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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搜屋 > 重生后病美人师弟要修魔 > 第1章 可叹平生

第1章 可叹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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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青羽立于林中,神色漠然,任凭寂夜湿雪倾颈而下,寒而沉地压下满身冷郁。他手上的伞已然破败难支,伞骨上纵横划痕,伞面软绸盛不住半分絮雪,寒意绵绵砌了满肩。

身后脚步声逼近,郁青羽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他要干什么、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这样的戏折一样的台场已经重复无数次了。

来人已然近了他身,郁青羽却懒怠转身去看他。他未动,身后便有剑鸣嗡响,银白剑身拭雪而过,剑柄上血红幽暗的篆文斜掠进郁青羽眼底。

——叹平生!

郁青羽神色未改,反应极快地后撤几步又急而定住,他手中那柄伞一收,直直地挡住了来人的剑锋!

他半掀起眼眸,正对来人那双笑意吟吟的茶棕色眼瞳。

——正是筑玉宗前鹤微仙君座下大弟子,崔亦。

对视良久,崔亦慢慢笑了。他缓缓撤力,将叹平生从郁青羽那把天可怜见的小破伞上抬回来,柔声道:“也是许久未见,就要闹得那么生分?”

郁青羽不语,垂眸观察了一下他的伞,果然伞骨上又多了一道深深的划痕。他指腹在那处凹陷轻轻按了几下,终是一顿,最后随手将伞掷向了雪地里。

而崔亦投向他的目光都折戟于他半分情绪也无的墨绿色眼瞳,无法对他心中所思再进一寸。师门上下对郁青羽的评价都绕不开他这双漂亮到过分的眼睛,一折墨绿沉沉如半池深涧寒水,偏生眼尾柔柔上挑,便也深涧寒消,盈盈载了满溪春暖,仿佛脉脉含情。

白为这冷情人平添一层柔光。

郁青羽启唇,呼出的气息在这大雪折竹的寒境里被揉成几团小巧的雾白,倒将他面上冷色虚化几分。

“崔亦,”他没藏住语气中的嘲弄,几乎是恶意满满地歪头笑了,“我在路上听说你被十方堂的人打得很惨,也是真让人怜。堂堂仙门弟子,怎么是——”

他的目光掠上崔亦发间那对毛茸茸的暖红狐耳,笑容不变地接上后半句:“怎么是,一只半妖啊。”

“是,”崔亦面上没有半分羞怒的神情,他依旧盈盈一笑,垂眸将视线投进那方墨绿池,“我出身低劣,哪里比得上青羽小师弟这半身魔族血脉高贵。师弟这几个月过得可比师兄好多了,实在让人心、生、羡、慕。”

他喟叹似的说完这番话,便听见铿锵一声,点墨痕剑应召出鞘。寂月流光折在剑面辗转几寸,最终融为郁青羽眼瞳中彻骨一道寒意。

郁青羽仍是笑着,缓缓抬剑,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师兄,请。”

·

“小公子…!小公子!”

意识尚且混沌不清时,耳畔乍起的女声逐渐清晰,郁青羽刚挣扎着被人拉着坐起,一道细锐的耳鸣就拉长着贯穿神志。渐渐头晕,他抬起无力的小臂将手搭上身边侍女的手腕,迷蒙地望去,在视线触及一张尚且看不清神色的熟悉脸庞时怔然顿住。

床侧的府医见他醒来便松了口气,转身向郁青羽注视着的那位走去,俯身拜道:“夫人,小公子是忧思过重积郁成病的,这些日子配着药膳温养静修几日便可。”

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郁青羽像是连呼吸都被冻住了。

他缓缓将尚在颤抖的手从侍女的手腕上收回来,指甲狠狠陷进被褥的棉絮里,压下几道狰狞的皱痕。

在这位被称为夫人的女子快要行至他床前时,郁青羽浑身气力一松,又闭上眼躺了回去,慢慢地想:哦,是母亲呀。回来这么些时日,还是第一次见母亲。

母亲、母亲……嗯。郁青羽把脸埋进柔软的枕料里,更慢更缓地想:……她是我的母亲么?

——那我呢,我又是谁呢?

无端被一团沉沉的困意牵住身心,郁青羽埋在锦被里蹭了几下,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握紧又开。

呼吸便慢慢均匀下来。他睡着了,梦里有人抬剑挑起厚厚半山雪。

“……”

郁青羽再睁开眼时,天将破晓,侍女端上一碗墨沉沉的药。郁青羽垂眸看了半晌,却没伸手去接。他轻声问:“什么时辰?”

听完侍女犹犹豫豫的报时,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自己的睡眠时长,略一叹气,再道:“把它拿去倒了吧。”

他睡了很久,且睡得并不安稳。自从他前世殊死一搏用秘术重生后,魂魄与躯壳便隐隐有相争之势。前世之魂被今生之体所斥,使他常常被卷入厚重难醒的梦境里,浑浑噩噩,像是有来自天地两端的力急急拉扯着,更如被重重雨幕呛得肺腑咽喉皆是水汽,日日夜夜俱不平静。

也总是梦见前世的事情。

这些日子里他昏昏沉沉时被灌下的药于他而言并无多少助益,反而平白苦得人心情不好。况且他总隐隐约约觉得药的味道古怪,偏偏挑在他无力昏沉的时候逮着灌,让他分不出什么心神去推拒,现下正好余有几分说话的力气,郁青羽是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喝它了。

他久病不愈,又长长地昏沉着睡了很长的时间,是以声音微哑,在刻意放轻的发声方式下显得很柔和。但侍女仍是惊惶抬头,无措地望着他。郁青羽知道她是不敢,毕竟这是母亲的命令呢。他的母亲,郁家有名有实的家主正妻,在府上素有威严。

——但是,事到如今我还怕她么?

郁青羽嘲讽一笑,挽袖接过瓷碗,浓浓的药草味扑面而至,他从中分辨出几缕熟悉的味道,心想:果然。

侍女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色,见他似乎要喝便放轻呼吸,却不料忽而一声脆响,转头便见瓷碗碎片扑了满地!

郁青羽不紧不慢下了床,轻轻握住侍女慌忙来扶的手略微稳了稳身形,淡声道:“不必收拾了——我记得,今日府上有贵客将至,是西洲楚家来访?”

缓了几天终于让郁青羽把前世今生的记忆稍稍收整好了,顺着他如今的年岁往前排算,前世的这个时间段里他被家主训诫,在厚雪三尺深的冬日里跪在庭院里两个时辰。寒意压身,他闹风寒起低烧,家主严令府中上下不要再“惯着他”,连府医都是他母亲迟迟去请才敢来的。

后几日西洲楚家几位尊长带着那位与他定有婚约的四公子楚知弦登门拜访,郁青羽因病未曾见客,这位楚公子回去后不久楚家便遣人来退婚了。

郁青羽深感莫名,后来拜师筑玉宗时在门派大比里把这人狠狠揍了一顿,又在很久之后意外在自己那格外讨人嫌的师兄崔亦那知道楚知弦当年回到楚家是以“郁家三公子实在难以相处、骄纵、横行霸道”等多种理由蛮横地将楚家上下狠命闹了一遍才闹得楚家几位长辈替他退亲的。

而当年病中几日几日喝药反而不见好,郁青羽后来才得知是他的二哥郁琅秋在药里添了寒药「知雪重」。不过当他得知这件在当时称得上陈年旧事的事情后,事情本身已经因时间差异变得毫无意义了——他们已然全都杳无音讯了。

不过重来一次,现在离筑玉宗拜师大选还有好些时日,正好可以在休养之余顺手将这烂账好好清算清算。

洗漱一番后便有侍从传信来说家主唤三公子去前厅会客。好得很,郁青羽面无表情地想:我倒要看看你楚四现下有多温、良、俭、让。

他尚在病中,因而穿着身素净的青裳,质地细软如上好绸缎的墨发也用清清透透的玉簪挽起,余有一枚红珊瑚色的红珠耳坠悬在耳下作为这身服饰除去素色外唯一的明丽光彩。

他轻巧地提着衣裳下摆踩过几块溪间石,跨过一派山石覆雪的小院盛景便绕进前厅,改为规规矩矩地缓步入内。

此间原本的交流不知为何暂为一歇,家主端着茶盏轻描淡写地侧头看他一眼,却兀然顿住:“……青羽?”

一旁木着脸盯桌子的楚知弦随意一抬头,便见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轻轻捻过珠帘,动作轻缓地将这精致的几串珠链规整放下,才转身走近。

他下意识敛神望去,入目是一张漂亮到有些过分的脸。不过他最先注意到的却是——郁青羽也太白了。

他这位素未谋面的未婚道侣白得也很过分,但却是那种似乎伤了气血的白,近乎透明的白,病弱的白,远远一望,仿佛是被一捧寒寒冷郁的薄雪砌成的人。

楚知弦盯着他的脸,颇有意趣地摸摸扇骨,心道想来传闻纷扰,也并不全真。

楚知弦在他将入座时转身向他母亲楚夫人笑嘻嘻道:“母亲,外面天气这样好,我想和郁小公子出去转一转——可以吗?”

他端着十六七岁的少年姿态,几乎是轻易地取得了席间长辈的同意。楚夫人对这位随性恣睢的小儿子不太放心,再三叮嘱道:“……不要闹来闹去的,收敛些——小崔!”

小崔?方才被动待命在原地面无表情的郁青羽条件反射略一蹙眉——托某位念他名字都晦气的同门的福,他对姓崔的印象都不太好。

郁青羽视线一转,漫不经心地想让我看看哪个倒霉鬼也姓崔呢。

方才矮柜旁倚着一位身形颀长的少年,懒洋洋地将手中白玉抛在空中旋了半圈,又稳稳接下,如此反复几次,才将它握住收起。少年散漫地“嗯”过一声,抱起剑就往外走。

郁青羽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顿觉手痒,习惯性地萌生一种想冲上去将此人打一顿解解气的念头。此人与崔亦生得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郁青羽并未见过崔亦年少时的情状,此刻也不能妄下定论。

郁青羽谨慎地撤了两步,楚知弦便走近用扇骨轻轻推了他一把,郁青羽顺势撤回视线,依旧面色平静地跟在他身后向外走。

踩到一阶石梯时有股力道顺着他的小臂推动几寸,郁青羽几乎是下意识的反手就是一下。那人见招拆招,又挡下几回攻势,最后握住了郁青羽的手腕。

“……”郁青羽步伐一顿,忽而意识到他们这种对招对得太快了,根本不像那种生疏的、空白的、未曾谋面的人该有的举动。

往日他顺手和崔亦小打小对已经打出了习惯,方才这位“小崔”出招的小动作太自然而然,郁青羽近日又心神恍惚经常模糊某些事物的界限,是以按照习惯对了几招。

——但是?

郁青羽视线上移,正对那位小崔公子吟吟含笑的目光。他指腹在郁青羽纤瘦的腕骨上摩挲了几个回转,凑近了含糊地笑过一声:“……师弟。”

他这般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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