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忽然飘来的话让冷元初身体一颤，在丈夫怀里仰起头，带着不知道此话从何而来的眼神看着温行川。

“想我的话，可以抱住我啊。”

冷元初终于知道环起身前的劲腰，夫君的肩背虽宽厚，腰却是细的。

“想，怎么不想。”

等待的日子是不好受的，尤其是夫君行军打仗，随时都有性命之虞。冷元初独自在王府等待的心情随着宫内传来的一条条军信而波动，后来随着亲王妃，每日到佛堂为夫君念经，只盼家人平安归来。

冷元初等这一天亦是很久了，情之所动，视线模糊，流下清泪。

温行川享受妻子温热的怀抱，忽然感受到怀里的轻颤。低头看过来，发现元初在哭。

温行川的心化了。

这对年轻的夫妇，第一次直面彼此的情感。家国情怀刻骨，可儿女情长亦是。

此刻无关权势，只是一对认证爱意的男女，在远隔千山万水，游走死生边缘之后，终于牵住彼此的手。

温行川轻轻放开手臂，捧起冷元初的小脸，拇指划走妻子脸颊的泪，俯身亲了下去，以双唇印在妻子饱满胭脂的唇上，叩开牙关，掠夺呼吸。

冷元初愣着，逐渐阖上双眸，沉浸初吻中，不知几何才分开。

冷元初羞得很，不敢抬头看夫君，躲在温行川的怀里不吭声。

温行川看到佩兰候在屋外，眼神示意其将东西送进来。松开怀抱，低头在冷元初耳畔轻道：

“今日吉服不必再穿了，我传了新衣，要不要试一试？”

冷元初不明所以，回头看向佩兰，佩兰笑着吩咐一众人把衣服和头冠端进来。

“这不是，大婚当天的婚服吗！”

冷元初瞪大了眼睛看向温行川。

温行川摸着冷元初颈后露出的一点肉，补充道：

“夫人忘了吗，我们当时还没来得及进洞房，要补，缔婚的嬷嬷就不请了，结发、喝合卺酒还是要得。”

“可是现在天还没暗透……”

“快了，屋外已经飘雪，今日天暗得比晴日要早。屋里还是要稍微布置一下，需要耽搁一些时间。

佩兰，一会你来负责给王妃沐浴更衣，我到书房沐浴，用过晚膳后就补完仪式。”

温行川移步书房，屋里只剩下冷元初和佩兰。

此时其他的侍女已经开始给屋内布局，将床上的纱帐换成新婚的红帐，床褥、被子亦被抱来几个月前为大婚准备好的——金银丝勾勒的鸳鸯戏水、石榴缠枝纹样的囍褥红被，上面洒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几个侍女手脚利索，没一会功夫囍字贴满了各处家具，还备好了半人高的龙凤花烛。

当朝女子站在夫家亲眼看着筹备洞房，冷元初怕是独一个，立在一边，手足无措，求助的目光落向佩兰。

佩兰藏着笑指挥侍女布置好，等一众侍女准备妥当离去，扶着冷元初缓缓移步坐在梳妆台前。

“小姐，别紧张这个了，看郡王爷意思，今天怕是要圆、房、哦——”佩兰对冷元初向来有话就说。

冷元初大惊，猛然想起这事。已嫁做人妇，这种事情绕不开的。

面上阴晴交替，握着佩兰的手悄声问怎么办。

“之前听人说，初次，夫君不知技巧，会弄很疼，可若是知了技巧，说明勾栏旧馆去多了，横竖都不行。”冷元初紧张得小声道。

同样未经人事的佩兰，对此无法帮冷元初分忧。

“国公夫人之前有塞了一本册子，我放在书架最下层了，我去找来。”

佩兰浅找片刻就找到了，放在冷元初面前。元初想起自己离开国公府的前夜，母亲邱氏走到闺房，握着她的手，讲了这些。

“可我再知道又如何，王爷要是不知道，遭罪的还是我。”冷元初一想到刚才环抱的劲腰，打个寒颤。

可是王爷要是真会，那更让人生气。

虽然燕朝纳妾合乎律法，勾栏伎子亦没明令禁止，但是纳妾须得正妻同意，养外室至少在面上是为人不齿的。

朝中王公贵族和各路官员耻于逛青楼，倒是听说走生意的商人喜好秦淮河两岸的风尘女和扬州瘦马，所以这两地从事这行的女性相比较其他府县多。

但没听谁说文武百官里有流连花市、或是没娶正妻就收着不三不四的人在家里或者养在外面。

元初仰面阖眼，心想算了，要是真的太疼，就喊停，不想遭罪。

佩兰帮着元初穿好婚服，戴好凤冠，又重新给元初上了薄粉，点好胭脂，此时温行川也穿戴完毕，大步走了进来。

似乎又回到了数月前，只是此刻齐齐站在洞房里，即刻享受洞房花烛夜。

温行川传人上晚膳，都是口味清淡的菜。二人身着正红色的婚服，坐在八仙桌前用膳，各怀心事。

用膳毕，温行川待人收拾掉碗筷，吩咐下人在园外候着，甚至连佩兰都不必候在园内。

冷元初看着温行川，知道他憋着坏心思，又紧张得不行。

“夫人刚刚吃饱了吗？”

“吃饱了，这些菜都是我爱吃的，多贪了几口。”

温行川拉起冷元初，走到那对龙凤花烛前。

“和我一起点花烛吧。”

点烛的芯子取了火，由冷元初拿着，随后温行川的大手将冷元初的小手覆盖住，一起点亮了那对花烛，屋里多出了一些香气。

此举超越婚俗，但又实在撩人。

点好花烛，温行川没松开手，拉着冷元初走出内室，绕过博古架，走到房内的中堂，要在这里结发合卺。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1]。

冷元初先拿起桌上的金剪刀，取下一缕秀发，举起。温行川喉结动了动，同样剪下一缕，与其混编在一起，缠好金丝，收纳在锦盒里。

温行川取来备好的红色瓠瓜碗，斟满清酒。

“元初不想再说什么吗？”温行川问着一直没有开口讲话的冷元初。

冷元初浅仰着脸望着温行川。

“本以为，我要用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接受与一个陌生男子结为夫妻的事实。可上苍眷顾我，给我富裕的娘家，又赐我心仪的夫君。我承恩受福，感恩结发的人是你。”

“我想，我是乐意与你携手到老，只想我们白首不分离。我会努力做好自己，配得上你的尊重和爱，也配得上这份赐婚。”

温行川凝视着妻子，眼睛逐渐湿润。

“对我来说，能娶到你，亦是我的福气。”

二人举杯饮下喜酒，冷元初还未放稳瓠瓜碗，就被温行川拦腰抱起，走向内室。

元初紧紧搂住温行川的脖颈，任由他将她放在床榻。取下霞帔，摘下凤冠，一头青丝如瀑布倾洒。温行川被喜床上的红枣桂圆硌到，大手一挥将它们推到角落里，俯身压住冷元初。

冷元初已经羞涩得面色红润，只好双手撑住温行川，不敢他再压得更近。

元初知道自己被凝视着，却不敢回望温行川的眼睛，只能游移视线，看到温行川头上还戴着黄金冠，被室内的烛光反照金光灿灿，闪耀得元初眨了眨眼。

乌发铺洒在床上，冷元初见温行川的发冠规整，居然在这种场面下短暂认定这是不公平的事，抬手想要取下温行川头顶那耀眼的黄金冠，却被轻易捉住玉手，在男人不容拒绝的牵引中扣在他清神秀骨的面颊上。

冷元初轻轻抚摸面前这张让她一见钟情的脸庞，因自己而情动。

“夫人喜欢什么样的夫君呢，是温柔的，还是霸道的？”温行川埋首在妻子的肩窝里，似要蹭开规整的婚服，弄得冷元初很痒。

“我听说好疼的，夫君定要温柔一些，我害怕。”

温行川勾起唇角，直起身来，大手自冷元初眉骨描摹至鼻尖，蹭过饱满朱唇，划过纤长玉颈，来到最上侧的盘扣，一粒一粒解开。

冷元初此刻气息混乱，就像躺在案板上的鱼等待宣判。

躺在金银缂丝的囍褥之上，感受着耳畔吹过的清风，周身被男人的气息覆盖，冷元初躲避不能，亦不想逃脱。

只见云锦金线红袄褪下，大红婚袍洒落，袄杉解开，马面裙也散在床榻上，此时元初身上，除主腰别无经纬。而后温行川才慢慢褪下自己身上一层层衣物。

事已至此，再无躲避。温行川俯下身，亲吻冷元初，大手游走，不一会身体均热。

冷元初感知着，轻柔但不容拒绝，此刻脑内闪过一页页小册画面，为了不遭罪，尽量让自己配合着男人的安排。

清泉涌出，落雪微颤，暖席熏蒸，一处红润。此刻屋外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屋内却似煻房，呵护着一朵娇艳的牡丹在腊月寒冬中绽放。

仿若春日纸鸢，飞至云端，稍想挣脱就被那根绳索勒得痛，只能顺着那个放纸鸢的男人在云里起舞。

如此在云间翻腾几度，直到筋疲力尽，顾不得华贵锦褥暗下一片。

冷元初感觉自己耳鸣了。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有自己体内的血液在沸腾。

纤柔的身体被男人抱起。

[1]取自《留别妻》西汉·苏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