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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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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是一个人走在林中。细细碎碎的日光穿过横斜的枝叶照来,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踏着它们,就如同踏着支离破碎的光镜,梦幻多变。

云淮又看见了那座木屋,木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了,门口的花盆旧在,只不过已人去楼空。

她想向着那边迈步,却在踩着一块石子时停下了。

不大不小的石子在布鞋下滑动,刺着脚底阵阵生疼。

一侧竹木繁茂,遮住了夕阳的照射,那间木屋坐落在阴影中。云淮却站在了一片光辉之中,她回头望着身后耀眼的光芒,要她抬袖挡住了眼睛,最终转身朝那片金灿的光中走去。

她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一个人那么久了,陆二不过是她生活中的一过客,竟让她暗自神伤。

这世上至亲之人都要离去她而去,更何况是其他人?

云淮毫无目的走着,心里空空的,就像是缺少了什么,可她却觉得这样心中只有自己便无需瞻前顾后,反倒是舒坦许多。

她觉着生而为人,走走停停,或许为某些人某些事逗留,但始终要一往直前。很多人认为那倒不如做个牲畜,可牲畜也有牲畜生存的规则,想活着就是要这般复杂。当然也有人轻松平淡,主要是看,要如何活。

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心中始终只有一个目标:变强,打破这压人一头的阶级!

人走了便走了,云淮没有过多的留恋,一个人的日子该怎么过便怎么过。

她对“气”的掌控已经到达了全新的高度,为了不打扰居住在竹林浅处的人休息,她便潜入了深处。

黑竹高达通天,隔绝了月光的进入,尖锐的鸟叫在林间回荡。脚下平坦得怪异,一路小心地走去,都未有凹凸的坑洼。

乌鸦撕扯着嗓子长叫一声,似道尽了世间的凄凉。

云淮闻声止住了脚步。

枯死的树木混在竹节间,有细长的枝条向四周延伸,就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在四处伸长魔爪。

这是她从未踏入的地方。

云淮预感不妙,以灵力化火照明了方向。

焦黑的枯树微微变动,她手中的火焰似被何物吸引,向一边倒去就要烧到了手指。又是一声刺耳的鸟叫,那火焰蓦地就熄灭了。

火苗化作一缕孤烟,似是恶境中的唯一生机,引得四周的枝条不断向这边伸来,意图夺走这罕见的生命气息。

那百折迂回的枝条像捕食猎物的触手自四面八方攻来,形成的天罗地网包围住置身其中的一人。云淮眼疾手快,不断变幻身形,每一步都是快捷灵敏,好比是在囚笼中挣扎的孤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是她学过法术,或许此刻便能施招脱困,可根本无人教她习术!

云淮想着,便调转灵力,意劈开阻碍,未曾想所释放出的“气”皆被枝条鬼怪的吸收了去,使它们攻击越发凶猛。

被连连不断的攻势迷得眼花缭乱时,身侧忽地漏出一片宽广的空间。云淮跃身躲过就要伸到脸上的枝条,欲找准时间突破到仅存的逃生空间,却不料局势变幻莫测,掩埋了她的意图。

纵横交叉的枝条限住了视野,本就黑暗的环境,现是一点光明都窥不到了。不经意间,混乱的枝条已缭绕成球,将她牢牢困住。

那枝条柔韧可变,将云淮的双手双脚都被死死缠住,论如何都动弹不得。它们“沙沙”地越缩越紧,慢慢地爬上了云淮的面庞,最终将她彻底埋没。她未调动灵力,却感到体内的“气”在不断流失,力也在渐渐被消耗,她连最初被枝条爬上身的痒意都要感受不到了。一股熏香窜入鼻中,她眼前漆黑一片,意识在逐渐模糊。

云淮,你不能睡去,不能死在这……

云淮在心底呼唤着自己,却没法唤回残存的理智。

反而有一个声音将她唤到了意识深处。

“云淮……”

这是一片茫茫的净海,蓬勃雾气在水面蒸腾。一个黑色的身影遮住了半个天际,在浓郁雾气中显出了原貌。两个巨大弯曲的尖角在左右对称,一双金色的瞳仁闪着诡谲的光芒。

“吼——”地一声呼啸响彻云霄,刹那间水面动荡起来,掀起了惊涛骇浪;天空中涌动着一片黑云,响起阵阵雷鸣,形成一个环形波状的气流,扩散到整个天空都晃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那般。

那天上巨大的身躯就像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金瞳轻轻扫过身下,地动山摇,却见有个蝼蚁仍在挣扎。

人站在这庞然大物面前,就像是万众中的一粒尘埃,清晰地看着黑白分明的天空,却无论如何都判不出其身之长。

水面还未停止震荡,云淮站在上边,脚下颠簸难站稳,那双金瞳在上空施加了巨大的威压,却未使她屈服倒下,越是困难,越是站住了脚跟直起了身板。

云淮认出了,它是范府井中的那条真龙!

“云淮……你可认得本尊。”

随着它的开口,整个海天又开始变得不安宁。

那声音沉重而沙哑,带着不可言喻的威压。

云淮脑海中闪过那口枯井上的锁链,飘动的符箓,以及被困在上方的周伯。

思及此,她快速地推理出眼前的真像:那黑龙定是被高人封印在井中的邪物,现在是进入了她的识海中!

经刚才的一翻动静和脑中的判断,她知晓到了那黑龙的恐怖,恐惧却压不过内心的愤怒,她正正直视着那双金瞳,喊道:“是你害死的周伯!”

天空又阴沉了几分,那道声音在上空响起:“周仁乃半仙之躯,岂是现只有天元境的本尊能杀死的?”

“云淮,看来你还不明白,你的族人为你付出了多少。”

什么境界的划分,云淮一概听不懂,可一提到“族人”,她眼中浮过一丝惊恐,而后怒意更盛,直直注视着那双藐视它的眼睛:“我的族人怎么了,你知道些什么?”

黑龙伏下身躯,低头迎面朝她靠近。那双金瞳似里似有焚天的火焰,来到她的眼前,散发出的雄浑气息肆意焚烧着她的身躯。身心都在燃烧,她却未曾颤抖过一分,眼中容纳下那金瞳眼中的所有。

黑龙亲眼看着那胆大包天的一叶小人,她眼中的容纳的火光越来越弱。

它喉咙转动几下,压下了快要出声的怒吼,平静说道:“白发紫瞳,神族罪血。你——易容了。”

从它说起“族人”的那一刻,云淮便知晓,她的身份已经暴露在了它眼前。

云淮望着它,没有回话。

金瞳注视着她的眼睛许久,始终没有往别处撇去:“你的族人都已暴露,被隐藏在下界的正名神族杀死了。周仁为了护住你,与神族之下的天族交战频死,便找到了我。他与本尊说,他有一后人为先天魔体,识海浩瀚无穷,可容纳本尊寄入。”

“他自愿献祭给本尊,助本尊增长功力打破封印,要求是本尊必须寄在他后人的识海中给予保护。他献祭之时,已经死了。”

这字字句句,云淮都听得一清二楚,她看着至亲之人死在眼前,不敢想其他族人竟也没有幸存了。也从未想过周伯竟是为她而死

她心中似又笼上了一层灰,那颗心脏被外来的东西给侵占感染,心头的刺痛感最终通过血液的循环蔓延到整个身中。她眼中也开始变得灰蒙蒙的,已经辨不清红橙黄绿青蓝紫,只有黑与白在心中,眼中映照。

黑白,究竟何为黑,何为白?他们的罪,罪到从古至今都该死吗?

她不止是心中备受折磨,整个内里都十分的痛苦。可面上却如往常,一滴泪水也不曾掉出。许是时间太久了,那日积月累的痛苦压抑在体内,要她已无法爆发出来了。

云淮似乎已习惯了在苦与难之间徘徊,她无数次挣扎着想要逃出,却无数次被现实残忍地打回原地。

她面上毫无波澜地望着那金瞳,实则心中乃至体内都已是波涛汹涌。

云淮不明白,到底是他们罪有应得,还是如周伯所说的错在当世的天道?但如何纠结前因后果,都只有她一个人了。

黑龙回想起自己从前风光无限沦落到这不人不鬼的残魂遭遇,竟能与眼前之人感同身受。它默默注视着这个十岁的孩童,眼中的戾气全然消失。

“云淮,你想死在这里吗?”

云淮听到那道变得温和下来的声音,猛然反应过来,她现是在意识深处,现实中的自己已经陷入了无法摆摊的困境。可却有一个答案要她看得比命还重要。

她近乎是要嵌入了那双金瞳中,她恍惚看到了眼中的火焰在燃烧着自己的神魂。这恐怖的画面反而使内息逐渐平缓,她垂眸又抬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前辈,周伯他是怎么死的,还交代了你什么?”

黑龙压低的声音:“我被禁制封在了井中,无法靠近井口,只看到有人把他的尸体捆在了井上。至于是什么人,看不清楚。”

云淮心中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沉闷得她要喘不来气:看不清,范家与仙门有联系,又关乎封印妖龙,定然是仙家的手笔了。

她一个人,要如何与仙家抗衡?

她要面对了可不止是仙家,罪血身份一暴露,等待她的,将是普天之下永无止境的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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