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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2023年9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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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卉是个想要什么东西,不管等多久都要得手的人。她一直想要买APPLE WATCH,就在工作一个月后,用工资加上之前的存款拿下了它,但是戴上手腕后也就那样,除了记录步数更准确,还能测试心跳之外,没有想象中那么有用;她也一直想要一个拍立得,在二手软件上精挑细选后入手,但新鲜感过去后,清晰度不如相机、方便程度不如手机,再加上相纸的价格被炒作得过高,只用了几次就被扔在角落里积灰;她想要拍的照片更清晰,就买了相机,即使是重量已经很轻的佳能R10,旅行带出门也很不方便,把脖子勒得很痛;她想要去云南各个有名的县市旅游,一年中攒了一万块钱,辞了工作后就去云南玩了,但她在西双版纳被导游坑、在大理被商家翻白眼、在丽江和占着观景台位置拍照的女人吵架。

卢卉是个爱跟风的小女孩,因为她坚信无论什么东西只有拥有后、体验过,才能真正明白其中的门道,从而真正理解想要的是什么,而且在愿望实现的那一瞬间的感受也是弥足珍贵的。

卢卉对于有钱的向往是最深的,因为她一直没有实现变成有钱人的愿望,不过她对有钱人早就祛魅了。

周一,卢卉在上班的时候坐在邓米娜办公室与她聊天,昨天她去看了演唱会,兴奋和激动的心情在身体里还有残余。正说到满天的彩带从空中飘洒下来,现场氛围浪漫极了,门就被人打开了。来人是老金,工厂原料供应商之一,今天是来找邓米娜对账的。

上班时间闲聊本就是不合适的,如今有外人来,卢卉止住接下来要说的话,站起身把邓米娜对面办公桌唯一的座位让给老金,她则是走到窗边盯着邓米娜散养的多肉看,等待老金走后继续和邓米娜聊天。

“这是卢总的女儿吧?”轻松地对完账后,老金向椅子背一靠,向还在整理单据的邓米娜问道。

邓米娜还没回答,站在窗边面壁的卢卉就转过身来,惊讶地问:“我和我爸长得这么像吗?”

这不是第一个人见到卢卉后问她是不是卢军的女儿了,这让卢卉很沮丧,毕竟卢军不是什么美男子,而且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外形偏男相可不是什么好事。

老金点点头,“你和你爸长得真像!”

卢卉崩溃地双手环抱住头,“OH,NO!怎么会这样!”

“没关系,没关系,你比你爸好看多了”,邓米娜安慰道。但卢卉还是有些沮丧,丝毫没有开心起来。

老金面带微笑地看着卢卉,“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没有啊……怎么了?”虽然卢卉装傻充愣,但脑子里的雷达疯狂地响,直觉他要开始介绍对象了。

老金来了兴趣,“普川你知道不?老板的儿子年纪和你差不多呢,人长得高,板板正正的,你们看起来挺合适的。”

“呵呵”,卢卉尴尬一笑,“我不知道诶,现在还没有找对象的想法。”

卢卉一直以来都对外表不自信,低头打量了一眼特意选的上班邋遢穿搭、四天没洗的油头和长着痘痘的脸蛋,在心里质疑有谁会透过这种埋汰的样子去了解她的内心和灵魂,虽然她的内心和灵魂像胸前的二两肉一样,也贫瘠得很。

老金继续自顾自地讲着:“他们家很有钱的,他外公改革开放的时候抓住时机办了厂,生意做得如火如荼;他外公只有他妈一个女儿,招了女婿入赘后,想让他们继承自己的衣钵,但是他爸进了体制内,他妈也年纪大了,家里的这些产业都会交给他的。这个男孩子人还很有上进心的,家里生意这么大,他毕业了就想去考公务员,家里人都拦着不让呢。我到时候去他们那里谈生意的时候帮你问问吧。”

“条件这么好不可能看得上我的,我不配。真的不用介绍了,我不想找对象,呵呵呵……”

卢卉的心中并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人,只想用这种贬低自己的方式来打消老金想要做媒的心思,毕竟她说那个男生配不上她那种话,只会被当作笑话来听。而且,四年前的事,早让卢卉对这种有钱人的吹嘘话免疫了,不但不会像初入社会的单纯女孩那样产生崇拜心理,相反还会挑起她的逆反对抗心理。

在她接触的、听到过的有钱人里,傲慢是普遍的标签。但因为财力上的差距,弱势的一方即使清楚地感知到了轻视,也会刻意去忽略并合理化这种感受,紧接着继续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们。

章亭亭凭借美貌嫁给了一个富二代,那户人家只看得起章亭亭一人,对章西北、张鱼和章玉立很是不屑,见面都是不咸不淡地打量人,打了招呼后也没其他话可说了。张鱼原先逢年过节还会热情地邀请亲家一家到家中做客,斥巨资买些昂贵的海鱼和肉类做满满一大桌,但那家人都只夹上几筷子了事,坐上半个小时就找借口离开了。所以这一桌珍馐美味在他们走后,都会被张鱼叫来同村的朋友,整上些小酒把菜肴消耗光。

还有徐月双,小姑姑卢菊萍的女儿,三十岁了还没谈过恋爱,她一直对恋爱、结婚和生子没有什么想法。心思很重的卢菊萍在更年期的加持下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见到徐月双的脸就是叹气和默默流泪。在亲情的绑架下,徐月双开启了漫漫相亲路。

卢菊萍虽然想赶快把女儿嫁出去,但是也希望她能找个好人家嫁去。有一次媒婆给她介绍了一户有钱人家,家中是做生意的,在她家那个中心镇子上有两三套房子。卢菊萍眼巴巴地带着女儿和媒婆去男方家里相看,他妈妈面上的礼数倒是周全,招呼来人在客厅里坐下喝茶聊天。只是相亲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极不情愿,一直躲在楼上打游戏,被硬拉下楼后也是冷着脸隔着沙发远远地坐着,连眼皮都没抬过。最后的结局就是母女两人灰溜溜地从别墅里出来回家,再去赴下一场相亲。

画面回来,邓米娜接过卢卉的话茬,继续和老金聊到:“我知道他们家,的确挺富的,晓梅和他家认识的。晓梅你认识吗?她是我表姐,然后嫁给了我老公的表哥,哈哈哈哈哈哈。”

老金丝毫没看出卢卉的抵抗,依旧轻松地说着:“这男孩子很上进的,老老实实的……之前有人给他介绍司法局主任的女儿,小姑娘国外留学回来的,他都没看上呢。你会打游戏吗?小伙子挺喜欢打游戏的。”

短短一句话,踩到了卢卉三个雷点。老金那点小心思她看得清清楚楚,明白他话里没说出来的深意,所以她更加厌恶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生。心里嘀咕了一万个字,但嘴上卢卉还是保持着沉默,不想去应和老金的话。

邓米娜见话头落下来,打破了沉默:“小年轻的想法和我们这些老人不一样,她们都不想着结婚的,一个人的生活舒服呢。”

“怎么能不结婚呢!结婚了两个人相互扶持,有人照顾你,多好啊”,老金激动地反驳道。

卢卉忍不住回怼了他:“因为你是被照顾的人,你当然觉得结婚好了。”

老金的每一句话几乎都让卢卉感到心理不适,她真的很想破口大骂,但卢卉还是忍下了。邓米娜见卢卉的脸色很难看,借口说要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回来和卢卉出门吃午饭,老金也觉得无趣起身要走。

卢卉把他送到门前,老金又不甘心地留下一句“我会去帮你去打听打听”就推门离开了,根本不管卢卉在后头一直推脱不用的话。

接下来两个星期,老金到邓米娜办公室来都没继续说这事,卢卉以为他被劝住了。后来卢卉和朋友去泉州旅行了,再回来的时候早把这事抛之脑后了,没想到还有个恶心人的后续。

邓米娜站在卢卉办公室门前认真地征求她的意见,“你去旅游的时候,老金给我发消息要你的照片。他说男方那边要先看看你的照片再决定要不要和你见面。你要把照片发给他吗?”

“为什么要把照片给他?我一直就说我不要我不想,当着他的面讲了无数次,老金非要自作主张。我知道在他们那个年纪的人眼中,能够促成一桩姻缘是积攒功德的事情,但也得听听当事人的想法吧,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中间一厢情愿地忙活着。我甚至连这个男的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他就对我的外貌指指点点上了,不知道是仗着有钱选妃呢。我又不是赶着、求着要嫁进他们家,有人爱讨好、奉承有钱人,我可不是。”卢卉像是点燃的炮仗,噼里啪啦地输出一堆话,情绪越说越激动。

卢卉是天秤座,这一辈子她都在追求不可能达到的公平、公正,她清楚这一切,但还是尽力在做。

邓米娜说:“那我就帮你回绝了,我猜你肯定也不愿意的,怕打扰你旅游的心情就没说。”

也不是什么仇富心理或是自尊心作祟,毕竟卢卉也不是没有交过有钱、有礼貌的富人,单纯是讨厌有些人仗着优势搞特殊罢了,毕竟之前年轻气盛的卢卉体会得够够的。

那时卢卉还是高考刚结束的青葱少女一个,对很多场面上的东西不甚在意。卢军在创业前就认识很多同行业的人,这二十年左右他们都赚得盆满钵满,好几年前身价就上亿了,妻子和孩子们早就移民去国外了。梅老板一家就是这样的,虽然各方面已经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但朋友之间多年的情谊还在,所以卢卉在去读大学前被邀请赴宴。

卢卉原本以为这会和卢军其他朋友的饭局一样,但没想到给了她一个大惊喜。通常卢军其他朋友邀请卢卉一家时,也会顺带邀请章西北一家,毕竟两家这二十年来都是形影不离的,但他们还带上了梅夫人妹妹一家。

这倒不是卢卉这人心眼小,觉得这家人不配和她同桌吃饭,只是梅夫人席间讲的那些话太膈应人了。梅老板年纪大了,体力也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充沛了,那时还在新冠疫情前,他带着孙女一年大半时间都生活在加拿大,国内的生意都是梅夫人和儿子在打理,所以梅夫人的性格格外的强势、霸道。

梅夫人笑盈盈的,但是笑意一点不达眼底,缓缓开口道:“还没问过卉卉是考了什么学校呢?”

那时卢卉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本就因为卢军工资和学费之间的矛盾没报上好学校,虽然高考分数有567分,但只被保底的民办本科录取了,心里正郁闷呢,晚上躲在被子里要哭上好几回。卢卉对这类问题已经千躲万躲了,没想到就被这么大剌剌地放在台面上、让卢卉亲手撕开遮掩的假面。五年后的卢卉想起那时的场景觉得不过是小事,但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只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立马摔门离开饭店的包间。

卢卉尴尬地开口道:“南京的学校……不是什么好学校,哈哈。”

梅夫人故作惊讶地说:“这样啊,应该是不出名的学校吧,没关系的。你看我这外甥,去年毕业的,从小读书就好,高中是我们贵妃县最好的学校,老师都说他稳上清华北大的,没想到考试发挥失利了,只能去读浙大了。”说着说着,梅夫人的左手就搂上了她外甥的肩膀。

卢卉勉强地勾起一抹微笑,声音淡淡地说:“真厉害呢。”

在浙江人心里,抛开什么专业排名之类的,浙大的地位足以比肩清华北大,甚至因为地理位置离家近,浙大的排名在浙江老一辈人心中要远超清华北大。

卢卉在心里嘀咕,梅夫人倒是诚实,没有说她外甥是因为想离家近点才选的浙大。原先卢卉觉得梅夫人给她的感觉怪怪的,有强烈的攻击性,只当是管理者的身份当久了、习惯了,此时此刻她才清楚地明白,梅夫人就是为了让她难堪才说的这些话,那些从她身上扫过的眼神中是轻蔑,真是难为梅夫人这个大人物针对卢卉这么个小东西了。

但这些和卢卉有什么关系呢?她和梅夫人是几百年见不上一次的陌生关系,和他的外甥既不是校友,从前也没有过一面之缘,往后更不会有联系。随着梅夫人对自己妹妹和妹夫的介绍,卢卉把眼神也投在坐在她对面的一家人,这么仔细一看,卢卉觉得她外甥有一点眼熟。

那个男生虽然是典型的理科学霸长相,与普通的男生没什么大不同,但就是在卢卉这个轻微脸盲的脑子里留下过印象。卢卉一边注视着他,一边在脑子里思索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突然脑子灵光一现,这个男生和周木木认识,她三年前在周木木的□□空间里见过两人的合照!

梅夫人见卢卉的目光长久地停在自家外甥身上,以为她对他产生了好感,开口打趣道:“我这个外甥很优秀的,平时也很老实、孝顺的,你们两个可以私下交流交流。早知道应该让你们这个小孩子单独开一桌,我们大人在场你们也不好意思说话,哈哈哈哈哈哈……”

卢卉觉得梅夫人的笑声好刺耳,全身的血液都冰凉起来,但她也只能在脸上扯起一抹苦笑。为什么梅夫人要在心里默认卢卉处在一个低等的位置?随便、轻易地变成她的资源,用在介绍给人相亲上。

后来,卢卉觉得自己太过敏感多疑了,毕竟她一直以来就是想很多、把事情往坏处想的性格。卢卉的心里也涌起一些愧疚和抱歉的情绪,想着卢军回请客的时候要道个歉,毕竟那天饭局的后半程卢卉一直板着张臭脸。

没想到,接下来的事又给了卢卉沉重一击,让她更加坚定地相信自己把人往坏处想是没错的。

卢卉的升学宴办了十一桌,但不是在酒店举办的,找了大厨在自家院子里搞的。梅老板和梅夫人在听说是露天酒席后,嫌弃得不想来,打电话问卢军能不能找个有空调的屋子单独给他们整上一桌。往前数三四十年,大家都是泥腿子,谁也不比谁高贵,当上暴发户后倒是想和普通人分隔开来。

卢军和张燕也是爱讨好富人的那种人,特意收拾出了一间单独的屋子给他们一行人吃饭,把空调调到合适温度,还提前插上了驱蚊液。到了吃饭的时候,作为主角的卢卉被随意地安排在外头的十桌里,和村里的老太太们坐在一起被蚊子咬着,还被卢军和张燕催促着去空调房里给姗姗来迟的那行人敬酒。

从那个暑假开始,卢卉就正式开启了她的“叛逆”路,学会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平视那些很厉害的人和物,打从心底里真正平等地、公正地去看待世间一切。

只是那些因为委屈流的眼泪和自尊心被践踏的声音都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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