂，你俩好好谈谈，我出去了嘿！”
李姜娥嘴里絮絮叨叨的，进来端了点茶水点心才出去。
等到包厢的门关上，一股冷意从灵栖小腿往上爬，她打了个哆嗦，看向重烨，心中暗道不好。
她怎么犯了这种错误，和重烨独处一室，还以为他们在玩扮家家酒？
重烨这人，她再了解不过，最是公私分明，不讲道理，那日她伤了重烨逃出来，本就是重烨放她一马，他们之间的情谊已经尽了。
想到这里，灵栖心脏抽痛，她做出防御姿态，等着重烨下文。
“我是来告诉你，竹斐鸠杀了苍羽，他并不简单。”重烨声音发紧，目光沉沉盯着灵栖，不知在想什么。
“我为什么要信你？”
换句话说，重烨现在和竹斐鸠一样落入魔道，尽管这是重烨的命运。
“三生石的预言并没有因为苍羽的死而停止，你应该清楚，灵栖。”重烨盯着灵栖，一副认真的样子。
苍羽的气息在这三界已经消亡干净，但是三生石的预言并没有停止，这说明什么已经很清楚。
灵栖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她突然觉得说话很艰涩。
如今这三界，重烨和竹斐鸠两个魔神，谁才是三生石预言的？
“我不信你说的……重烨，我不信你。”灵栖语气加重，不知什么时候，她手中金光闪过，空秦剑锋芒毕露。
“但是姻缘楼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除非你想和我打一架。”
她打不过重烨，灵栖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再修炼多久都不可能打得过重烨。
“你自认为能做到？”重烨静静开口。
他说的“做到”当然不只是打过他，而是更加深刻的东西，比如说完成三生石的预言。
“做不到的，你要是清醒，就该清楚，你应该打掉这个孩子。”
他们相处几万年，彼此都清楚，灵栖突然觉得难过。
“你从来都这样，不相信我。”
空秦剑的剑芒直指重烨，他挥袖站在窗前，回头看了眼灵栖。
半晌过后，他竟是伸手抓住空秦剑的剑芒，两人就这样对峙，谁也不肯开口。
最终是灵栖先败下阵来，她肩膀疲惫地垮下去，手也松开。
“你比我心狠，重烨。”灵栖摇摇头，没说话了。
房间里的气氛很冷，初春的凉意从窗户吹进来，灵栖清醒了点，再次开口：“我会去调查竹斐鸠，不用你提醒了，你今日来，怕不是为了这事吧？”
空秦剑悬浮在空中，剑锋上沾了点重烨的魔血，有些亢奋。
“当然是为了这事来的，既然你不信，那我走了。”重烨握了下拳，手心的血滴落在地上，他只看了眼，就离开了。
重烨走的窗户，只留灵栖一个人站在原地。
过了很久，灵栖才松了口气，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额头上全是汗水。
空秦剑陪在她身边，似乎是担心灵栖，不安地发出剑鸣。
“你又干什么？想追上去？”灵栖瞟了眼地上的血。
空秦剑气愤地上下弹动，抖了抖，身上的血就散去了。
*
城中关于怪事的说法已经尘埃落定，苏家和许金赤共同破案，姻缘楼和陈清寒的嫌疑已经洗清，凡间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灵栖思考了很久，还是派人去了一趟苏家，送了新婚贺礼给苏凝夕。
许金赤调去了长安城，如今只剩下苏凝夕在城中，二人不如便要完婚了。
苏凝夕嘲笑灵栖太着急，又不是再也不见了，送这么着急做什么，灵栖没回答。
灵栖知道自己这一去不一定能再回来，也许再见面就是十几年后也不一定，毕竟神界和凡间的时间流速不同。
凡间的事情消耗了不少时间，灵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了。
或许有一天她会后悔，像重烨说的，她不应该要这个孩子
她抽空去一趟月老庙，人间的月老庙已经大变样，上回还是荒僻的一片，如今已经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远远就看见前来月老庙的人不少，有独自一人的，更有两两成对的，红线灵力很强，这一带都焕发出生机。
灵栖闭眼，叹息一声，也走进去。
想到那日姻缘树上的姻缘签，她突然感兴趣地看向一旁挂满的心愿签。
基本上都是求姻缘的，也有前来求月老保佑的情人。
“求月老成全，我想和……在一起一生一世。”
“求月老成全……”
“求月老……护我妻子健康。”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门外还有小摊小贩源源不断的吆喝声。
却在这嘈杂的环境中，灵栖似乎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哭声，她看过去。
妙龄姑娘正双手合十站在月老像前，在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中很明显，她闭眼祈祷：“求月老保佑我朋友一切顺利，保佑……保佑灵栖平安回来，我愿意赎罪。”
黄秀秀的声音和她记忆里的相差无几，灵栖忍不住驻足停下，她走上前。
黄秀秀是一个人来的，大概还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正一心祈祷。
“我知道灵栖是您的徒弟，她是个好姑娘，应该平安回来，流言蜚语不要伤到她……”
寺庙里，人来人往，灵栖却好像只能听见黄秀秀的声音，她多看了眼。
黄秀秀憔悴了不少，身上穿的很淡薄，瘦小的身子在寒风中好像一折就断。
灵栖垂眸，从口袋里摸出最后的一点钱，随风放进黄秀秀的包袱里，她转身走出去。
“保佑灵栖……一切顺利……”
等到寺庙里的人开始减少，黄秀秀扶着地站起来，四处看了眼，夕阳的昏黄印在庙宇里，她竟觉得有些熟悉。
一种错觉涌上心头，她拉开包袱，一声清脆的声响令她清醒过来，几枚金币掉在地上。
黄秀秀复杂地纠结着，捡起来，眼前一片模糊，等反应过来时，眼泪夺眶而出。
*
灵栖把人间各个地方都走了一遍，没有再遇到重烨，也没有得到竹斐鸠的消息。
只是刚回神界，有人告诉她，竹斐鸠开始动了，魔族的边境开始扩张，形成了一只小有规模的军队。
这正是竹斐鸠的势力，在拥护下，竹斐鸠杀了魔王上位。
“回灵大人！竹斐鸠进攻的地方正是魔族和神族交界的地方，有人说是重烨的居所！”老神仙们分庭抗礼，强烈上策，要灵栖带兵出动。
“趁竹斐鸠还没有成熟，把他一举铲除！”
灵栖静静听着，似乎真的在思考。
神界很适合修炼，但长期气温低，其实不适合养胎，她摸着自己还没显怀的小腹。
况且，这孩子是魔神的，她一个人根本不能满足这胎儿成长需要的魔气。
“灵大人，我斗胆申请带军队进军魔族，和竹斐鸠合作，进军重烨！”
那神仙义愤填膺，说完看了眼灵栖，瞬间说不出话了。
灵栖手撑着下巴，竟坐在主座上、当着所有神仙的面，睡着了！
“灵大人！”
灵栖没反应。
几个比较有资质的神仙心里叹息，是恨铁不成钢，这幅懒散模样，倒是有几分像当年的重烨！
“灵大人，快醒醒！”
灵栖动了动，这才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竟然坐在座位上睡着了，她赶紧坐直身子。
“好，既然如此，我就先离开了。”
她胡乱说完这句话，起身往天门走去，大剌剌完全不在意身后的目光。
几个小神使跟在她身后。
灵栖直接去了魔族，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个省心的，还没生出来就是个会来事的，她几个晚上没好好睡觉了。
刚巧重烨住在魔族和神界交界的地方，她几句去一趟好了。
隔日她就去了，这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神界，都在说她亲身前往魔族，大义凛然。
“呜呜呜太感动了，灵大人为了三界，竟然亲自去魔族找竹斐鸠谈判了！”
竹斐鸠如今是如日中天，在魔族中的地位已经是说一不二，没有人敢反抗他。
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是敢反抗竹斐鸠的下场都很惨，魔族的几个旁支，也就是竹斐鸠的表亲，站出来防抗竹斐鸠弑父夺位的行为，这一支都被诛了。
灵栖来的路上听着这些似是而非的说法，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天色，已经不早了。
她如今腹中有子，又带着几个神使，多少不方便。
“今日就在这里先歇下吧。”灵栖回头对随从说。
“是，大人。”
魔族这一带很荒凉，灵栖只是浅浅住了一宿，第二日便出发去了交界处。
神族和魔族一直以来关系就密切，虽说两族天性相斥，但交界地带的民风民情很多样化，灵栖一路走来，看见不少神族和魔族杂交的民情。
灵栖走到了路边，刚好看见一个小摊小贩在低头做事。
这小摊贩卖的是魔族的通牒，她饶有兴趣地多看了眼，只是小饰品，并不是真的通牒。
“姑娘，你是来这作甚的呀，那一边可是魔族了，不安全呐。”那小摊贩见灵栖转身朝魔族走去，出身叫住她。
灵栖回头，“老人家，您说的不安全是什么意思？神族的护卫队就在前面呢，怕什么？”
小摊贩往四周环视一圈，最后小声叹了口气，“姑娘你别不听我说的，那些神族的护卫队就是靠着我们这些民脂民膏，才过得油光水滑的。”
“这前头再走个一刻钟，你知道是谁吗？是重烨！三界的大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