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尔听见时好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是...不是祝福...过你这么多次吗?”带着浓厚的哭腔和鼻音.
祈尔健健康康。
祈尔生日快乐,天天快乐。
祈尔万事胜意。
我不是叫着你的名字,祝福过你这么多次吗?怎么还是会让你痛苦这么久。
昨天刚接到陆鸿仪的电话,陆鸿仪让她来瑞典,她马上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一路上她都惴惴不安。
靠在飞机窗户旁眼睛看着窗外,心里有事的人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上次坐飞机,是她从南岛回北州,其实也就几天的事情,心境却完全不同。
祈尔跟她说北州要下初雪,所以她坐飞机回到了北州,飞往斯德哥尔摩的这班飞机,她有的只是未知的恐惧。
瑞典她想到都是跟祈尔有关的事情。
落地那一刻,她感受到的是瑞典和北州完全不一样的寒冷,那冷似乎回钻进心底。
她马上给陆鸿仪打了电话,陆鸿仪给她发了一个定位,是医院。
坐着出租车,陆鸿仪在电话里给时好描述祈尔的情况,时好听着不太真实的话,脸上没有什么反应,只有心里泛起细密的疼,如针扎一样。
直到她看见了祈尔的主治医师,所有觉得不真实的话在这一刻都化为了真实。
她在病房外努力地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里面穿着病号服的祈尔是怎么样的。
隔着一扇门,她努力想象,却不敢走进去。明明只有一扇门的距离,只要推开这扇门,过去七年的所有思念与熬煎都会一一揭晓。
“好好,我没事,说不定都是你对我的祝福起的作用。”她像哄小孩一样安慰哭得停不下来的时好。
时好躺到旁边的位置,两人挨得紧密。
她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祈尔牵住她的手,扣住她的手指,用大拇指摩挲她的手背。
“什么时候能出院?”时好不安地问。
祈尔温声说:“我答应过你的,下周回北州,下周就能出院。”
她这次回瑞典,只是做最后的检查。
感受着祈尔一根根手指的触感,她回握住,时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好好把思绪梳理清楚。
她想侧身看着祈尔,交握在一起的手有点难受,于是她握住祈尔的拇指,刚想开口,她就感受到了不对劲。
时好把祈尔的拇指拿起来,细细抚摸了一会儿,良久不可置信地开口:“你不拉小提琴了?”
长期拉小提琴的人,右手拇指指尖会有茧子,这还是以前的祈尔告诉她的。
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祈尔说:“是,我不会拉了。”语气尽量轻松。
时好注意到她说的是不会,而不是不拉。
感受到时好的难过,祈尔用手指戳她,像那天她被发现偷拍一样。
“都过去很久了,而且只是以前的爱好而已,我早就接受了。”她说。
小提琴对祈尔的意义绝对不仅仅是爱好那么简单,小时候祈尔家里没有人,陪伴她的只有妈妈帮她报的那个小提琴兴趣班。
老师曾经跟祈尔的妈妈夸过,祈尔很有天赋,只不过家里人那时在为祈珺的事情伤神,并没有在意,只有祈尔听了进去。
后来,爸妈都出了国,留她一个人在国内,外加一个请来的阿姨。
陪伴祈尔长大的只有小提琴。
祈尔的衣服还没整理好,时好侧着身子抱住她,像刚才她拍时好的背一样安抚她,一个迟了很多年的安慰。
两人的身体贴合在一起,刚刚戛然而止的那些暧昧在两人间升起,是身体对熟悉曲线的思念。
祈尔亲她的唇,不同于刚才急促的吻,缓慢地探索,弥漫着情欲的味道,她们真的分别太久了。
第二天早上陆鸿仪来到病房,两人已经穿戴整齐。
祈尔靠坐在床上,时好在喂她喝粥,一口粥要吹很多遍才送入对面的人的嘴里。两人眼里含着笑意,不知道在说什么,时好放下勺子,笑得往后仰。
也不怕把粥淋自己一身,陆鸿仪吐槽。
“你们在说什么?”陆鸿仪闯进去,没好气地说,她就是故意打破她们这种氛围的。
“我和尔尔再说你当上大学的事情。”时好嘴里的笑意还没消下去。
陆鸿仪挑眉,两人在这里蜜里调油还能想起她?她拿了个桌子上的苹果咬了一口。
“说我什么?说我在大学受欢迎程度,还是说我的善良事迹。”她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在另一张椅子坐下。
祈尔笑着说:“说你大学的时候上解剖课,解剖青蛙,但是你被青蛙吓得偷偷掉眼泪。”
陆鸿仪唇角瞬间耷拉下来,咳了两声,喝了一口水。
“我上个厕所。”然后逃之夭夭走了出去。
时好在后面说:“这里就有厕所。”
她全当没听见。
那天真的是个意外,她当时才上大一,对刀啊血啊什么的还有恐惧,直到那天上解剖课。
她躲在厕所里给远在北州大学的时好打电话,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假装轻松地说没什么。还是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好逼问出来的,那个时候的时好还会安慰她。
后来忘记发生了什么事情,陆鸿仪嘲笑时好,被惹恼的时好搬出了这件事。
时好坐在椅子上,拿起那本昨天没怎么看进去的北州视野,这本杂志已经很破旧了。
“我也上过这个杂志,不过不是这一期的。”她说。
祈尔意外地看过去,先把视线投到时好脸上,然后是杂志。
“哪一期?”
“哪一期我也忘记了,只记得是我毕业的时候发行的,那期主题是毕业季,你想买?”时好抓住她的眼神。
祈尔用自己的小指勾住她的小指,轻轻摇了摇:“嗯,想买。”很想买。
那些遗留在过去的时好,她想知道。大学是一个与过去学生时代完全不一样的阶段,一个稚嫩的学生学着融入这个并不完美的社会,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完成蜕变。
而时好的这个过程,祈尔没有参与,没有和她一起应对那些难以忍受的瞬间,没有和她一起完成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成熟的过程。她很遗憾。
当时明明只差一步。
时好很开心地笑着说:“那你求求我。”说着她轻微学着祈尔的样子摇了摇交缠在一起的两只手指。
“求求你~”她说得很小声,几乎是用气声说出来的,拉长了尾音。
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头发听不到,交缠在一起的手指听不到,窗外根本不存在的鸟也听不到。
这句话透过手指,沿着跳动得最快的脉搏,直直抓住时好最深处的喜悦。
时好扬起唇,嘴边又两个不易察觉的小梨涡,平时很少这么笑,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既然你都求我了,那我就给你看一点。”时好说。
她拿出手机,没一下就找到了那张穿着学士服,在台上代表学生发言的照片,很官方的一张照片,还是林逾静发给她的,她顺手保存了下来。换手机的时候把所有照片一股脑传了过来。
高中的时候学校不准用手机她们都拍了很多,但是上大学之后时好就没怎么拍过了,一是拍得真不好看,还有一个是没有什么好拍的。
祈尔接过手机,安静地看每一个细节。
“还有吗?”她问。
时好坐到床边,靠过去,手指往右滑。
那是时好毕业第一年的生日,林逾静、沈枝和陆鸿仪订了一个包间,给时好过生日,弄得特别浮夸。
照片里的时好鼻子上被抹了奶油,坐在蛋糕的前面,昏黄的烛光下举着剪刀手,很无奈地笑着。
祈尔抿了抿唇。
再往右滑是时好拍的老旧报刊亭,头发全白的老奶奶鼻子上架着一副小镜框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漫画,是她们高中时期很风靡的那部。
“我路过看了一眼这个报刊亭,买了一本很久没看过的杂志,她就问我什么好看?”时好把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我就跟她说这个好看,我某天下午路过的时候就看见她真的在看。”
“我就问她好看吗?她说,好看,还是你们这些小年轻有眼光呀。”她尖着嗓子模仿那位阿婆的声音和语气:“你看那边是我的朋友,她说的好看的都无聊死了。”
祈尔笑出声,肩膀随着振动:“她真的这么说吗?”
“当然了!我骗你干什么?”
再往后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照片,还有时好工作的地方,时好的位置上很干净整洁,很像随时要跑路的。
还有她们重逢那天,时好拍的已经黄掉了的树,还有祈尔模糊的身形。
突然门从外面被打开,陆鸿仪走进来哀嚎一声,整个人仰着头坐在椅子上。
“累死我了!”
“你去哪了?”时好坐直身子问。
陆鸿仪白她一眼:“找厕所。”她知道房间里就有厕所,但是她本意只是逃离那个尴尬的时刻,并不想上厕所,所以在外面走了两圈。
突然想起了什么,陆鸿仪突然坐正了身体,眯着眼睛危险地看向她们两个。
“我们还有事情没算清呢!”
“什么事?”两人一脸迷惑。
陆鸿仪更气了:“当然是你们背着我谈恋爱的事!”
时好和祈尔两人心虚地面面相觑,其实她们当时是计划,等陆鸿仪的录取通知书也到了的时候,一起请她吃饭,告诉她。谁能想到突然发生了变故。
“反正你们现在也复合了,每人请我吃十顿饭,让我挑。”陆鸿仪恶狠狠地说。
时好突然开口说:“没复合。”
“我们没复合。”她重复一遍。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祈尔坐在床上没出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陆鸿仪显然不信,挑眉看向时好还留着暧昧痕迹的脖子:“没复合?”
“谁信你,你现在这么抠了!”
后面陆鸿仪还说了一些调侃对方的话,时好笑着回应她,最后陆鸿仪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她一出去,病房里的两个人陷入了安静,只有细微的动作的声音。
良久,祈尔看向在倒水的时好的背影。
“我们...没复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