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

时好看着微信界面突然弹出来的信息，抬头看了眼手机最上面显示的时间，确实是凌晨四点，她皱了皱眉。

【怎么还没睡？】

【睡了，听到微信提示音就醒了。】

【你回来了吗？】她又问。

时好说是。

说完，时好感觉到D栋的某一层楼的一个房间亮了灯，依稀能看到一个人影。

她手放在行李箱的拉杆上，长款羽绒服的拉链被拉到最上面，长长的头发分到两边，被风吹得凌乱了些，这就是祈尔在房间落地窗前看到的时好。

时好就抬头看了一眼，鼻尖被冻得有点红。她搓了搓手，拉着行李箱走进C栋，进门的几个阶梯结了冰有点滑，她走得很慢。

门口的灯还亮着，时好的影子被拉长,显得身形更加单薄。

祈尔的双手放到窗上，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碰了碰时好。

“她在南和没有家。”

这是昨天她给陆鸿仪打电话的时候，陆鸿仪跟她说的。

自从她回国以来，陆鸿仪对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偶尔会在微信聊几句，还跟她抱怨过医院事多很忙。

但是只有在说到时好家庭的时候，她的语气有点生硬，带着很浓烈的讨厌。

到底发生过什么，才能让陆鸿仪说出她在南和没有家，才会让在北州吃不惯的时好留了下来。

C栋七楼的灯亮了起来，时好回到家里。

走时怎么样，家里还是怎么样，鞋柜上的鞋子被摆得整整齐齐，时好换了鞋。

琴灵不在，小羊玩偶在沙发上排排坐了一圈。

放下行李，稍微收拾了一下，时好走进书房。

墨绿色的琴盒被打开放在书桌上，小提琴的第一根弦亮起微弱的银光。

时好有种预感，琴灵可能要消失了，可是消失对于精灵来说意味着什么，是像人一样死去，还是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属于精灵的自己的世界，不用躲藏，可以肆意走出大门，也不用害怕什么时候会被关起来。

她希望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

五点多才睡下，时好直接一觉睡到了下午一点，起床的时候她又感叹了一下，时间过得好快，昨天还在南岛，今天就躺在家里。

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她和祈尔约好，她会回到北州看初雪，在她风尘仆仆地回来的时候有个雪人迎接她。还好不是梦。

手机上有三条信息，两条来自早上八点的祈尔，一条来自十分钟前的林逾静。时好一手刷牙，另一手拿着手机回复信息。

【早安。】

后面是一张雪人的照片，重点在雪人的围巾上，她认出这是时好喜欢的系法。

时好先回了她。

【拍得还可以~】

林逾静给她发的消息是关于陈闪的。

【你碰到陈闪了？】

时好回想了一下，林逾静和她们不在一个班，怎么会认识陈闪。

【你认识？】

【她女朋友是沈枝的表妹。】

时好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

沈枝家里到现在都还没同意她和林逾静之间的事情，没想到现在她表妹也是。

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时好突然想起来还没有吃饭。

【去门口看看。】是祈尔发来的。

时好不明所以地开了门，门把手上挂了一个便携的多层饭盒，取下来摸到透出盒子的温热。

【你做的吗？】她发了条信息，半个身子走出门外，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祈尔尊重时好，说不能再跟她见面就真的送完饭就走了。其实时好的心没那么硬，如果她真的站在了门口，时好还是会开心地让她进来。

楼下的门要门禁卡才能进来，也不知道祈尔是怎么进来的。

时好小心翼翼地提着饭盒，一只手在下面支撑住。

【对，你趁热吃了。】

打开饭盒，有三个菜和一个汤，香味扑鼻而来。

比祈尔第一次在她家做的那碗面好吃很多，时好基本上都吃完了。

【很好吃。】时好说。

【饭盒不用洗，你放在门口，我来拿。】

【好。】

时好发完之后没有把饭盒拿到门口，而是自己走到了门口打开门，站在那里玩手机。

没多久，电梯叮的一声，颀长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戴着那条围巾。

门一开她就看见靠在墙上看手机的时好，祈尔怔愣了一下，眉眼间挂上淡淡的笑意。

她走过去，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时好抬头看她一眼，没好气地说：“真把自己当保姆了？”默默做好饭给自己送来之后，竟然还想把饭盒拿回去洗。

“我可以当你的保姆。”她说。

“请不起你，而且你什么都不会。”时好翻了个白眼，走进屋子里。

祈尔还站在外面，有点犹豫。

“你在外面给我当门神我也请不起的。”时好拿着饭盒走进厨房。

祈尔笑了一下走进去，关门换鞋一气呵成。

她站在厨房门口，往里看时好打开水龙头，洗干净祈尔特意买的那个饭盒，再把水擦干。

两人坐在沙发上，时好把在南岛买的礼物递给她，是一个海螺灯和一个椰雕护身符。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很有南岛特色，海螺灯还是那天晚上随便买的，反正祈尔也不缺钱。

但是祈尔很开心地接过去，她让时好带礼物只是想找个借口和她聊天，也没想到她真的会买。

时好昨晚想了很久，决定试探一下祈尔知不知道琴灵的存在。

“你还记得你的小提琴吗？还在我这里。”时好双手交叉在一起，两个人大拇指乱动，假装不经意地说起来。

她用余光悄悄注意祈尔的表情。

祈尔抿了抿唇，然后说：“记得。”

只有两个字，她没有继续问下去。

如果时好没看见祈尔陡然间僵住的那一瞬的话，她可能会觉得祈尔早就不用这一把了，所以对在她这里的那把不在意。

时好喝了一口热水，润了润干燥的唇，她继续说：“你换小提琴了也正常，应该没有多少人会一直只用一把。”

“你要不要涂一下唇膏？”祈尔站起来，用手碰了一下时好的唇。

时好往后仰避开她的手：“？”用自己的手碰了一下，然后进房间拿唇膏。

照着镜子，时好皱眉，北州的冬天真的也太干了，南岛友太潮湿，没想到回来才一天时间，嘴唇就不太舒服。

涂完唇膏出去的时候，祈尔正在观察沙发上那一堆玩偶，她单手拿起一只，用手拨了拨它的眼镜。

时好看着祈尔的脸，一时间恍惚起来。刚刚祈尔转移了话题，所以祈尔到底知不知道琴灵的存在，为什么不愿意和时好说起小提琴的事情。

思绪闪过千万回，祈尔看见她疑惑地问：“你很喜欢这个小羊玩偶吗？”喜欢到都快要铺满一整个沙发。

时好走过去，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这不是我买的。”

“别人送你的？”

“谁？周听岚吗？”她放下手里的玩偶，连续说了两个问句。

“算是吧。”她撒了个小谎，总不能说是一个长得和她一样的精灵喜欢的吧。

祈尔抿了抿唇说：“哦。”算是是什么意思。

她问时好晚饭要不要去她家吃，时好拒绝了，说有点尴尬。

“为什么会尴尬？”祈尔问。

“你姐问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怎么说？”时好斟酌着说出口。

祈尔想了想：“朋友？”她们还没有复合，她倒是想说女朋友，但是时好肯定不会同意，但是同学显得她们关系过于浅薄。

“朋友？”时好挑了挑眉，撑在下巴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下颌骨。

“其实她知道我们的关系。”祈尔坦白，她早就和她姐讲了，但是她怕说出来时好会更尴尬。

时好点了点头，那天祈珺跟她说祈尔很经常提起她，她就应该想到的。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时好跟祈尔说起自己小时候吃药，等奶奶走了然后偷偷丢掉的事情。

祈尔跟着她笑，这件事情很久以前时好讲过一次，但是时间过于久远，她可能自己都忘了，但是祈尔记得很清楚。

然后话锋一转，时好感叹说，奶奶已经走了六年了。

听到这里，祈尔脸上透露出一丝慌乱，思绪如乱麻般交织在一起。

于是，她又说：“好好，对不起。”

时好从过往一点点悲伤中回过神来，奶奶已经去世很多年，她早就没有那么难过，只是有时候会有点感伤。

“尔尔，你对不起什么呢？”时好轻轻开口。

即使当年和她分手没有苦衷，那也是祈尔自己的选择，时好可以怪她抛弃自己，但是她怎么可以怪自己，只是分手而已。

祈尔是带着那个被洗干净的饭盒离开的，时好送她到门口，看着电梯合上才关上门。

走到室外，祈尔一眼就能看到她昨晚凌晨两点堆的雪人。

她想起时好的那个问题，对不起什么呢？

祈尔走到雪人前面蹲下，把被吹得有点乱的围巾顺好。

她吸了吸鼻子，轻声说，对不起离开你，对不起背叛了我们的约定，对不起没有在你痛苦的时候在你身边。

时好在楼上注视楼下对了一个又一个雪人的祈尔，对旁边的琴灵眨了眨眼说：“你看吧，我就说你们像的不止有外表。”

琴灵把喜欢的玩偶堆满了沙发，祈尔把雪人堆满了长椅，要不说祈珺才是她姐姐，时好觉得琴灵才更像，不，应该是祈尔更像琴灵的姐姐。

“我的头发也能变成这种颜色吗？”琴灵对祈尔的头发更感兴趣，虽然那头金发正在褪色。

时好笑说：“你发挥发挥你们精灵的魔法什么的。”

但是琴灵不会。

等祈尔走了，时好下去检阅她的堆雪人成果，不知道祈尔有没有给她们取名。

晚上时好准备睡觉了，突然收到祈尔发来的信息，像是酝酿了有一整天，直到现在才发出来。

【我明天要回瑞典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