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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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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们开开心心地啃冰糖葫芦,济安盘算着给游周行买一件衣衫。

估摸是受这几年东奔西走的影响,这家伙坚定不移地偏爱黑色,而且坚信缝缝补补又三年,怎么哄劝都不愿意走进成衣铺试试其它颜色的新衣。

在被济安带着从成衣铺大门路过第三次的时候,游周行实在忍无可忍,“济扶危,你拿我当狗溜呢?”

“诶哟,小的哪敢?”济安把手搭上游周行的肩,笑眯眯说,“您看您这身儿是不是也该换换了?”

游周行斜睨她一眼,“我没钱。”

真实在,不愧是她。

“不要你出钱。”济安暗示性地上抛灵牌,又接住,灵牌落在手中发出清脆的响。

“真成财主啦。”

“是啊是啊,免费让你宰。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游周行摸摸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犹豫,“我觉得,这件还能穿吧。”

“祖宗,这都泛白了,走出去别人都得说我虐待你。”

游周行狐疑地盯着她,目光在济安脸上转来转去,看得济安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疑心那上面有什么脏东西。

摸完了一看,手干干净净的。济安正想说句俏皮话哄她进成衣铺,游周行左右瞧瞧,自顾自地绕过街口,几个纵跃跳上一棵大树,挑了根最粗壮的枝干坐下来。

糟,生气了!

济安跟着纵跃上去,还好爬个树没什么难度,她稳稳落在游周行身边,也坐下来晃悠着腿。

从高处俯瞰的风景果然不一样。两条小巷夹缝里的居然还有一处摊子,卖油饼的,地方偏僻得不行,她们在旁边晃了几圈都没看到。

游周行冷不丁说话。

“你是不是心绪不好?”

济安不晃腿了,扯下一片树叶圈在手上玩,“怎么这么说?”

“我眼睛还没瞎。”

真干脆,不愧是她。

“我不知道。兴许,是对这样的革风有些失望。”

游周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济安说下去。

济安难得露出有些茫然的神色,手无意识地绞着树叶,“你瞧,其实革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比外面和善一点,秩序一点,更能安稳过日子一点。但这是革风的百姓带来的,是这里的人民够好,而不是革风的治理做得有多好。我们这几天遇见的事,我自己都觉得可耻,革风居然有盗贼于市了。阿行,我师父还在的时候,这个年纪的孩子该在学堂里读书的。”

济安指指树下熙攘的人群,像是引游周行看,又像只是随手点点。

“我们还没来之前,我以为最难不过当初躲避追杀的时候。我以为,回到革风就是回到了家,一切都会变得顺顺利利,在终点迎接我们的是朋友和亲人。但当我站上这片土地,革风的魂魄告诉我,它已经死去很久了,留下的只是躯壳。”

树叶被绞出汁来,绿色的汁液粘在济安白皙的手指上格外明显。

“阿行,以前的革风城从不拒绝外来人,它敞开怀抱欢迎每一个不怀恶意的人。师父曾经说我是革风的第一个孩子,因为别人都是活不下去才来革风的。他们上路的时候不知道带没带小孩,但他们到时,从没有老人和小孩的身影。”

她虚着眼,用手作标尺,一截截卡主街的长度。

“革风刚建成的时候可大了,我跑过几条街都看不见人,对着天空大声喊也没有人会出来骂我别吵小点声。每来一个人师父都很高兴,刚开始人还很少的时候,师父还下厨做过饭给大家吃。人来多了,革风就变小了,我更喜欢小点的革风。”

“阿安。”游周行又叫回了以往的称呼,“我是被当作家奴养大的,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官府才能称作一个好字。但我知道,这里百姓寻常的日子,是外面想都不敢想的美梦。”

她轻笑一声,“十几岁的年纪,是该读书么?我想都不敢想,那不是奴婢该想的事。没有你当时救我,没有景前辈的庇护,游周行跟孤岗上的白骨有什么分别呢?我不问你为什么不一到就立刻去找孟将军。”

游周行抬手止住济安的分辨,“你进城那一嘴问了跟不问没什么区别。对孟将军有所求的人数不胜数,十个人中八个都得提那么一句。你不过安我的心罢了,我不是看不出来啊。”

济安有些愧怍,讪讪地喊,“阿行。”

“嗯,我不想喊你的字。”游周行非常坦诚,坦诚得几乎有些像个无赖了,“景前辈在什么境况下给你起的这个字呢?这么重的一个担子,都要靠你来定倾,来扶危么?我没有你聪明,你看出的那些我都不懂,我只知道,想把革风变回景前辈在时的那个样子是很难的。”

“而且你是谁啊,看着谦气,心里傲得很。我跟你第一次见面,在泥地里打得滚来滚去,你衣服全被我扯得稀烂,到最后还是我服的软。你如果接过景前辈那个位子,怎么会甘心做个平庸之辈。你非要做得比景前辈还要好才能罢休,才能觉得对得起你师父。”

她真是,把济安的心都剖出来条丝条缕看清晰才罢休。

济安低声地数,“民部三司不支持我,这是明面上的。暗地里,那些子章说会拥护我的,我不敢全信。走之前,子章问过我要不要与革风发讯,我同意了。可我们还没到,军队就进驻了城内。不管是军部担心我的安危,还是想要害我,这都不是个好的讯号。它要么代表着维安司已经明有反逆之念,要么代表着军部潜藏叛乱之心。”

汁液缓缓地流,弄得手痒痒的。济安在树枝上蹭干净,捏住腕骨,声音低沉,“阿行,你知道我师父曾把重任托付给刚刚归降的人吗?那才叫英雄气概。可我现在谁都不敢信,刚到的时候,我想先看看再见面,可越了解越胆怯,反倒没了当初在留城时的一腔激勇。”

“那就不见好了。”

无赖话!

济安惊讶地看过去,游周行眼睛亮晶晶的,“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谁啊?你是千顷地里一根独苗苗啊。只有他们抓心抓肺等你的份,哪有你诚惶诚恐去见他们的道理。”

济安笑骂一声,去打她的背脊,“少贫,我敢拿自个儿当主子,我师父就得打断我的腿。”

游周行耸耸肩,“好吧,那丑媳婿早晚也得见公婆呐。这样说好了吧?”

济安抢先从树上跳下来,仰起脸哈哈大笑,“我可不是丑媳婿,谁走后头谁是喽。”

“死鬼。”

游周行跳下来,抢过济安的灵牌进铺子买衣服,没过三息就挑中一件黑衣,又跟老板要了十件一模一样的。

老板笑得合不拢嘴,济安在后头看得眼角直抽抽。

游周行把衣服都收进须弥袋,心情大好。转头看济安瘪着嘴就眉头一皱,站原地不走了。

济安强行提起嘴角。

游周行不动。

济安龇出大牙。

游周行点点头,才满意地往外走。

还有没有天理了!这年头掏钱的怎么还这么卑微!

出门没走几步路,济安觉得又有些饿了,拉住游周行循着记忆往炸油饼那个小摊走去。

原本地方偏僻客人很少的小摊围上了几重人墙,济安垫起脚,前头那个大汉把视线都快挡光了。

“欸,你小子。感情前两天都是装的啊,死性不改是吧?”

“我还你就是了!放开!”

怎么又有盗贼?还在大街上呢。

济安把神识放过去。

嚯,熟人,是偷须弥袋被她抓了个现行的那倒霉孩子。不是交给军士了吗?怎么又出来偷了?

他还是脏兮兮的样子,不对,比之前更脏了。手里攥着个油饼,油饼里头的韭菜全给抓得烂糊糊的,还落在地上不少。

摊主越看越气急,没忍住往他脸上揍了一拳,一声闷响,少年的颧骨立马浮出青紫色。

围观的人群声讨。

“干嘛呢你那狗爪子。”

“把孩子放开。”

摊主冷笑一声,抡起拳头就要接着打,人群中射出一道灵气打中摊主手腕。

摊主吃痛也不放开,牢牢抓着少年,看了一圈没找着人,被痛意刺激地破口大骂起来,“我呸,你们看事全看哪个是你们的崽子!这小杂种偷东西你们屁都不放一个,我们被偷了抢了就得忍气吞声!外地人活该命贱啊?”

外地人。

这简直是个导火索,旁边有些人犹疑的神色立刻被仇视代替。

摊主嘿嘿冷笑,斜吊着眼扫视一圈。

他一句话没说,人群的恶意却翻滚着上涌了几个台阶。

有人故技重施,躲在人堆里,手心聚起一道灵力,猛地向摊主射去。济安指尖一挑,灵力就在那人的掌中一寸寸无声消弭。

那人攥紧手掌,一双眼左瞪右望,惊怒又慌张。

“各位请让让,不要拥堵。”青甲青盔的军士跑到人群外围进不来,只好大声喊,“何事发生……”

他叫了一半卡了壳。被排挤到偏地的小摊、外来的生面孔、警惕的人群、摊主红肿的手腕、少年肿得老高的颧骨,种种汇向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这就像饭桌上不慎夹起的猪毛,让人没有一丝想探究的欲望,因为它长得像猪毛,又是在猪肉的盘子里夹起来,还有什么怀疑一下的必要?但万一它其实是炒焦了的青菜呢。

这确实是猪毛,一根早就被发现但谁都没去清理的猪毛。

小贩诉苦道:“军士,他们不把外地人当人看啊!我们在这活着还不如以前在外面讨活路的时候啊。”

围观人嗤笑,“那你走啊,难道是谁求你们来的?”

军士不敢刺激摊主,“先把孩子放开,别捏出伤来。知道你们委屈……”

谁看见这荒诞的一幕能不恍惚。革风新建在西州,离人烟汇聚之地隔山隔水。若非实在活不下去,哪来这么多一批又一批的外地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呢?

都是被压迫的穷苦人,聚在一起不该跟亲人一样么?怎么就跟仇人一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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