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其恩反应过来,无奈失笑:“你知道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比我小吗?”
盯着这张棱角分明,犹如雕塑般的脸蛋,即便是郑其恩有时候也会晃神。
“没有,”她又摇头,回答元初的问题,“其实在来之前,我也以为我会伤心、难过,又或者是激动?可是都没有。”
她脸上的迷茫一览无遗,元初缓缓靠近,轻轻推动秋千。
郑其恩看向他,今天的他没有戴眼镜,穿着也日常些。相比于曲琪,她更好奇他的动机。
元初手上动作不停,缓缓道:“你可以当做我就是为了圆她一个心愿。”
郑其恩点头,同母异父的姐弟,她们确实有血缘关系不错。
转而又听他道:“另一方面,我对你起了好奇心。”
他看起来很疑惑,片刻又笑道:“也许是血缘的连结让我们命中注定相遇,你相信吗,姐姐?”
相信什么,命运吗?郑其恩摇头,其实她从不信命。
“我也不相信。”元初笑眼弯弯,“看来我们之间有很多相同之处,姐姐。”
郑其恩对他时不时叫一句姐姐已经彻底免疫,随他去。
午餐在十二点准点开始,曲琪坐在主位,郑其恩被安排在她的右手侧,和元初相对而坐。
席间曲琪一直给她布菜,直到郑其恩的碗里堆成小山她才停下,不好意思地笑笑。
郑其恩却在想另一件事,晚饭前,她问元初她过得怎么样,元初没有正面回答,他避而不谈的态度让她疑惑。
在此刻,她心中模糊地有一个答案。除去曲琪时不时地询问近况,三个人安静地吃完一顿饭。饭后,郑其恩找到元初。
“你们过得不好,是吗?”
元初看着她终于有点情绪波动的脸庞,笑道:“准确来说,是她过得不太好。”
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元初当然不会过得不好,相反的,他受到家族亲人瞩目、父母宠爱,是真正地含着金汤匙长大。
曲琪的情况不一样,她本想着嫁入元家后能把郑其恩接回来,情况却不如她想象中乐观。年逾六十的元澎失去某些器官能力,却有另类的癖好。少时的元初不懂,某一次撞见父亲的‘施暴’过程。
元家家大势大,圈子里的人多少了解点内幕,但都默契地对一个事实保持缄默不语。某一次偶然,元初了解到他上一任太太的去世原因,才明白过来元澎那变态的癖好。
早些年的曲琪意图自杀,未遂。原因是元初把她从浴缸里拉出来,叫了医生。看到母亲醒来时空洞的双眸,元初明白,是她自己不想活了。手腕上源源不断溢出来的红色染红纱布,醒目又刺眼。
自那以后元澎对她愈发粗暴,甚至于在下人面前都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兽行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下人们战战兢兢,闭紧嘴巴,生怕哪一天失去这份高薪资待遇好的工作。
心里空落落的元初想,他当初是不是应该选择让她撒手而去呢?至少这样,她就不用承受这些痛苦。
“……所以他现在半死不活地在医院,是你的手笔吗?”
“姐姐……”元初垂着眼帘,没有否认,“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郑其恩犹豫了下,说:“你这样做,风险很大。”
元初兀自笑了下,神色满足,“你在担心我。”
郑其恩不理会他的调笑,而是道:“需要帮忙吗?”
元初愣住,少女的脸庞在午时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如此耀眼,甚至连脸上的细小绒毛都能清晰看见。
“不……”喉结滚动,元初用略显沙哑的嗓音拒绝她的提议。
“好吧,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需要的话……”
“如果有那一天,你会在我身边的,对吗?姐姐,我可以相信你吗?”
郑其恩郑重地点头。来前她和郑俪说过自己的目的地,她点头没有多说,并让郑其恩替她问好。
“姐姐……”
男孩手指微凉的触感让郑其恩为之一愣,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任由元初的手指在她的脸颊摩挲。
很快,她往后退了几步,面前的元初莫名让她有压迫感。
“姐姐……?”元初疑惑地唤她。
郑其恩冷静道:“我该回去了。”
元初手指微蜷,笑笑:“也对,我送你。”
走前,曲琪泪眼汪汪地看着她,郑其恩主动上前和她拥抱,跟她保证自己还会再来后,两人一路无言。到达小区门口,元初还想再送她。
“到这里就可以。”看见不远处的人影,郑其恩的脸上浮现出细碎笑意。
“那么,下次再见,姐姐。”喊到最后两个字时,元初刻意加重语气。
郑其恩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径直走到纪思扬跟前。
后者轻哼一声:“姐姐?你居然让他这样叫你?”
郑其恩讶异:“你连他的醋都吃?”
纪思扬又哼一声,牵住她的手,“我还比你大呢。”怎么没听她喊自己一句哥哥……
“哥哥?”她的一双小鹿眼狡黠灵动,纪思扬险些看呆。
“什、什么?”
郑其恩起了揶揄心思,又唤了声“哥哥”,却猛地被眼前人握住手腕。
纪思扬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不一样的东西,直勾勾地盯着她。郑其恩一时愣住,心想自己是不是玩儿过头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纪思扬摁在玄关处接吻。隐隐约约地郑其恩听见他用含糊的气音道:“再喊一声儿呗?”
“你先放开我再……”
“乖,先喊一句。”
郑其恩敌不过他力气大,无奈下含糊唤了声“哥哥”。
纪思扬嘴角噙笑,“这就害羞了?”又搂着她亲她的脸颊。
两人酱酱酿酿好一会儿,纪思扬才把她放下,状似无意间问:“你最近……还有跟阿昀联系吗?”
郑其恩看着他,缓缓摇头,“他最近没给我发邮件。”
前不久,方渐昀给她发过一封邮件,但那时候军训期间,她隔了几天才回,后面便没再收到他的回信,她猜对方大概也是忙。
纪思扬勾唇笑了下,好一会儿才回:“这样啊。”
他垂眸看着手机上对方前几天发来的短信:「好好照顾她,思扬。」
听听,多么像施舍的口吻,好似他才是郑其恩的正宫,纪思扬对着手机冷笑一声,没回。
他知道对方一定是看见了他当时发的仅他可见的朋友圈,这种暗戳戳的把戏,他不敢叫郑其恩发觉,还不能给他添堵吗?
左右现在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他方渐昀即使再怎么让她挂念,还能比得过自己近水楼台吗。
郑其恩本来也有疑惑,方渐昀每一周都会按时给她发邮件,但自上周起她便没有再收到。
思绪混乱中,纪思扬又亲上来,郑其恩下意识迎合,就听他笑出声,“好乖,宝宝。”
郑其恩听不得这种话,脸上晕起淡淡的粉,试图以不耐掩饰自己的害羞:“别说了,还亲不亲?”
不料纪思扬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些,捏住她的脸,凑得近了些,“亲,当然要亲。”
这么可爱的郑其恩并不多见,他怎么能舍得不亲?
两人的大学生活虽说不上清闲,但好歹也日渐步入正轨。空闲时郑其恩依旧到Happiness帮铺,纪思扬没事的时候也会帮着她一起。
两人现在算是公开的情侣,在郑俪那儿已经是过了明面的。
日子一转眼就到十一月,郑其恩手机日历提醒她纪思扬的生日在十天之后。这天,栗圆给她打视频电话。
郑其恩看着屏幕上的人,暗叹两人真的是太久没见面了,扬起笑问她最近怎么样。
“你不知道,”栗圆开始大倒苦水,“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难吃了!连博雅的食堂都比它好吃点。”
郑其恩听着笑起来,以前她们总觉得博雅的食堂简直是魔鬼料理,偷偷在自习课上泡泡面是常有的事儿。得多难吃才能让栗圆说出博雅‘好吃’这种话来,郑其恩不免好奇。
面对面说话总是比文字要更能表达内心,在聊了不少日常后,栗圆突然犹豫着问:“对了,你和纪思扬……真的在一起了吗?”
郑其恩没有任何犹豫,道“是”,又问她怎么了。
“也没什么,我替你开心。”栗圆由衷地说,她一直认为郑其恩和纪思扬在一起时才是真正的她。
不是她不想替方渐昀说话,她只是觉得也许郑其恩值得拥有更好的,像纪思扬那样的人。
方渐昀太难以捉摸,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每天吃下去的药有没有被他吐出来。他的偏执症在早些年便有症状,栗圆和方渐昀一起出国的小半部分原因就是要看着方渐昀吃药。
他到底咽没咽下去栗圆不清楚,总之他这小半年看着挺正常的,每科的评分都是A plus。
听她这么一说郑其恩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收到来自方渐昀的邮件,听栗圆说起他这段时间的经历,郑其恩还有些恍惚。
“……他最近怎么样?”
“啊,”栗圆看起来有些惊讶,“难道他最近都没有跟你联系吗?”
栗圆后知后觉,方渐昀最近似乎有些过于专注学业,有一种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拼命感。
若非栗圆了解他,恐怕还觉察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