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卢卉没想到，她和卢嘉在便利店吃个早餐饭团的间隙这事就有了后续。

章玉立给卢嘉发了一个截图，里头是张云开和章亭亭的聊天记录。

险些忘了介绍章亭亭，她是章玉立的亲姐姐，这在名字上应该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吧。章亭亭从小就出落得十分漂亮，大口大口地吃着天生美貌的红利，水润硕大的眼睛、小巧嫣红的嘴唇、白嫩似雪的肌肤，神似脸稍宽些的冰冰姐。她长大后更是对自己待人接物这方面进行了严格的要求，虽然偶尔会给人刻意的假面感，像是还欠分火候的志玲姐姐，不过具备这一切的天时地利人和就够用了。特别是在她嫁给了本地的有钱富二代后，在一众人眼前从香饽饽摇身一变成了金饽饽，连以前对她从小学就开始不停谈对象这件事颇为不满的卢军也老实地闭了嘴。

大概也是因为章亭亭现在有钱，所以张云开才去找了她。

张云开：亭亭姐姐，你能借我一点钱吗～

章亭亭：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张云开：没什么事……你能借我一千块钱吗？我有急用。

章亭亭：啊？

张云开：你就借给我吧！我真的有用！

随后附上一张她在杭州接受药剂注射和付款账单的照片。

章亭亭：你生病了？

张云开：嗯。我问你借钱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爸爸？

章亭亭：好吧。

随即章亭亭向张云开转账了一千块，而收到钱后的张云开再没有消息。章亭亭如今也不在乎这一千块的事，只想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顺便想通过那几个嘴巴藏不住任何秘密的弟弟妹妹把这事传出去，毕竟她答应了不告诉小舅舅，没说不能让别人通过八卦的方式传播啊。

卢嘉把自己和卢卉也收到了类似消息的事直接告诉了章亭亭，甚至没通过章玉立这个中间人，三个女人又在微信上嘀咕了张云开和于琦菲母子两人一通，只是她们姐妹两人也没蠢到去替别人当传声筒，只顾着在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畅玩了一日后，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短暂的旅行回来后不久，卢嘉终于迎来了她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姐妹两人每天必做的事就是躺在空调房里玩手机。没想到平淡的日子又因为张云开掀起了一丝涟漪。

那天刚睡醒洗漱完正打算外出，在门前卢卉正巧碰上了休息在家的卢军，他飞快地朝正在往洗衣机里放衣服的张燕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我：“你有借钱给张云开吗？”

卢卉不知道为什么卢军会知道这件事，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也压低声音对卢军说：“他问我和嘉嘉都借过钱，但是我们两个聪明都没借。”

卢军一时间露出满意的笑容，轻快的身影正打算转身向房间里走去，卢卉直觉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轻声喊住他，继续压低声音说：“但是亭亭姐姐借了一千块给她，怎么了吗？”

卢军转身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说道：“一千块钱对你亭亭姐姐来说都是小意思！”

但卢卉的八卦雷达“嘀嘀嘀”响个不停，奈何卢嘉这时还在睡觉没办法立刻分享，卢卉只得飞快地掏出手机，把刚才卢军和她的对话还原了一番发给了章亭亭。

章亭亭今天倒是醒着，立马就回了消息。

章亭亭：我听我妈说，张云开不止问我借了钱，问好多人都借了钱。

卢卉：她这么缺钱嘛！小舅舅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章亭亭：她上次不是给我发了她打针的照片嘛，但其实她去杭州这两天，小舅舅给了她四千多，完全够她打针和在杭州住一晚了。

卢卉：这么多钱啊！我记得上次听会计阿姨跟我八卦时提过一嘴，她打的那药两千多，还不到三千的。剩下这么多钱她怎么不节省点，把欠你的钱都还了？她妈还经常装大款在那儿炫耀，说什么张云开出手很阔绰的，一个人在杭州吃一顿饭都要消费两百多。他们一家人真是完全是一个臭德行。

章亭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药多少钱反正我不知道，但是她把钱都花光了，也不知道怎么花的。张云开还蛮“聪明”的，和小舅舅说药打进身体后会犯困，说要在杭州休息一天再回来，买了车票去杭州后，根本没有打针，医院那边看她到时间了没有到医院，打电话给监护人才被小舅舅知道的。张云开现在人还在杭州呢，给她打电话也不接。

卢卉：她不会想着少打一次针，反正对身体没什么大影响，把这些钱拿去偿还她的外债吧。毕竟她借钱都借到了我们这些不熟的亲戚这儿，朋友肯定也被她借了个遍。

章亭亭：她前几天又来问我借了一次钱……

卢卉：啊？又借了多少？你怎么还借给她啊！有钱也不能拿出去打水漂玩呢。

章亭亭：她又来找我要了五百，像是来提款机取钱似的。我问她在外面干什么要一直借钱，她说要还朋友的钱。更好笑的是，她说以后每个月会还我一百块的。

卢卉：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要笑死了。每个月先还一百，再借五百，是吧！简直和她爸一样，不愧是遗传，连这种套路都遗传到她脑子里了。

章亭亭：都是亲戚嘛，也没明面上闹掰，我就借给她了，反正不是十万八万的。

卢卉：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小舅舅这人很有可能做出，不愿意还钱还质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张云飞借钱这样的事，你平白无故惹一身腥。

章亭亭：那我就要无语死了。明明借钱给张云飞还算是做好事呢，我妈还不知道我借钱给她的事，我得赶紧去告诉她。

卢卉没有继续和章亭亭聊天，只等着卢嘉醒来后和她八卦这件事。

中午时分，到了饭点卢卉才从外头回来，卢嘉也刚从房间里出来，两人遇上后卢卉就把早上的事小声地和卢嘉说了，卢军开着小电瓶车去朋友家摘桃子了。张燕一只手挥着锅铲准备午饭，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和张鱼聊微信。

见到两个女儿到来，张燕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云开……有向你们借钱吗？”

“有啊，找了我也找了卉卉，不过我们都没借给她。”卢嘉很是得意，她以为这次终于能让这些大人看穿张云开的真面目了。

张燕面上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紧接着又看到两个女儿喜上眉梢的样子，面色又沉寂下来，心里估摸着她们两个人应该是知道了张云开的事，开口道：“云开这孩子平时这么听话，肯定是在网上被别人骗了才做出这样的事。对啊，说不定那个电话不是医院打来的，现在到处都是诈骗电话……”话音还未落，张燕就拿出手机和张鱼继续聊微信去了，不再理会站在一边的姐妹两人。

“她从小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好吗？”卢卉敏感地捕捉到了张燕每一个微妙的表情，想到她每次都是这样的做派，心里的火噌噌噌往上冒。

但张燕丝毫不理会她突如其来的怒火，自顾自地炒着菜，催促两个女孩赶紧离开火热的厨房。卢嘉拉着愤怒的卢卉往客厅走去，“这又不是妈妈第一次这样了，她反正怎么都听不进，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我就是觉得她很蠢！明明心里门清，但还是给自己洗脑。她永远对外人比对我们好！你说，她真的是我们的妈妈吗？”卢卉一屁股坐在老旧的沙发上，冲着空气挥了好几拳。

这是卢军从外头回来，手里提溜着一个大袋子，招呼大家来尝尝桃子，姐妹两人立刻止住话头，聊起了电视上正在播放的综艺内容。

见卢军回来，张燕加快了炒菜的速度，很快一家人就吃上了午饭。当然，卢卉和卢嘉很快也吃到了张云开这件事后续进展的瓜。

张诚心又给张云开打了一笔钱，一直联系不上的张云开立马接受了转账，电话也能打通了。张诚心让她把药打了，然后立刻、马上买动车票回家来。卢卉和卢嘉原以为这回张云开会被狠狠地收拾一顿，但没想到张云开到家后先是乱发了一通脾气，再把房间门一关、一锁，只在她爸妈去上班的时间里出来活动。外婆甚至觉得张云开太可怜了，逢人就说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绝食以明志。

这件事的后续嘛，像风吹走地上的尘土，轻飘飘地消失了，张云开没有任何付出就得到了那么多钱，还收获了好几个人的同情。至于其他被借钱的人嘛，张诚心和于琦菲对外的解释是，我们想让张云开交代做过的事，但是她就是不说，手机也不愿意给我们看，拒绝和我们沟通，我们也没办法了。

当卢卉在朋友圈意外看到早已将他们一干人等屏蔽殆尽的于琦菲发的内容，她就知道张云开的乖乖女人设算是保住了，她只能继续等待下一次机会了。

不过这次卢卉没有等太久。

换季的时候，卢嘉在学校里被同学传染，反复发烧、咳嗽严重，所以连续几天卢卉带着卢嘉和张燕在县里的医院打点滴。但是那天张燕时不时站起身去外头避着两人打电话，就算回来坐着也一直在发微信，很是忙碌的样子。

好不容易再次等到张燕去外边打电话了，卢卉问卢嘉：“妈妈今天干什么？电话和微信就没断过，还搞起来神神秘秘的，是和外面的那个男人打电话吗？”

疲惫的卢嘉摆了摆头，“应该是和小舅舅在打电话、和娘姨在发微信。张云开又作妖了。”

“发生什么事了？之前借钱那事他们不是都当作没发生过的样子吗？”

“我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就是早上我等妈妈出门的时候，她一边化妆一边和娘姨聊天我听来的。张云开昨天离家出走了，原因也和钱有关，好像是说她乱花钱被发现什么的。然后小舅舅怎么都联系不上她，也不知道她现在去哪儿了，正在说要不要报警呢。”

卢卉兴奋地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编辑了一长串文字发给章亭亭和邓米娜。自从借钱事件后，卢卉和章亭亭的关系瞬间紧密起来，偶尔还互相送送爱吃的小蛋糕。至于邓米娜嘛，她和卢卉之间相隔了十四岁的年龄代沟就是靠这些乱七八糟的八卦填平的，这样劲爆的消息当然要实时分享给她了。

章亭亭：你等我一会儿哈，我打电话去问问我妈。

过了四五分钟后，章亭亭的语音消息像潮水般涌来。这件事总结来说，有一天张诚心想要用钱，但是发现卡里仅剩的一千多块钱不翼而飞了，而且他非常肯定自己没有用过这笔钱。思来想去后发现，张诚心突然想到，自己的卡绑在张云开的微信上，一定是她把钱转走了。不过这次张诚心没有立马惊动张云开，趁她没有注意的时候把她的手机拿来仔细地检查了一番。不查不知道，一查不但发现张云开没有停止向其他人借钱的行为，甚至还在网络平台上十分大手笔地打赏女主播，每个月的工资花得精光而且到处借钱玩游戏和打赏主播。

张诚心拿着铁证去质问张云开，但是张云开还是惯用的那一套，先把事情闹大再说。张诚心嘴上说着你滚出这个家门就再也不是我的女儿了，实际上在张云开不知所踪后灌了自己一斤白酒后哭着说自己后悔了。不过卢卉对此的评价是，一家子的戏精。

这件事中最为奇怪的是于琦菲的状态。借钱那事发生时虽然私下里大家都知道了，但是明面上也只有那几个大人知晓，但于琦菲那几日上班的状态很差，每日的脸色都像吃了大便一样，甚至异常敏感易怒。就连同事问于琦菲今天发了工资是否能把前几个月借的钱还她，因为她下个月甲状腺这块要动手术，但于琦菲像是愤怒的母狮，恶狠狠地瞪着她，喘着粗气，把她吓坏了。

可如今女儿离家出走、下落不明，一直宣称最爱女儿的于琦菲浑身都是轻松的氛围，丝毫不见焦急之色。卢卉偶然间在抖音平台刷到了张云开唱歌的直播间，母女两人都没有窘迫的样子，很享受目前的状态。卢卉出于好奇点进张云开的主页，发现她一边发布自认为很性感的他拍并和评论区的男人暧昧对话，一边说自己是女同性恋，就喜欢给漂亮小姐姐花钱。卢卉把这些分享给章亭亭后，她只评价了一句，咱们云姐又是潮流上了，一句话逗笑了卢卉三天。

虽然离家出走这事在张诚心和于琦菲这里又是轻松揭过，但是知道这些事的其他人可不这么想，私下都是大呼“看错人了”、“就是小时候给她宠坏了”、“小孩子就是不能有太多钱”、“网络就是害人”。

紧接着，于琦菲就以张云开在上家公司被男老板性骚扰、女老板不爽她的理由，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带到了这个公司里。可卢卉依稀记得，张云开能去上一个公司上班就是通过于琦菲向那个女老板推荐，而且还告诉每一个同事，她的女儿能力出众很受老板赏识。于琦菲甚至还放话说，现在这个公司埋没了她的才华，年后她要和自己女儿去同一个公司上班，证明自己的能力。怎么现在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赶了出来呢？

张云开离职真正的原因卢卉还是在两个月后得知的。那天流水线上十分繁忙，上班前一个月在流水线上学习每个工种的卢卉自然而然地被女工从办公室里喊去帮忙。

手上忙活着，嘴上也没闲着，一群女人聚在一起就开始说八卦。

“你是不是和你那个表妹关系不好啊？我看她来了之后，你们从来没说过话诶”，黄思思说。

“就那样吧。我们从小不经常一起玩，每年也就过年的时候见一见。”卢卉还不愿意把话说得很难听。

彭德霓很是不屑地说：“你们关系肯定不好。她那样的人，你肯定也不喜欢和她玩。”

“你们也不喜欢她吗？”

卢卉的一个“也”字打开了另外两人的话匣子。

“你是不知道诶，啧啧啧，我都跟她不认识，她莫名其妙就从后面抱上来摸我的胸，恶心死了！”黄思思的身材很好，但平时穿得极为保守，一回忆起这件事，她就感觉后背凉凉的。

“哈哈哈哈哈哈，老黄太惨了！而且她嘴巴还不干不净的，张嘴闭嘴就是‘老子、老子’，见到女人走过去就吹口哨，真让人不舒服！”彭德霓脑子里想象黄思思被袭击的画面就笑得停不下来。

黄思思可笑不出来，她抬眼朝对面那条流水线看去，总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怎么合适，想想还是闭嘴了。但卢卉可不想话头就此断了，洋洋洒洒地把张云开之前那几件事都抖落了出来，听得两人连连惊叹、不敢相信。

彭德霓听完卢卉说的这些，“我听现在和我租在一个地方的老乡说，张云开之前下班后就和流水线上的同事一起去喝酒泡吧，钱是不是就这么用完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之前她妈还说她很得老板赏识，我一直以为她是坐办公室的。可我听她妈说，那个老板招她的时候就说，她肯定要去做文职的。”卢卉心想，所以她之前受到赏识是因为她打螺丝的效率很高？还是学会了双手打螺丝？

“她还坐办公室呢，听说电脑都不会用。”

“那和她做同样工作的人得气成什么样子，拿一样的工资但活都是他做的。”卢卉不敢想象自己要是那个可怜的同事每天要诅咒张云开多少次。

听着两人叽叽喳喳的分享，黄思思还是决定把刚才的话说出来。

“我上次……张云开帮她妈那次，她坐在对面那条流水线的几个阿公前面，用手……掏自己的胸！”黄思思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敢看前边。

“啊！”卢卉和彭德霓都很震惊，不知道该说什么。

黄思思继续放下重磅炸弹，“而且还是手伸进去，好几次！真的不是我污蔑她，我真的看到了！”

卢卉和彭德霓脑子还是有点没转过弯来，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但卢卉对张云开出现在公司里这件事感到更厌恶了。

卢卉这半年来上班很烦躁的原因之一，就是看到张云开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在于琦菲一切向卢卉看齐的时候，模仿她的时候更是束手无策，比如原先七点半到岗的于琦菲和她的女儿，一定要在车里坐到五十分的卢卉到达后再进到办公室里；又比如夏季午后睡醒后无事的卢卉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于琦菲和她的女儿也要比办公室其他人多睡一个小时，甚至是支起行军床、关着灯睡，甚至卢卉每天都不在公司睡午觉了，她们母女两人还是继续这么睡觉；再比如卢卉有专门的上班邋遢穿搭，很是要面子、注重着装的于琦菲就也学着她的样子穿洞洞鞋和破烂的旧衣服。

他们一家人明明什么都没付出，就和卢卉享受到同样的东西和待遇，同时还表现出极大的配得感。

卢卉被衬得像只阴暗的老鼠，好似一直霸占着别人的东西，后来甚至让卢卉的心理变得变态起来。在卢卉上班的第二个月里，某一天邓米娜告诉卢卉，于琦菲私下跑到办公室向她打听卢卉的工资，但是被邓米娜骂了一顿。但于琦菲还是不死心，在家庭聚会的时候撺掇外婆，当着一众人的面讯问卢卉的工资。

卢卉的眼神对上张云开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往上移是她骇人的眼神，只让人脊背发寒，但卢卉的逆反心理早就按捺不住了。就见卢卉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微笑，“我一个月啊，只有三千，还没有五险一金，满意你们听到的吗？”

不止于琦菲母女，还有在座的其他几个人那从每个毛孔散发出来快乐的气息都被卢卉灵敏地感知到，她的窘迫转化为他们幸福的养料，但贱兮兮的卢卉也能从他们的恶意里提取出自己隐秘的愉悦感。

在这个公司上班都快把卢卉逼成心理变态了，可懦弱的她、安于现状的她就是不离开。因为卢卉总是不甘心，为什么要让步的是她呢？

但是今天于琦菲第四次提出了要离开公司、大展宏图，也许此后卢卉心里会舒服很多吧，只希望于琦菲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尔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