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赵佳容赶紧软了姿态，伸手环住他的腰，脸颊还轻轻贴着他的耳朵蹭了两下，桑声细语道：“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吗？”
司徒觉的下巴抵在女孩水蜜桃般的肩上，贴着她纤细的脖子，喉结轻滚，声音也显得哑了：“可你对我就是突然变得冷淡起来了，这是事实。”
“只是你的错觉吧。”浅红色的嘴唇微微噘着，声音娇娇软软的。
“是么？可是你好像经常到邻居那边去，贺连晟这个人，你很了解吗？”
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已经平复了下来，她才松开他，稍微把头抬了起来，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作为一个画家来说吗？”
“不是作为一个画家来说，再说了，在艺术方面，他也不过是个外行人。”
“什么外行人呀！怎么说都好，人家也在国展入选过的呀，”
语气一滞，她带着一点嘲讽地道：“你还一次也没有入选过呢。”
女孩的态度让他始料未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再次骇然住。
“入了国展又怎样？你不知道其中一个评审舒良材是贺连晟的老师么？还有一个评审庄华翰，他的艺术廊就是贺连晟他家出资的，所以他能入选，我不觉得是因为他的能力好。”
“可是，我爸爸也是评审啊，杜衡叔托了我爸爸好几次，不还是不行么？评审们完全是大公无私的。”
“老师是例外啊。而且西洋画的评审要求，比起国画松懈多了。”
“可是我也觉得贺连晟画得不错啊！”
他感到从头顶被泼了冷水一般。
眉头拧得更深了：“我可不认为画得好，那种程度，不过是少爷打发时间而已。”
难道他不是少爷？他不是学画画的？
赵佳容差点脱口而出，但想起他为了学画，是违背父母意愿，独自一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的，重新考虑了一下，就换了话头。
“啊，说他画得好画不好都可以，你一开始说不是画家的问题，那又是什么问题？”
不知怎样搞的，她还是那样杀气腾腾。
“不，他这样的画技能搞出名堂，我也很想好好讨论一下。不过，我现在更想说的是作为一个人！”
“什么？”赵佳容想不明白：“作为一个人来说？”
吓得目瞪口呆。精致的瓜子脸儿，由于兴奋，红了起来，嘴唇好像火烧一样。
“嗯，作为一个人来说，我不想对他个人进行中伤，但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听我同学说，贺连晟这个人并不太好。”
“你同学认识贺连晟吗？”
“不是他认识，只是他姐曾经和贺连晟交往过，分手的时候就闹得很难看，他姐甚至因为这事还闹过自-杀。”
赵佳容以责备的眼光看他：“交往不顺也很正常，再说了，这也不一定是贺连晟的错啊，分个手都能闹自-杀，难道不是那个女生情绪不够稳定吗？”
“可是，贺连晟他很擅长玩-弄感……”
“好啦，对于一个诚心待我们这样好的人，你说那样的话，我们也不是感到好受的。”轻柔的嗓音中染着怒气。
容易发脾气的女孩，双手环胸，气得别过身，背对着他，不说话了。
司徒觉也默不作声，抿唇不言。
恰巧在这个时候，赵芷樾匆匆忙忙地从里边出来，此时，她已经换了身衣服，白色的高领无袖针织衫，搭配浅灰宽松休闲裤，原本盘起来的头发也放了下来，柔顺而长，披肩而下，简约温婉大方。
只见她正要从廊下走下院子去。
“姐，你要到哪里去呀？”
“到邻居去一下。”
“为什么？”赵佳容有点惊异地问。
她顿住脚步，解释道：“妈妈说，贺连晟给我们许多照顾，所以，今天的集会，那边如果方便的话，请他来一下，虽然没有什么好吃的，也请他来尝尝。”
赵佳容的眼睛发亮了：“这太好了。所以，大姐姐你是去叫他来的吗？”
“是呀。”
赵佳容马上走下院子：“那我也一起去吧。”
司徒觉的面色，一霎时就变得极其难看。
她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
他好像发生了一件大事似的说：“芷樾姐，师母是这样说的么？”
“嗯，是啊。”赵芷樾艳红的唇角弯起，礼貌而温和地微笑着。
“这样不好吧，我不同意。”
“为什么？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她有点为难地反问。
他姿态轻慢了下来，靠在沙发背上，凌厉的眉眼染着冷笑：“因为纪念会不是只有老师的学生们的聚会吗？更何况，他是画油画的，来参加国画生的聚会，太怪了吧。”
因为他的反对，赵芷樾感到难以应对，正在踌躇不前。
他又问：“有和老杜商量过吗？”
“嗯，他是同意的。”她以缓和的口气说。
“哦，”
他歪着脑袋，脸上的笑意味深长：“如果要让他来，应该和全体会员商量一下才对，反正我不同意。”
赵芷樾秀眉轻蹙，沉默了下来。
“这有什么关系。”一直默然不语的赵佳容，忽然插嘴。
司徒觉脸上的假笑微微僵住，视线与她交汇，眼里愠色渐浓：“你说什么？”
“又不是要贺连晟加入‘纪念会’那样重大的问题嘛。只是请他吃顿饭而已啊。”
赵佳容的话，可相当有道理，但正因这句话，就好象一把匕首刺进了少年的胸膛。
自己的女朋友，为将要成为自己的情敌辩护，像这样不愉快的事，在世上还会有吗？
司徒觉似被迫喝上三斗酸醋一样，心情非常痛苦。
如果，对方不是自己喜欢的人，他才不管么多，更不会到这里来！
因为忿怒，他的声音都稍带发抖：“只是一起吃顿饭，我也不能接受，因为我们那个会是为了怀念老师的，是庄严认真的，不是儿戏。”
他向来进退有度，极少动怒。此时却彻底沉下了脸，神色紧绷，眸若寒冰。
赵芷樾对他的心情，已经了如指掌地清楚，所以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可是也不能光尊重你的心意呀。而人家也给了我们许多照顾啊。”
赵佳容——任性而好胜的赵家二小姐，司徒觉越反对，她就越故意地维护贺连晟。
沉默了半晌，司徒觉脸色微冷地看着她，自嘲一笑，说：“行，知道了。“
少年起身往屋子里走去，留了个高大一摇一摆的背影，能看出是有些怒气的，昏黄的夕阳渐渐把少年身影拢的模糊。
赵佳容一意要闹到底，故意提高声量：“姐，我们走！”
赵芷樾由于对司徒觉的同情，和自己本身对妹妹的嫉妒，便考虑到，是否不招待贺连晟过来比较好呢。
便说：“也许对“纪念会”的人来说，是不太好。”
“没有的事！而且，对贺连晟，我们也应该要回礼一下，否则也没有机会了。况且，他又那么地推崇我们爸爸。对于‘纪念会’，他一定很高兴来参加的。”
“可是……”
她一想到司徒觉那死人一般的脸，两条腿怎么也不动。
“不去吗？好，那我一个人去叫他来。”
赵佳容这么一说，轻快地转过身来，让他们两个人发呆地留在那里，飞快地跑进杂木林。
她那美丽的鹅黄连衣裙，裙摆轻轻摆动，飘飘然地隐现在绿叶丛中。
突然被妹妹甩掉，她微微下垂的唇角，紧紧抿着，眼底一片冷然。
对自己的男朋友，就心不在焉的，而对贺连晟，却那样拼命起劲。
当想到这些，赵芷樾更感到自己所站的土地忽啦啦地在震动似的，惶恐起来。
同时，在她不知道的某个角落，司徒觉无力地靠在墙上，心中的痛楚仿佛是一条缠绕不解的蔷薇刺，渗入了他的每一寸肌肤。
那天晚上的‘纪念会’不像以往那样会员都来，有的实在脱不开身，客气不来了；有的年纪还尚小，不方便大晚上到那么远的郊区来。
比起往常十四五个人，少到还不到一半。
辽阔的葱绿大地，静静地走近黄昏，傍晚的星星出现在山毛样的梢头的辰光，就开始在楼下的大厅里摆下了酒席。
在椭圆形的大餐桌上，铺着带花边的美丽的桌布，两个银制的花瓶，插满了剑兰、非洲菊等六月花，当中摆着杜衡的爱品柏槙盆栽。
贺连晟由赵佳容去请，也礼貌地换了套碳灰色正装西装出席了，和‘纪念会’的人们寒喧了一会，就坐在为他特设的座位上。
赵佳容坐在紧靠他的左边。在他的右边，由另一个男人杨嘉石坐着，在他右边，则是赵芷樾坐着。
贺连晟的对面是司徒觉，他那微黑的脸，愈发地阴沉。
酒菜出自新荣记，从前便时经常来往的厨师来做的，以台州菜为主，同中也上了一些西餐，加以调和似的，所以酒菜很出色，很丰盛。
当佣人一上菜，赵佳容就特意地从中途接过来，首先就第一个摆在贺连晟的前边。
一个鲜花般明媚的笑意，迅速在女孩儿的脸庞上荡漾开来，泛至眉梢处。一边替他整理碗筷等食具，杯子一空，又马上给倒上柠檬露。
“啊，李阿姨，贺先生还差一只汤匙，赶快去拿来。”像个已婚太太的样子，好像专门由自己来待候贺连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