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洲没有太多可以回忆的东西。
儿时对母亲的记忆,除了严厉似乎再找不到其他情绪,甚至母亲的笑,都很少给他,他拼尽全力事事争第一,也只换来母亲的一句:还差的远!
从前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已经是第一了,母亲却还说差的远,他好像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达到母亲的要求,后来他终于明白,母亲心里奉为神明的人,从来都不是他,她只是透过他在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后来他长大了些,模样越来越像那个人,他母亲不喜欢他笑,期初他不懂,后来懂了,他笑起来就不像那个人了。
“你不说讲故事吗?怎么不吭声?”邵舒阳眨了下眼睛,深色的眸子盯着他。
“想听什么?”
陆文洲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就说说你小时候调皮的事,我小时候一调皮,我爸就追着我跑,我能跑两条街,他都追不上。”
陆文洲嘴角勾了勾,“这么厉害。”
“那当然。你呢你呢?做过什么最出格的事?”
“最出格的事......逃课......算吗?”
“逃课??”邵舒阳笑出了声,“你长这么大,做过最出格的事,就逃课??你也太无趣了吧!”
陆文洲怔了怔,目光复杂的看着邵舒阳,曾几何时,那少年也是这样,笑着说:你也太无趣了吧!
“行吧,你说说吧,我先听着。”邵舒阳说。
“初中的时候,有个......朋友,带我去看了场百年一遇的日出。”
“什么日出,百年一遇?”
“金星凌日。”
暑假的天气又热又闷,一连几天暴雨气压低的让人喘不过气,少年坐在竞赛班的教室里,一身白色衬衫,稚嫩又帅气的脸一眼就能找到。
“陆炎,陆炎......”
少年停下笔,抬眸往窗台看去。
窗外的少年一身淡蓝色T恤,正笑意盈盈,眼睛锃亮的朝他招着手。
少年放下笔,在一众奋笔疾书的同学中走了出去。
“什么事?”
“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不去!”少年转身就要走。
蓝衣少年一把拉住他,拽着就往外走。
“走啦,走啦,陆炎,你相信我,绝对是个好地方。”
“明轩,别闹!”
“陆哥?炎哥?我一个害怕,你陪我去吧,不然荒山野岭,万一我被狼叼走了怎么办?”
少年一双眼睛像是汪了清泉,清澈又透亮,水汪汪的看着他,陆炎一时心软,便被牵着走了。
“今晚有百年一遇的金星凌日奇观,下一次要等到2117年,怎么样,是不是超级酷!”蓝衣少年兴奋的架好天文望远镜,笑的肆意飞扬。
十三四岁的少年在山顶待了整整一晚上。
凌晨3点10分,太阳上慢慢爬上一个如黑痣般的黑点,少年兴奋的讲陆炎唤醒,“看,快看,出来了,出来了!”
陆炎贴近望远镜看了一眼,不就是一个黑点爬上了太阳,他并不觉得哪里好看,还不如身边这个欢快的少年好看,那一天,邵明轩盯着望远镜,陆炎盯着他,一直到清晨,阳光洒满了大地。
陆炎因着逃课,被母亲罚跪,戒尺狠狠抽在背上,皮肉翻滚的红痕足足一个星期才淡去。
可那少年明亮的眸光,像是阴暗的深渊里硬生生劈开的一束光,深深烙进了少年的心里。
“金星凌日?好看吗?”邵舒阳看着陆文洲。
陆文洲点点头,“好看。”
“真可惜,一百多年才一次,那我这辈子是看不到了。”
陆文洲瞳孔颤了颤,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后来呢?你妈妈就为这打你?也太严厉了吧!我小时候逃课,我爸最多训我两句。”
“嗯,背上的伤,一个星期才好。”
“啧啧......太狠了。再后来呢?竞赛怎么样?”
“错过了,没考。”
“没考?为什么?”
“伤口发炎,发烧了。”
邵舒阳心里莫名颤了颤,酸酸涩涩的,他轻轻吐了口气,小声嘟囔:“你妈妈也太狠了,我爸打我最凶的时候也只打过巴掌!”
陆文洲睫毛动了动,“为什么打你?”
邵舒阳被问住了,他方才脱口而出,可现在再仔细想想,去想不起来他爸为什么打他,“不记得了。”
陆文洲放在双膝上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小时候的事,很多都不记得了吗?”
邵舒阳蹙了蹙眉,“这很正常啊,人的大脑容量是有限的,怎么可能事事都记得!”
“谁告诉你的?”
“曲医生啊!”
陆文洲的瞳孔微微颤了颤,一瞬不瞬的盯着邵舒阳无辜的脸。
“曲医生一直在你家吗?”
“嗯,大概有十多年了,说到他,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邵舒阳眸中闪着明闪闪的光,靠近陆文洲,唇瓣几乎贴在他的耳畔,声音一出,呼吸打在耳骨上,一股酥麻感直往下蹿。
陆文洲呼吸一滞,眼眸深了几分。
“曲医生啊,以前在地下室藏了人!”
“一个男人!”
陆文洲:……
陆文洲问:“囚禁?”
邵舒阳顿了顿,摇了摇头:“不是吧,我那时候小,不清楚,偷偷跟着曲医生看到的,那人生的很好看,皮肤很白,眼睛是蓝色的,像搪瓷娃娃!就是看起来病恹恹的,虚弱的很!”
“我问过那人是不是曲医生把他关在这,他摇了摇头。非法囚禁这种事,曲医生应该不会做,虽然这人看起来不靠谱,但是实际上,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是个不错的人。”
“那个人现在还在?”
“不在了,说是被送到国外治疗了。他长的真的太好看了,我从没见过像他那么好看的人。”
“有多好看?”
邵舒阳想了想,只觉得当年那一眼,惊为天人,少年金色的头发,碧蓝色的眼睛,这么多年之后,在回想起来,仍可以记得那双瓦蓝瓦蓝的眼睛,像极了大海的颜色。
“特别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人。”
陆文洲眸色沉了沉,给邵舒阳掖上了被角,“再睡会。”
“我刚醒,不想睡了。”
“你需要休息!躺着休息,伤口恢复的快!”
邵舒阳:……
“我给你按按头。”
邵舒阳在温柔的按摩下,睡的很快。
没多久,陆文州手机响了下,他低头看着短信。
面上的肌肉微不可查的颤抖着,几行字,陆文洲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最后手指紧紧握住手机,发红的眼睛深深望着床上睡熟的人。
【邵舒阳十四岁暑假偷偷去过南城!】
【邵文楚已死!】
盛夏。南城。
少年躺在树上,树荫下空气凉爽许多,树下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少年往下看了一眼。
“喂,这棵树,有主了。你去别地吧。”
树下的少年一身干净的白衬衫,毫不在意的躺在树荫下的草地上,抬手压了压黑色的鸭舌帽。
“喂,你哑巴吗?听不懂话?”
“这棵树是我的!”
树下的少年不耐烦的抬眸向上望去,“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种的?”
少年坐起身,晃荡着两条腿,微微侧着头,笑道:“你说对了,这棵树还真就是我种的!我五岁的时候。”
阵风忽地吹过来,吹落了树下少年的鸭舌帽,少年的面容暴露在眼前。
“你.....长得还挺好看。”
“看在你长的这么好看的份上,这棵树就分你一半吧!”
“我叫邵舒......”少年突然顿了顿,狡黠的笑了笑,“我叫邵明轩,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树下的少年闭上眼睛,丝毫没有回应的打算。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报名字了,你怎么不说话?”
“你也是十二中的学生?”
“我也是呢,放暑假,你怎么不回家?”
“我呢,是从偷家里跑出来的,你呢?你是不是也是不想回家?”
......
“你为什么那么多话?”
少年心情愉悦的笑了笑,朗声道:“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不说了!”
“陆炎!”
......
邵舒阳睡了不到一小时,就醒了。
陆炎!
除了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之外,怎么都没想起来陆炎是谁。
都姓陆,会不会是陆文洲的亲戚?
也不一定,上学的时候姓陆的太多了,哪能那么巧就和陆文洲有关系。
邵舒阳一扭头,就看见陆文洲的脸。
邵舒阳盯着陆文洲的脸看了半天,眨了眨眼睛,细长的睫毛正好亲亲扫过陆文洲的下巴,陆文洲亲亲“嗯”了声,然后用下巴轻轻蹭了蹭邵舒阳的额头。
皮肤的触感印在额头,邵舒阳扬起嘴角,抑制住心里的激动,然后仰起头,想称陆文洲没醒,偷偷亲一口。
薄唇扬起,贴在了两片柔软的东西上,邵舒阳怔了怔,这触感......怎么那么像......
邵舒阳忽地睁开眼睛,漆黑的瞳仁正对上,陆文洲深色的眸子。
邵舒阳被抓包,脑子瞬间成了浆糊。
他什么时候醒的?
就想偷亲个下巴,怎么亲到嘴了?
他这什么眼神??这么看我做什么?
是对我占他便宜不满吗?
不对,我就是扬个头,他自己把头低下的,这就是个巧合,意外......
......
邵舒阳动了动唇,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唇还印在陆文洲的两片唇瓣上,这一动,就像是......
又加深了这个吻.....
邵舒阳一把推开陆文洲,结结巴巴的说:“我......我说,这就是......就是个意外......你你信吗?”
陆文洲神色暗了暗,面色可见的沉了下去。
邵舒阳心里一惊,完了,真生气了?
“那个......刚刚就是不小心,没想亲你。真的!!我就一抬头,然后......谁知道你会低头呢,就碰巧了,我可没故意占你便宜!”
邵舒阳越解释,陆文洲的面色越难看,他一把抓过邵舒阳的胳膊,将人往下一拉。
陆文洲翻身将邵舒阳压在身下,手肘撑在邵舒阳身侧,有些愠怒的问:“偷亲我?”
邵舒阳急忙解释,“没有,刚不说了吗,没想亲你,就是意外!意外,你懂吗?”
陆文洲看着邵舒阳的眼睛,“不想亲?”
邵舒阳望着陆文洲深邃的眼睛,这么帅的脸放在面前,谁不想亲啊!!!
陆文洲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故意压低的声音带着蛊惑的问:“真的......不想亲?”
这声音,这么有磁性......这脸......这么帅,卧槽......他还这种眼神......
这谁扛的住......
邵舒阳张了张嘴,怔怔的说了个:“想!”
头顶一个黑影印下来,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陆文洲霸道又温柔的一点点细细密密的吻着邵舒阳的唇,邵舒阳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是飘在了云端,云层像是棉花糖,周遭一切都变得香甜香甜的,好像掉进了糖果城堡。
亲吻的间隙,陆文洲轻声问他:“喜欢我?”
邵舒阳被轻的迷糊,半眯着眼睛,轻飘飘的说:“喜......喜欢......”
陆文洲眸子一暗,又将头深深压了下去。
两个血气方刚的年纪,激烈的亲吻之下,难免起些正常的反应!
陆文洲亲了一会,突然停下来,将脸撇向一侧,深深吸了口气,邵舒阳睁开迷蒙的眼睛,呢喃着问:“怎......怎么了?”
陆文洲平复了好一会,才看向邵舒阳,邵舒阳红透了的嘴唇像是诱惑夏娃的苹果,引的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欲望又升了起来。
邵舒阳感受到某处时,一下子整个人都清醒了,他一把推开陆文洲,从床上爬起来,拿着件衣服护在腰间。
“我......我......”
陆文洲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要和我谈恋爱吗?”
邵舒阳整个人都懵了,陆文洲这转变也太大了,这什么时候开始的?
说变就变?
“你喜欢我?”邵舒阳指了指自己。
“喜欢!”
喜欢??
陆文洲说......喜欢?
邵舒阳笑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喜欢我啊?”
陆文洲嘴角挂着笑意,宠溺的捏了捏邵舒阳的耳垂,“喜欢,喜欢你!”
邵舒阳激动的一把抱住陆文洲,“这可是你说的,我没逼你!”
“嗯,我自己说的!”
邵舒阳松开陆文洲,拿出手机,打开录音界面,笑着对陆文洲说:“你再说一遍,我要录下来,万一你以后不认账怎么办?你就说:我陆文洲,喜欢邵舒阳,真心喜欢,绝不反悔之类的,明白吗?”
陆文洲笑着看他捯饬手机,然后送到他面前,他看着录音键被按下去,望着邵舒阳坚定的说:“我陆文洲,喜欢邵舒阳!一直都喜欢,我保证,以后都不会离开他!”
陆文洲说完,邵舒阳怔怔的望着他,录音还在继续,陆文洲提醒道:“阳阳,我说完了。”
“啊?噢噢,说完了,对,我要留下做证据!”他说着将录音保存好,然后紧紧抱着陆文洲,眸子认真的看着他:“陆文洲,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邵舒阳傻乐傻乐的和陆文洲一起下楼,徐姨听见动静就将早餐摆上了桌。
“小少爷,今天精神还不错。”徐姨笑着将牛奶端上来。
邵舒阳接过牛奶,看着满桌子十几样精致的不同样式的点心,怔了怔。
“小少爷,都是您爱吃的,和从前一样。”
上辈子邵舒阳就喜欢作,各种作,徐姨做什么,他就偏不吃什么,最后折腾的徐姨每天将邵舒阳爱吃的全都做一遍摆上桌。
邵舒阳有些脸红,他确实过于恶劣了。
“徐姨,以后不用做这么多,随便一两样就行了,我不挑食了,做什么吃什么。”
徐姨怔了好一会,“小少爷,是不是换口味了?”
“哎呀,徐姨,没有,你做的我都喜欢,就是太多了,吃不完怪浪费的,以后不用这么多,够吃就行。”邵舒阳解释道。
徐姨疑惑的看了眼陆文洲,又看了看邵舒阳,她直觉今天得邵舒阳神色,说话,动作都和从前不同了。
“好,好……听小少爷的。”
陆文洲慢慢吃着早餐,目光在邵舒阳停留最多的几道点心上多看了两眼,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这么多吃不完,也太浪费了……”邵舒阳抬眸,目光落在陆文洲身上。
“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邵舒阳弯着眉眼,笑着。
“刚刚,周嘉和打电话过来,说一会要来。他应该没有吃早餐。”
“嘉和要来?他来做什么?”邵舒阳问。
“不清楚。”
“阳阳?”
“嗯?”
邵舒阳看向陆文洲。
“我今天有事,中午不回来吃饭,晚上会回来。”陆文洲说。
有事?陆文洲要走?邵舒阳一下子紧张起来,他看着陆文洲问:“你要去哪?离的远吗?”
陆文洲沉默了一会,邵舒阳见他沉默,大概是不方便说的理由,于是在陆文洲开口前打断他:“你不用跟我说,我也不是想打听你的行踪,就是随口一问,你去吧,晚上回家就行,别......别走太远!”
“阳阳,我在老家的时候,陆家分公司的负责人冯叔叔和我妈妈是故交,他一直在暗中帮我。”
邵舒阳放下手中的杯子,满眼震惊的看着陆文洲。
陆文洲这是把底牌都告诉他了??
“你……怎么和我说这些?”
陆文洲嘴角勾了勾,笑着又拿出一张卡,“这几年冯叔叔一直在暗中帮我收购公司散户的股权,这张卡里面是我这几年的分红,现在卡交给你。”
“虽然里面的钱不多,和邵家相比还差的远……”
“不远!”邵舒阳打断他:“你......你这是打算养我吖?
邵舒阳一句文洲哥哥使得陆文洲浑身一紧,他眸色暗了暗,说:“是想养你,现在还不够,我会努力的。”
邵舒阳愉悦的接过卡,在掌心把玩,嘴角笑着说,“我可是很贵的。”
陆文洲笑着看他:“不怕,养的起。”
邵舒阳觉得太不真实了,心软的一塌糊涂,陆文洲温柔的时候能让人心甘情愿溺死在里面!
邵舒阳觉得他两之间的关系经过那一次,突然突飞猛进,难道是之前,他给陆文洲出头,帅气霸道的模样征服了陆文洲?
邵舒阳越想越觉得一定是这样!
邵舒阳的思绪被推门而入发周嘉和打断!
“阳阳,阳阳?我跟你讲,陆文洲这孙子背着你偷人!!!我他么就说这孙子不靠……谱”
周嘉和顶着陆文洲犀利的眼神,“那个……你……你不说你要出门了吗,怎么还在家??真……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