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仪再回到北州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回来的时候没有想太多，落地才想起来，来了她也找不到人。

她打电话跟时好哭诉。

时好哭笑不得。

陆鸿仪脸上挂不住，咬住后槽牙道：“不准笑了。”

“好了，不逗你了。”

“所以你有办法吗？”

时好手指抠了抠手上的小羊玩偶的毛：“有。”

高中的时候大家基本上在各种社交软件上联络，鲜少会有人想起交换电话号码。

时好和祈尔是在高二分班之后认识的，就坐前后桌，很近的距离，但是祈尔距离感太浓烈，她们就那样坐了半个学期才多了一点交流。

时好英语不行，英语作业每每要到最后时刻才能做完，宋老师严格要求不让抄袭作业，抓到罚抄英语单词每个一百遍，还真的吓到时好了。

可是她在家总会犯懒，所以很经常留在课室做完作业再回家，每次做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学校附近晚上没什么行人，灯也不太亮，虽然害怕，勉强也能走，只是往往陪她一起到最后才回家的还有一个人。

祈尔。

两人不是很熟，一直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时好跟她说再见，她礼貌地点点头，然后戴上耳机，低头专心走路。

意外的是两人走的方向一致，十分钟过去，还没有分道扬镳。

走在前面一点的祈尔突然停下，摘下耳机拿在手里，回头看向她。

路边的灯光打在祈尔的脸上，没有一点违和感，穿着校服的祈尔，背着一把小提琴，时好第一次对祈尔的美有了清晰的认识。

骨骼分明的脸，带一丝清冷的五官，柔和的眼神中和了那一点冷意。

看得失神的时好察觉到她在等自己，快速走过去，耳朵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

“你害怕吗？”祈尔问。

时好诧异，思索了一会儿说：“有一点。”

祈尔：“那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家离得不远。”

怕时好误会，她又补充一句：“我在家附近看见过你。”

后来，两人一起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结伴变成了她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

时好要了她的联系方式，祈尔把微信号码写在一张纸上给她，和电话号码是同一个，时好没多想以为只是电话号码，就把这串数字存到了手机通讯录。

过了一个星期都没等到时好的好友验证消息，祈尔只能在班级群里找到她，点了添加好友。

直到她们在一起之后，祈尔跟她坦白，她很早就注意到了时好，但是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所以想了一个不太聪明的办法。

那时，她们面对面，时好双手环住她的腰，放低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懒懒地笑说：“我看你很擅长。”

“她以前的电话号码现在还在用。”时好回答陆鸿仪。

陆鸿仪立马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打过。”打了七次，只接了一次。

陆鸿仪沉默了一会说：“算了算了，号码发我。”

挂断电话之后，时好发了一串数字过去，多加了一句话。

【不一定会接。】

时好摁灭了手机屏幕，琴灵凑过来。

“我现在很厉害了。”琴灵说。

她在邀请时好一起下五子棋。

望着和祈尔如出一辙的琴灵，记忆里祈尔也是这样，在乎什么或者想要什么从来不主动说出来，要等别人发现，喜欢拐弯抹角。

样貌和生活习惯可能会有巧合，但是性格也有一部分很相似，说一人一精灵完全没有关系也难以让人置信，可是她确实看见了祈尔活生生地站在了她面前，不是琴灵的模样。

陆鸿仪收到时好发过来的电话号码，隔了两天才打过去，响了三声之后电话就被接通了。

这张卡是祈尔还在上学的时候用的，除了家里人之外只有时好知道，她往里面充了很多话费，不至于会有停机的情况。

跳出来的这个号码不是时好的，那就只能是以前的朋友。

“喂？”

“祈尔吗？”陆鸿仪把手机放在耳朵旁。

祈尔：“鸿仪，是我。”

“我们见一面吧。”

在经历第十九次败局之后，琴灵终于没拖着时好玩下一局，好无趣的游戏，还不如看电视。

时好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琴灵在沙发上一骨碌翻身到时好旁边：“你去哪？”

“跟你说过了，我有朋友来北州了，今晚晚点回来，你要是想吃东西冰箱里有。”

时好给自己套了件简单的灰色卫衣，扎了个低马尾。

昨晚林逾静和沈枝就到北州了，冠冕堂皇说是来看她的，却在外面玩了一整天才舍得叫上时好一起吃个晚饭。

北州虽然是个大城市，但是晚上也没什么好玩的，除开加班的社畜，一到晚上大家就都回家了，夜生活和这座城市没什么关系。

【阿好，我和逾静在你家楼下接你。】

沈枝发的信息。

匆匆跟琴灵道了别，时好拄着那根拐杖关上门。

陆鸿仪到的时候，祈尔已经坐在那里了，安静地看着菜单，很显眼的金发，但是陆鸿仪差点没认出来。

“久等了。”陆鸿仪取下墨镜，虽然奔波了一整天，却没有一点疲惫的样子。

陆鸿仪坐下双腿交叉，默默端详这多年不见的好友，仍然像过去那般耀眼，只是和过去比瘦了很多，白得有些病态，这头金发倒是很配。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点菜，不是陆鸿仪的风格。

“鸿仪，好久不见。”祈尔先打破了僵局。

陆鸿仪低头看菜单，抬头看她一眼，语气不太好地说：“是很久不见了。”

把菜单递给服务员，两人点好了菜，陆鸿仪抬头看她的脸。

高中时，她和时好、陆鸿仪三个人玩得好，经常畅想未来和长大，约好过多少多少年就怎么怎么样。

每次说完这种话，陆鸿仪总要很嫌弃地看着她们说，谁要和你们玩一辈子，等毕业我就偷偷断了联系，等多年后成为大人物重逢，吓死你们。

一语成谶，只不过断了联系的是祈尔，她也没有成为什么大人物。

菜一道道上，等上完了菜陆鸿仪才再说话。

“祈尔，你告诉我当年为什么出国，为什么要把我们都拉黑。”语气很严肃，她向来直白，以至于连寒暄都没有直接就问出了口。

说实话她不相信祈尔是什么绝情的人，但是过去的事却也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祈尔盛了一碗汤，喝了一口。

陆鸿仪脸上不显声色，她需要祈尔马上跟她说一个理由，不然她这顿饭吃不下去，看不得她现在不紧不慢的性子。

祈尔拿起碗给陆鸿仪也盛了一碗，其实算不上有什么苦衷，没有人逼她，是她自己必须出国。

“鸿仪，我是把你当好朋友的，有些事情能不能再缓一缓。”祈尔双眼看着她有些无奈，能不能等尘埃落定。

因着这句话，陆鸿仪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但心里还是纠结，到底有什么苦衷能放下曾经的所有。

有些事一晚上是问不出来的，作为朋友，按理说她没有资格去过问祈尔的决定，有她这句话就可以了。

“我暂时还会留在国内。”

她们边吃饭边聊，祈尔问她这几年在做什么，陆鸿仪问她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本来还有些尴尬的气氛，不多一会儿，就像回到了高中时候，祈尔话本来就没有特别多，大多时候都是陆鸿仪在说。

最后陆鸿仪让祈尔买单，说是惩罚。

互相加了微信，陆鸿仪还有事先走了，祈尔独自坐了一小会儿，买单是陆鸿仪给她们这段友情的台阶，她欣然接受。

她站起来，住的地方还少了点东西，盘算着家附近好像有间超市。

一回头和刚进来的林逾静差点碰上，她往后一看直直撞上时好的目光。

她知道林逾静这个人，她们学校隔壁班的，为什么会和时好在一起？看起来好像还很亲密的样子。

时好也没想到这世界这么小，过去七年没见过，短短两三天就见了两面。

这次她没有再打招呼，拄着拐杖和她擦肩而过，在她身后第三个桌子坐下。

祈尔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一眼她们，对上了时好的目光，后者没多停留移开了视线，仿佛只是不经意扫到她。

从洗手间出来的沈枝哭诉：“生理期来了。”

看着祈尔离去的背影，想跟时好说什么的林逾静忙问：“痛不痛？”

沈枝摇头，因为饮食不太注意，她一直有生理痛的毛病，还是林逾静强制不让她吃那些生冷和辛辣的东西，才渐渐好起来。

林逾静放下心来，还好这家店刚好比较清淡，然后又想起刚刚过去的那个眼熟的人。

她看一眼低头看菜单的时好，怎么感觉这人状态不对。

“时好，刚刚那个不是你们班里的祈尔吗？”

她们三个人高中三年长期霸占前三名，知道对方也不奇怪。

“什么人？”沈枝好奇。

“我们高中本来有三个人考上北大，其中一个就是她，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上。”林逾静跟沈枝解释。

两人好奇看向时好。

时好放下菜单，用指骨碰了碰耳垂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确实不知道。

林逾静皱眉问道：“你们以前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你们还老黏一起，我们那一层楼都知道你们关系好了。”

她们两个班就隔着一堵墙，她不止一次看见时好和祈尔趴在走廊的墙上往下看，还说着什么。至于为什么林逾静记那么清楚，当然是因为她那会儿把她们当竞争对手。

时好敛去眼睛里的情绪笑着说：“闹掰了。”

她和陆鸿仪不一样，她和祈尔不可能再是朋友。

沈枝总觉得时好的笑有点勉强，用手戳了戳林逾静的手，让她点菜。

“你也会和别人闹掰？”林逾静边看菜单嘟囔，边想时好好像没有在她们跟前生过气，发生了什么才会和别人闹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