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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248.幽草涧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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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遮月,四下黑如浓墨,幽静的树林间涌动着一团团浓雾,雾气缭绕间隐隐透出一丝光亮,直到靠近了,才见那点点火光宛如长龙一般,弯弯绕绕沿着山路盘旋而来。

整个队伍约有三十余人,队伍最前首有两人手举黑旗,旗面绘有红色符文,映照火光透出血一般的颜色,其后跟着四名黑衣小童,每名童子手执一把造型怪异的铜铃,其上铃串多达数十颗,他们边走边摇,似循着某种古怪调子,让人听了心跳也随着铃声节拍一起跳动。

四名小童后跟着八个挑担的赤膊汉子,四个担中分别用红布盛放着猪头,羊首,牛头,还有一个血淋淋的狼头,其后便是装着池鸢几人的四个大竹笼,竹笼两边各跟着四个斗篷老者,他们嘴里念着超度经,嗡嗡的低语声好似和小童敲击的铃声融合成了一首镇魂曲。

八名老者身后又跟着十六个黑衣男子,他们手里都端着一个木托,其中盛放着铜铸器皿,有的如铜铃状,有的如碗状,虽形式各异,但器具上都篆刻着相同的符文图案。

一行人落地的脚步极轻极缓,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一样,大家皆是双眼低垂,步伐一致,没人敢有半分多余动作。

凄厉呼啸的夜风在人群之间来回游动,伴随风声来的,除了茫茫白雾,还有一簇簇闪动幽光的鬼火,它们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围绕着众人头顶盘旋,周遭游动的夜风逐渐阴冷,身侧环绕的雾气也越来越浓,尽管队伍中每隔三人就有一个手执火把的人,但雾气仍将众人视线阻隔。

突然,队伍中有人被石子绊住了脚,错乱的步伐引得前后之人纷纷避让,周围盘踞的鬼火瞬间朝那边涌去,那人很快就调整过来跟上大部队,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抬头看一眼那幽森阴冷的鬼火。

队伍有惊无险的走到密林深处,直到抵达一处石阶高台前才停下来,众人井然有序的将祭品和祭祀之物摆放在供桌上,最后由乌镇长带领五个黑衣老者走到台前,对着身前巨大的鎏金铜鼎上香叩拜,事毕,所有人默默从原路退回。

然而,队伍中却有一名黑衣老汉独自留了下来,他弓背驼腰,移着缓慢的步伐走到高台上,接着拖起铜鼎旁的巨大竹笼,一个个的往高台后面的洞穴里搬,漆黑的洞穴窄小狭长,犹如暗夜巨口,将擅闯入内的人尽数吞噬。

老汉搬完竹笼后,倚着洞穴旁的巨石歇息了一会,他抬头望向远处徘徊不去的鬼火,一只外凸露着半大眼白的眼珠子微微颤动,此人正是棺材铺的那个老头。

忽地,一卷白雾朝他面门拂来,老汉被呛得连连咳嗽不断,他回头望向洞穴内的黑暗,幽幽叹气声中慢慢离去。

见人走了,薄薰并未着急解困,她正和池鸢传音谈论那棺材铺老汉的古怪之处,顺便等待这洞中主人降临。

丝丝雾气从林间弥漫散开,其间闪动幽幽鬼火,缓缓向洞穴靠近,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般,一靠近洞口,无论是雾气还是鬼火,迅速被一股神秘力量给吸了进去,眨眼之间就消失在洞穴深处。

四周空气好似被凝固一般静得可怕,只能听见谢离和闻人耳清浅的呼吸声,薄薰透过麻袋小口偷偷往外瞧了一眼,就在这时,一道强风袭来,瞬间将困住四人的竹笼吹翻,薄薰被吹得头朝地脚朝天,她无声咒骂了几句,正欲翻身之时,似是感应到什么,激动得一对碧绿的眼珠子瞬间亮了几度。

“主人,主人,它来了!”

池鸢凝神探去,沉暗之中隐隐飘来一个黑影,与四周浓墨的黑暗融成一处,稍不留意根本不会注意到。黑影靠近之时,飘荡在周围的孤魂野鬼瞬间四散逃去,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冲天的怨气和威压。

“主人,不对呀,它不是山神,只是一只修炼百年的怨鬼罢了!”

池鸢正欲传话,身侧雾霭突然都凝结成霜,刺骨的寒气将他们团团围住,当黑影覆盖而过时,四个竹笼噼里叭啦应声断开,一团黑雾卷起一个麻袋将它托起浮在半空中。

黑雾侵蚀间,系于麻袋口的红布结当即散开,那鲜艳的红色好似被浓墨侵染一般,与周围黑暗一起沉积在脏污的泥土上。

麻袋散开露出里边昏睡的谢离,他半身无力依在黑雾中,脸上七窍丝丝不断冒着黑气,一股肉眼难见的白光从他嘴里吐出,黑雾如影慢慢覆上他的脸,眼见白光就要被吞没,忽地,一道刺目银光飞来,下一刻,雪白如霜的灵兮剑就插进了黑雾中,将它牢牢钉死在石壁上。

黑雾在灵兮剑下开始剧烈扭动,丝丝黑气从雾中散出,逐渐缩小蜕化之时,谢离也被它扔到了地上。

池鸢冷眼看着石壁上的黑雾,正欲动作,身侧黑暗中似有什么东西悄悄靠近,池鸢抬手一招,“铮”的一声剑鸣,灵兮剑顺着池鸢手指的方向飞掠而去,璀璨银光划破了周围沉蔼的雾气,将洞穴照得透亮,也让隐匿在暗雾中的黑影无处遁形。

黑影动作极快,在银光飞来之际就遁化成气钻进石壁中,随后,它又从另一端的石缝中窜出,趁机袭向灵剑的主人,池鸢双手快速结印,指尖亮起一道星辉,黑影扑来之时,她轻轻对着空气一点,身前立时显出一道巨大的银色法阵。

黑影直扑在法阵中,身上黑气被法阵烧得滋滋作响,突然,黑影中闪过一道红光,接着阵法开始剧烈震动,丝丝散溢出的黑气也幻化出数道鬼手向池鸢袭去。

就在这时,一柄被白花缠绕香气扑鼻的藤枝剑从池鸢身后刺来,剑动之时,白花簌簌飞落,眨眼之间就将周围的鬼手解决,然而那鬼手为雾气所化,即便砍去,它也能瞬间凝结成形,卷土再来。

与此同时,鬼影本体也在法阵内与池鸢角逐,它召集周围鬼气,一波波不断地向阵眼冲击,池鸢眼眸通红,指尖光芒不断,然她能吸纳的灵力有限,难以为继,鬼影也察觉到她维持阵法的灵力逐渐微弱,它将周围游荡的鬼魅吸纳入体,接着蓄积一波力量,猛地朝法阵击去。

霎时,法阵被鬼气冲击成了无数碎星,余尽的光辉将洞穴映衬得好似星空一般梦幻。

鬼影破阵后,当即朝身后的池鸢扑去,那一刻,正对池鸢灼红的眼眸,扑袭的鬼影好似凝顿了一会,就在它凝顿的瞬间,身后黑暗中一道银光冲破雾气而来,直直穿过鬼影飞出洞外。

被灵兮剑携卷而来的强大劲风将洞内残影吹得魂飞魄散,与薄薰缠斗的鬼手也瞬间化为虚无,然而,被灵兮剑穿透而过的黑影却好端端的立在原地。

池鸢心中讶异非常,灵兮剑专克世间一切邪祟鬼魅之物,眼前小鬼不过区区百年修为,怎可抵住它风雷一剑?薄薰也是惊讶不已,她收剑走到池鸢身侧,望着不远处盘踞的鬼影道:“真是怪了,主人,这小鬼为何不怕您的灵剑?可我没看错啊,它确实只有120年的修为。”

池鸢看着飘浮在半空中的鬼影,指尖一勾,灵兮剑就闪现到她身侧。“阁下好本事,竟能接我一剑,不知阁下是鬼还是聻?”

鬼影听闻池鸢的话当即一怔,浑身黑气开始快速翻涌,须臾之后又转为静止状态,就在池鸢以为它又要动手之时,鬼影身上突然冒出丝丝白气,雾气缭绕中,有一道人影若隐若显,等雾气散去,那道鬼影赫然变成了一个着黑衣的男子,该男子上身为实体,下半身却仍是黑色虚影,许是修为不足,难以完全修得人形。

男子身形依然笼罩在朦胧黑雾中,一双透亮闪着红光的眼眸死死的盯着池鸢:“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此地?”男子声音空旷悠远,时而远去时而临近,好似云雾一般随风来回飘动。

池鸢笑着回道:“我是池鸢,从灵界而来,阁下修为不错,可是镇民口中的山神?”

男子虚影一动,半身钻出黑雾,好奇的将池鸢上下打量,因而也让池鸢瞧清了它掩在黑雾中的脸,男子相貌清秀,眉眼之间透着一股阴柔的女气,一双血红的眼眸好似红宝石一般鲜艳夺目,只是看人的眼神十分凶狠,眼中怨气化为黑雾,从他眼角涓涓留下,好似两行黑色的血泪。

男子打量完池鸢接着又去瞧薄薰,最后视线落在池鸢身侧的灵兮剑身上。他斟酌了一会,一双血眸狐疑又警惕地盯着池鸢:“我不是山神,你是灵界来的?灵界是什么地方?”

薄薰不屑道:“哼,连灵界都不知道,小小一只聻也敢在主人面前放肆!”

男子转眸瞪了薄薰一眼,丝丝红光从他眼中迸出,阴冷的鬼气直扑面门,让薄薰好似被吐了一脸口水般恶心。“我与她说话,又没与你说话,插嘴什么?”

薄薰气得胸口起伏不断,正欲动手,池鸢拦住她传音道:“不必与它计较,无论是鬼还是聻,都以吸食怨气,恐惧,愤怒为食,它方才被灵兮剑伤了大半元气,正愁找不到东西补回去,你如此行径,只会正中它下怀。”

薄薰听后心中郁气顿时消散,她朝男子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看他。

男子见两人都不说话,怒道:“你们二人擅闯洞府,扰我修行,究竟有何居心?”

池鸢嗤笑一声:“修行?是指吸食活人精气吗?”见男子哑然,又道:“堕入鬼道,以活人精血为食,如此做法的确可以让修为大涨,但是,随之而来的因果雷劫,历来就没有几个鬼修能扛过去的。”

男子双瞳一震,惊声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知道的这么多?”

“不是说了嘛,我是从灵界来的,不过,我不是来匡扶正义除魔卫道的,芸芸众生,世间百态,无论是人还是鬼,善恶难辨,你或许有你如此做的理由,我也没有立场劝你回头是岸,但,一旦触及到我的底线,该动手的时候我绝不会手软!”

男子惊诧的瞪着池鸢,丝丝雾气从他眼中射出,然到池鸢眼前却如触屏障一般,散落成烟。

池鸢抬手抓住身侧悬立的灵兮剑,笑看他道:“也请你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方才那一剑,其实我未动杀心。”

男子眼中红光渐渐淡去,他看着池鸢,满眼愤恨又不甘心:“哼,我承认我的确打不过你,但是,我动不了你,不代表没人动得了你,你可不要太嚣张!”

池鸢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眸光越过他探向洞穴更深处的黑暗,是了,这里除了鬼气怨气,还有另一股气息,但距离太远分辨不清。“你不是山神,那真正的山神在哪?”

男子环手抱胸,态度恶劣:“我为何要告诉你?”

“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他在哪。”池鸢说罢动身就朝洞穴深处走,薄薰也紧跟而去。

男子见她要硬闯,抬手一勾,一团雾气就阻了她们的去路。“大胆,山神大人岂是你等想见就能见的?”

池鸢眸光一动,她不过诈一诈他,没想到他自己把话给抖了出来,其实,她并不能确认里面那个气息是什么东西,洞穴中有山神的传言也不一定属实,男子既承认了,那十有八九还真是了。

男子见池鸢笑得一脸狡黠,后知后觉才知自己上当,周身黑气更甚,气恼的指着她道:“你,你竟敢诈我!”

池鸢抬手拂开碍事的黑雾,男子元气大伤,所使的黑雾简直不堪一击。“诈你又如何?凭你的本事还拦不住我,小子,你既守在这,那就证明里面的山神是默许了你的恶行,也不知这山神是何品性,居然任你如何乱来,还降下神罚诅咒凡人数百年,如此心性脾气,就算是在灵界,也是闻所未闻啊!”

“你,你不得侮辱我主人!”男子气怒交加上前阻拦池鸢,但他只有一半实体,冲过去的瞬间,池鸢就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薄薰回头看着男子道:“呀,你也有主人呀,嘁,不自量力,你连我都不一定打得过,还想阻拦主人,真是痴心妄想!”

见池鸢主仆二人逐步走远,男子眼角流动的黑雾越来越浓,他双眼通红朝天无声长啸,低沉的嘶吼声将空气中的雾气都震成了一波波漩涡一样的气流,接着,他遁化成黑影,朝池鸢二人扑来,池鸢手聚银光,袭来的黑影顿时被撕成碎片,散落成碎片的残影随即汇集成形,再次向池鸢袭去。

黑暗的甬道,一人一鬼就这般缠斗到尽头,然而,直到尽头的石门前,闹腾不休的男子突然又安静了下来,他由虚转实显出人形跪在石门前道:“主人,恕双卿无能,实在无法阻止贼人扰您清静……”

男子话未说完,身前石门顿开,霎时,一股寒风迎面扑来,森冷阴风如刀刃一般锋利,只在一瞬间,池鸢和薄薰,两人的脸上,以及露出的手脚皆被划伤,细密的血珠从伤口中渗出,身上衣裙也被划成一道道碎片半挂在身上。

池鸢抬手抹去流入眼中的血水,像个没事人一般抬脚就跨入石门,薄薰更是不会拿这些皮外伤当回事,她跟在池鸢身后踏过石门,抬首四顾,好奇的打量石室。

偌大的石室中环绕着一股白色雾气,四面墙壁皆被藤枝和树根深深盘踞,依稀能瞧见石壁上精美的壁画,墨绿色的石道上长满了青苔,一簇簇野花顺着凹凸不平的碎裂石道一直延伸到石室正中的高台上,高台上铺地的青砖被特意摆成了一个巨大的复杂法阵,阵法中心摆放着一具样式华丽的石棺,石棺表面被青苔和藤枝覆盖,棺盖一角微微倾斜,似是早已被人揭开,一路开过来的鲜花也都长到了石棺里。

池鸢踏上石道才走两步,周围石壁的壁灯“突突”几声尽数燃起,幽绿的火光犹如鬼火一般,阴冷又黯淡,将石室衬得更加阴森恐怖。池鸢继续抬脚向石棺靠近,突然石壁上的藤蔓迅速朝她卷来,池鸢勾手指剑,瞬觉全身一麻,一时什么力气都使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藤蔓爬上身体将她禁锢,倒悬在石棺前。

薄薰也没好到哪去,一进石门,身上灵气好似被锁住一般,既不能探查周遭灵气,也不能动用法术,直到这一刻才知糟糕,连声向池鸢传音道:“主人,不好了!这,这里当真是山神的洞穴,我是个半吊子的地仙,可他却是货真价实的山神啊,我打不过他,在他的地方更是没法反抗……”

主仆两人皆以一种狼狈的姿势被倒挂在半空中,落于两人身后的男子却不敢踏入石室,他跪在石门外,惊讶又得意的看着吃瘪的主仆两人,惊讶的是山神大人为何不杀他们,得意的是山神大人为他出了一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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