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德先生扫掉地上的粉末，丹恒埋首胸前，拿起拖把拖干净地上的液体，两人都没有说话，客厅的气氛几乎凝固。

“对不起，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最终还是丹恒打破了这凝重氛围，他知道莱德先生正等着自己的解释，他们因自己而死也是不争的事实。一声“对不起”是很苍白，但是不能不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的错。

莱德先生定定地看了丹恒两秒，把手上的工具放到角落里，才开口道：“你知道他们会来吗？”

“不知道。”丹恒瘪了一下嘴，如果知道的话，他早就离开这里或者早做防备了，哪里还会给龙师钻空子的机会。

丹恒是真的不知道，他以为自己蹲了几百年的牢已经完成了因丹枫而起的赎罪，并且这场赎罪在自己被流放之后就会划上休止符。

然而利益驱使，人心难测。

“那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你们这些年轻人为什么总喜欢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丹恒惊愕，他们是我引来的，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啊。

莱德先生没有理会丹恒的错愕，而是继续说，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似孩子们的死去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但丹恒知道这不过是表象罢了。

“养了几十年的孩子突然死亡，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但我知道在这件事上你也是受害者，如果因为我受到了更大的伤害就被怨恨发泄在另一个受害者身上，那是没有道理的。”

“也不能说你完全没有一点责任，但责任的大头应该是在那些凶手身上，怨恨另一个受害者，而令真正的凶手隐形，这也是不可取的。”

用眼神制止了丹恒欲言又止的动作。

“这件事，我还需要冷静一下，你先回楼上吧。”

丹恒沉默良久：“那您好好休息。”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丹恒内心的愧疚又深了一层，他好像总给别人带来灾难，潘拉错的设施总被自己毁坏，莱德先生的孩子也被自己害死了。

卡修斯回来的时候，是在晚上，在听闻那人的话语中透露的意思之后，他便游荡在潘拉错的大街小巷中寻找丹恒。

后来听说办公大楼那边有个手提长枪的英雄一举擒拿了敌人首领，卡修斯便找了过去。

“丹恒已经走了，听他说是要给你们一个好消息，你来的路上没有遇到他吗？”瑞安合上手里的报告，抬头问他。

“没有，我这就回去找他，多谢队长告知。”

“一句话的事儿，慢走不送。”

回到家中，客厅阴沉沉的，没有开灯，只能透过窗户跃进来的月光中看到沙发上有一个模糊的轮廓，银发半长及肩，梳得规规整整，用绳子束在脑后。

是爷爷。

“啪。”

卡修斯打开客厅的灯光。

“爷爷，这么晚了，您还不睡啊。”

“你都没有回来，我怎么睡？”声音浸透担忧，干哑得像是在用钝锯锯木头一样。

卡修斯被莱德先生的声音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莱德先生的眼睛红肿，像金鱼的眼睛，嘴唇泛着白皮，精神萎靡，原本笔挺的脊骨佝偻下来，划出一道圆弧。

“和执法队火拼的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虽是疑问，莱德先生却以肯定的语气说出来。

卡修斯气短，声音细弱蚊蝇：“是。”紧接着又补充，“但他们已经在丹恒哥哥的帮助下被执法队的人逮捕了。”

呼~

莱德先生呼出一口浊气，分析如今的局势，入侵团伙人数众多，才半天时间就拖住整个执法队。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但凡杀的是几百头猪，也能拖上不少的时间，更何况是会思考能布置战术的执法队。

潘拉错虽然经济落后，但守备力量并不弱，想必是有人暗中勾结，而且此人地位不低，如今局势不明，执法队怕是无法将歹徒全部控制起来。

追杀丹恒的人也是数量不明，据丹恒所说他们能控制水，手段非凡，防不胜防。

前有狼后有虎，无法这两伙人不会再来。

“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莱德先生冷静决策。

卡修斯不明所以，因为家中老人的干涉，莱德先生定的船票都被退了：“可是，去罗浮的航班不是停了吗？”

“不去罗浮。”丹恒的仇人在那里，在卡修斯没回来之前，丹恒已经和莱德先生说过自己和罗浮的恩怨。

“去另一个星球。”

“好。”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大家都在一起就好，卡修斯还有一个疑惑，“说起来，大哥他们呢？怎么回来这么都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平时他们都不在这个点睡觉的，星际时代，十二点睡都算早的。

“他们已经遭遇不测了。”莱德先生郑重看向卡修斯，眼里泛着泪光，“现在只剩下你、我还有丹恒三个人了。”

卡修斯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不然他怎么听到爷爷说哥哥姐姐他们都死了呢？

“爷爷，你是在说笑的吧。”勉强扯出一抹笑，卡修斯穷极目力观察莱德先生脸上的表情，期盼地看着他，希望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但莱德先生周身的悲戚更加深了，佝偻的身体几乎对折起来，双手捂住脸来掩盖控制不住的泪水。

头晕目眩中卡修斯跌跌撞撞上楼。

楼上空荡荡的，只有丹恒的房间从门缝中渗出一点点微光，卡修斯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扶上门把手。

房间中，丹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照射出来的人还尚显稚嫩，脸上因为被莱德先生养得很好挂上了柔软的肉，看起来不像是被虐待的离家出走的小孩了。

最显眼的还是摆动间时不时还能看到的尾巴，还有额角长出的透明龙角，龙角呈现出剔透的青色，比眼睛的眼神要更深一点。丹恒摸了上去，微硌的手感告诉他，就是这里，镶嵌的金饰遮掩了曾经断裂的伤口。

就是这些惹眼的标志，使看到过自己的人在短时间内都忘不了自己的存在，也是这些标志，让龙师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自己的位置，连累了他人。

如果这些都消失了，是不是就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情况，起码也能减少发生的机率。

白皙的手指紧握住龙角，白的更白，青的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