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栖起来时发现已经正午，她想要伸手捞过床头的衣服，听见一阵脚步声，她望过去。

重烨抱着衣服站在门口，察觉到她的目光，只静静走进来。

“重烨，我是不是快死了？”灵栖双手一摊，手摸上自己的肚子。

重烨把她带到这里来没多久，灵栖就大出血，完全止不住，这一看脉象，是有孕了。

现在正是铲除苍羽的最后阶段，谁能想到阻止姻缘花的会是姻缘守护兽？

对比重烨的忧心忡忡，灵栖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完全不在意，也不意外。

甚至不怕死地说：“唉，重烨，你变成魔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不会也是小魔头吧？”

重烨不理会，继续做饭。

灵栖觉得不尽兴，又问：“你说我这……打起架来会不会不方便？”

重烨还是不回答，转头又开始浇花，一副随心所欲的模样，灵栖跟在他身后。

院子门是关得紧紧的，灵栖从没见过院门打开。

被查出有孕这么久，重烨也没有给她调理过身体，更没有喝过安胎药。

她其实知道。

看着重烨的魔气一天天强烈，她有时候也会被觉得难受。

“喂……重烨，我可是有了你的孩子，你对我咋这么冷漠呢！”灵栖叉着腰，夸张地捂着肚子，装作疼痛的模样。

“今天是大年三十哎！我要出去玩！”灵栖趴在重烨后背，压着他不让起来。

这会已经月落，星辰漫天，她只要想到今夜家家张灯结彩，而这里冷冷戚戚，还要对着重烨这张死人脸。

“我不管，啊啊啊我不管啊！我现在就要出去！”她开始撒泼。

重烨盯了会儿，确定灵栖真的想出去，走上前去。

“你你你你可别过来，神魔授受不亲！”

灵栖瞪圆了眼睛，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眼前的光被重烨遮住了。

重烨弯腰，一把抱起灵栖，放到竹椅上，凑上前轻轻吻了下她，又把脸埋到她肚子上。

嗅来嗅去，像一只狗。

表现出很依恋的模样，灵栖以为他也喜欢这个孩子。

她问了个俗套的问题：“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比较好？”

重烨没回答，宽大的手掌寸寸往上，从她的衣摆钻进去，摩挲着她的情绪点、揉捏着。

“你想叫什么？”

过了很久，灵栖都等不耐烦了，重烨才施舍一般回了句。

“叫……不离，好不好？”灵栖手掌放在重烨头顶，重烨的头发有几缕银白色，是魔族的象征，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变成全白。

她揉了揉。

不离，不弃。

重烨抬起头来，眼中的情绪不加掩饰，温柔又嚣张地禁锢着灵栖，他心口的红线疯狂地生长，灵栖越挣扎越紧。

不可避免地被吻住，阔别许久的亲昵快让她窒息。

灵栖喘了下，有些恍惚地看了眼院门。

不知道吻了多久，重烨站起来。

灵栖已经睡着了，但是她才刚醒没多久，随着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红线的力量终有一天会耗尽。

重烨看了眼天象，距离预言中金玉良缘大成和剿灭魔神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默默抖开一张薄毯子，盖在灵栖身上，然后坐着等天亮。

人间热闹非凡，重烨困倦着守在灵栖身边，能听见新年的爆竹声，一声接一声。

重烨坐在椅子边上，看着天边亮起一阵烟火色，又熄灭下去，化为泡影。

重烨计算着灵栖今日清醒的时间，比昨日少了半个时辰。

屋子里，静静的，重烨撩开被子躺进去，却不敢抱上灵栖。

他调整内息，等到魔气把身体暖和起来了，才抱住灵栖的身子。

即便如此，灵栖还是被冷得皱了眉头。

重烨入魔之后，身体的温度就骤跌，抱着灵栖的时候，会被她过高的温度灼烧。

明知痛苦，却没有一日是不抱着的。

重烨闭上眼，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新年……好。”

*

这日一早，灵栖不知为何竟清醒过来了。

听见窗外鸟鸣声，她张了张嘴：“李姜娥……”

话到一半，灵栖又不说了，她挣扎了会儿，坐起来。

差点忘记了，她现在不在姻缘楼。

她下了床，四处走动，没有看见重烨，就打开门到院子里。

昨日她磕的瓜子壳还在地上，甚至没有一丝风吹进来。

她若有所思，抬起头来，院子顶上，一片茂密的藤蔓遮天蔽日，一丝阳光都照不进来，阴凉暗沉，灵栖打了个哆嗦。

灵栖看着自己的双手，掐诀念咒，一束火光在指间燃烧起来，不过一瞬，又熄灭下去。

“切。”她现在连一点火都弄不出。

三生契被连根拔断，又被苍羽打成重伤，现在的灵栖，基本上是个废人。

她垂眸，思考了一会儿，就毫不顾忌地躺在椅子上。

重烨大抵也是没想到她会在早上醒来，过了很久也不见回来，灵栖躺在竹椅上又快睡着了。

只是睡得不踏实，迷糊间睁开眼睛，她似乎听见一声奇怪的声音，睁开眼睛。

藤蔓缠绕的地方，有尖锐的动静传出来，灵栖走过去。

藤蔓被割断的声音，一阵一阵，有人在外面不断地躁动。

过了会儿，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灵栖！”

一只血淋淋的手从藤蔓间伸进来，接着是竹斐鸠的声音，“灵栖！你在不在！”

“我在！”灵栖手指被藤蔓的尖刺刺痛，她愣愣的，还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来了！”

“你退后！不要碰这东西！”竹斐鸠声音颤抖着，又是一掌打在藤蔓上，他冲天的魔气浑厚，直接将藤蔓打出一个口子。

他伸着手进来，硬生生把藤蔓扯出一个洞，手心燃起火焰，火蛇舔舐藤蔓，烧出一片，也终于露出了他的脸。

灵栖退后几步，警惕之余又有些愕然，“你为什么……”

竹斐鸠手心攥着一个什么东西，他咬牙递到灵栖手里，“拿着！”

他隔着藤蔓看清灵栖，怒火中烧，“他竟然这么对你！”

几天不见，灵栖消瘦了很多，原本珠圆玉润的脸蛋和丰腴的身材，如今下巴尖瘦，身体纤长细瘦，更多了几分魅力。

灵栖摊开手心，瞬间瞪大了眼睛，“竹斐鸠……你为什么……你这是哪里来的，你做什么？”

那神格在她手心燃烧似的发烫，灼烧着她的手心，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灵栖，你听着，你要来杀我，别手软。”竹斐鸠站在外面，浑身血淋淋的，被重烨设下的结界刺伤得血肉模糊，他擦了擦自己的脸，“我不允许你死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死？”

灵栖盯着地上的神格，浅色晶石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目的光彩，这就是神格……三界一步成神的宝贝。

“重烨已经成魔了吧，呵，神格对他而言已经无用了，他终究是成了魔，他把你困在这里，压根就不想——”

陡然间，竹斐鸠说话的声音静下来，院子里传来开门的声音。

灵栖惊恐地看向竹斐鸠，她下定决心似的，冲过去把神格攥进手里，转而看向院门口。

竹斐鸠原本站着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藤蔓的叶子飘摇着，很快就长回原样。

院门被打开缝隙，外面的阳光很暖，照在灵栖身上一瞬间，又被关上。

重烨看见灵栖醒着，略微诧异地挑眉，“醒来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坐下来，很自然地搂过灵栖。

灵栖坐在他怀中，头都不偏一下，“这是什么？”

“李姜娥给你做的饺子和泡菜，你喜欢吃吗？”重烨打开食盒，拿出其中的饺子，“是白菜猪肉馅的。”

他夹出一个饺子递到灵栖嘴边。

灵栖嗅了嗅，许是放太久了，白菜猪肉的腥气直往鼻子里钻，她僵硬着抬头，就看见重烨盯着她。

那眼神她无比熟悉，是看猎物的眼神，仔细看还有些情欲在其中，似乎要把她生吞了。

“呕——”灵栖侧过头去，捂着嘴干呕起来。

重烨连忙放下筷子，轻拍她的背部。

“是孕吐？”重烨有些担忧。

灵栖赶紧伸手做手势，“我没事，你离我远点。”

重烨：“……不喜欢这个饺子吗，我拿远一点。”

“不不不不是饺子，是你，你离我远一点。”灵栖清了清嗓子，坐到一边去了。

重烨抿唇，看着灵栖苍白的唇瓣，有些蠢蠢欲动。

“怀孕难受吗？”

灵栖摇头，“还好。”

她手抖着，说话都心不在焉，尤其是担心自己衣服里的神格。

竹斐鸠说她快死了，其实灵栖自己也有预感，受了那么重的伤，死不死的，都不重要了。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会英勇牺牲，成为名留青史的守护神，现在却要成为重烨拘在家中的将死之人。

她脑子不断回想，竹斐鸠那时没说完的话，她都清楚。

重烨压根就不想自己变强，也不想她承担什么平定三界的使命，他只是希望她永远待在他身边，不为任何人耗费心力。

深夜，灵栖浑身一抖，睁开眼睛。

静了一会儿，灵栖猛然把手伸进自己衣服里，摸到神格还在，松了口气。

该死的，她竟然一声不吭睡着了。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