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灵没再提过打电话这件事,但时好总是望着她欲言又止。
“你想跟我说什么吗?”琴灵放下时好的手机,她刚学会玩一款叫羊羊跑酷的游戏,正上头,但是时好在她身边走来走去打扰到她了。
时好说:“没有啊。”
“那你干嘛老是走来走去。”还老是看我。
“这是我家,你管我呢。”时好说完大大方方地在她身边坐下。
她把一盒五子棋放在桌子上,刚刚收拾出来的旧东西。
大部分高中都不会让带手机,南和中学也不例外,而且她们高中抓的格外严格,学校直接发通知说抓到手机直接开除,抓了几个人当典型之后,确实也没什么人敢顶风作案了。
各种小说、漫画、象棋和五子棋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而且没有手机贵重,就算被缴了也能再买。
时好她们班是重点班,大家都矜持着维护好学生的形象,不看小说和漫画,时好的同桌喜欢下围棋,会下围棋的人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渐渐地那副黑白棋就变成了五子棋的战场。
后来玩得上头了,时好就也买了一副,最多的是和那人一起玩。
“这是什么?”
“五子棋,你要学吗?别整天玩手机,对眼睛不好。”时好唠叨道。
琴灵抿了抿唇,在心里天人交战了一番精灵该不该注重眼睛这个问题,最后对五子棋的好奇心占据了她的念头,她点点头。
“这样谁先连成五个谁就赢了。”时好给她演示了一遍。
“我学会了。”
五子棋本来就不难,浅显地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你先走。”时好大度地说。
不出几分钟,时好赢的局势就已经很明显了。
“下错了,我想下这里。”琴灵想悔棋。
时好拦住她,跟她说下了就不准乱动,这叫落子无悔。
“就一次。”琴灵双眼水汪汪地看着她。
“就这一次,没有下次了。”
在时好赢了无数次,琴灵无数次想悔棋被拒绝之后,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琴灵说时好玩过那么多次,有经验了,对她不公平,是在欺负她;时好否认,说是琴灵爱耍赖,棋品不好。最后两人一起生气说再也不跟对方玩了。
两人在沙发上僵持着,谁也不愿意先说话,但是琴灵手上还拿着时好的手机在看什么。
时好想怎么会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冷战还拿着别人的手机,她耳朵里不时飘进一些字眼,琴灵在看五子棋攻略。
“裤衩阵一旦成型,一秒钟抬走对手。”
“月亮阵......”
看视频的时候,琴灵特意调小了声音,捂住听筒,边看边偷瞄时好的侧脸。
时好的手撑在脸颊上,肩膀轻微地抖,胸口被牵动,她好想笑,快要抑制不住了,怎么会有这么实诚的精灵,憋得喉咙好难受。
刚想去厕所掩饰一下,她的手机被递到了跟前,琴灵很快地坐了回去,是电话。
缓了好一会儿,时好才按了接通键。
“时好,开门。”
“鸿仪怎么了?”时好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我在你家门口。”陆鸿仪皮笑肉不笑。
时好一惊,肯定是知道她受伤的消息了,她抓起拐杖,想起家里还有个精灵,她给琴灵使了个眼色,琴灵不情愿地回到了小提琴盒里,第一根弦亮起银光然后熄灭。
怎么不亮了,时好疑惑,但来不及细想,就走到门口给陆鸿仪开了门。
陆鸿仪比她高半个头,戴着一副墨镜,双手抱胸,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从上到下扫视时好,最后停在她的腿和拐杖上。
“时好真行啊你,受伤都不告诉我,连林逾静都知道。”
语气不怎么好,但是话里话外的关心时好听得出来。
“这不是怕你忙吗?”时好把这尊大神请进屋子里。
陆鸿仪是个医生,一天到晚都待在医院里,医生忙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事情,还隔了那么远,时好理所当然不想让她奔波,正因为把她们当朋友,所以才希望她们每个人都能过得舒坦一点。
陆鸿仪摘掉墨镜,双腿交叉坐在沙发上,扫视了一周这个房子,冷淡风,家具不多,应该有的都有,还不错。
“准备什么时候上班?”
这句话大有一种,时好敢说伤没养好就回去上班,马上把她绑在家里的意思。
“辞职了,休息一阵再找工作。”
陆鸿仪挑眉,很不可置信:“你还有想休息的时候。”从前大家齐上阵劝都劝不住,现在自己倒是想开了。
时好叹了口气:“怕突然累瘫在家里等死。”
“你能想开就好,不然我可不会照顾瘫痪的人,我很忙的。”
嘴硬,时好翻了个白眼,如果真有那个时候,她毫不怀疑陆鸿仪会直接留下来。
陆鸿仪自己去冰箱拿了瓶汽水:“你现在爱喝牛奶了,你不是乳糖不耐受吗?”
冰箱里多了整整一箱牛奶,是琴灵爱喝的,时好撒了个小谎,说是别人送的,推脱不了。
“听说宋老师来北州了,你们见过了吗?”陆鸿仪问。
“前几天在小区附近超市碰见了,应该就住在这附近。”时好揣测。
她们是宋老师大学毕业后带的第一届,彼时刚毕业的宋老师还没有完全褪去稚气和激情,带了她们班两年,几乎是投入了全部的精力,所以她们班都很喜欢宋老师,大家相处得也很好。
“这么巧。”陆鸿仪感叹。
她又问起时好伤好了之后又什么打算,时好说走一步算一步。
时好很突然地就看开了,她以前总想着多赚一点钱,就再也不会被扫地出门后陷入窘境,还有了可以从容应对未知的底气,可当银行卡里的数额真的多了起来的时候,又很无措。
所以现在走到哪算哪。
陆鸿仪表示很赞同她这个想法,很有觉悟:“记得缺钱跟我说,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万恶的富二代,万恶的资本家,时好腹诽,想是这么想,她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突然陆鸿仪停住了声音盯着一个地方,眼神变得微妙起来,时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坏了,光藏琴灵,忘记藏小提琴了,陆鸿仪又要脑补她过得怎么怎么不好,怕她还走不出来,三天两头就打电话关照她,问她过得怎么样。
望着她难以言喻的眼神,时好抢在她说话前开了口:“那天找电话号码无意间翻出来的。”
“所以你又无意间打开了她,无意间放在了客厅?”陆鸿仪喝了口手里的易拉罐汽水,嘴唇沾了点气泡,抿了抿。
她是除了当事人之外唯一知道她们之间的事情的人。
刚拿到录取通知书没多久,时好就给陆鸿仪发了她和祈尔同一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的照片,跟她炫耀,当时作为朋友她还吃过醋,觉得她们两个关系太好,什么都不跟她说。
没想到一个星期后就变天了。
再见面的时候,时好已经待在家里半个月没出门了,发消息给祈尔,显示对方已销号,陆鸿仪很生气地去找时好。
时好打开门后的情形,她还记得清清楚楚,脸色惨白,形容憔悴,很勉强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问她什么事。
她哪里看过时好这样出现在她面前过,最后在逼问下时好才说出事情的全部。
陆鸿仪不是什么保守的人,但是对自己两个好朋友恋爱分手这件事,还是缓了好一会儿,按理说她是要质问她们的,但是看时好的样子,她说不出重话。
细细回想她们之间的相处很多地方都很让人怀疑,她都一一忽略。
她支支吾吾安慰她,反正都在一个大学,到时候还有挽回的机会,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她可以帮忙,即使她也被祈尔拉黑了。
她不知道祈尔为什么要把她也拉黑,难道在祈尔的视角里她被判给时好了?
时好听进去了,眼里的光稍微没有那么暗淡,她有了盼头,等开学就好了。
“你这也是无意间拿出来的?”
被桌子挡住的地毯上赫然摆了一副没下完的五子棋局,两边都摆了棋子,有几个白棋杂乱地在外头摆着,隐隐约约能看出黑子连成了一条线。
陆鸿仪看时好的眼神越来越复杂,牛奶祈尔也喜欢喝,再加上小提琴、五子棋......
还能怎么解释,时好大脑飞速运转,该怎么说她没有精神不正常,怎么说她没有自己和自己下棋,陆鸿仪的眼神告诉她,她已经被宣判了。
“我给林逾静打个电话。”陆鸿仪语气缓和地说。
这连工作都辞了,自己断了后路,该不会是抑郁症吧,想到这几个字,陆鸿仪吸了口凉气。
时好抓住她的手无奈道:“我真的没有这么脆弱,鸿仪。”
这句话是认真地说的,时好有时候觉得她这几个好朋友对她好得过头了,不像对待好朋友,更像是对待一件易碎品,她已经很幸运了,怎么可能还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陆鸿仪仔细观察她的神色,确认不像是说谎,才暂时放下心来,可终究留了个心眼。
“我今晚在你这住一晚再回去。”陆鸿仪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住一晚而已,时好没什么异议,她看了一眼小提琴的方向,那根琴弦突然亮起了银光,她的新朋友好像很想出来。
陆鸿仪大老远跑过来,还不让人住,那时好也太不是人了,但是刚搬过来没多久,确实也没有多余床的房间。
“没房间的话那确实没办法,毕竟你是弯的,不可能睡一张床上,我俩要避嫌。”陆鸿仪若有所思,最终接受了时好给她订的酒店。
睡沙发那更是不可能的,陆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