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和李莲花两人一前一后往普度寺走去。
李莲花看着前面笛飞声的背影，目光总是不自觉落在他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上。
十年不曾想起的记忆涌上心头。
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就被笛飞声的腰吸引，从此再也挪不开眼。特别是在两人屈指可数的情事中，他最喜欢的也是握着他的腰，将他牢牢禁锢在身下，笛飞声想逃又逃不掉的样子他一辈子也不会忘……
想着想着，忽然心跳加速起来。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朝笛飞声喊了一声，转移了注意力，“你上次说你没娶亲，那儿子是你跟谁生的？”
“跟你。”笛飞声头也不回地说。
“不说算了。”李莲花嗤笑了一声，又实在好奇，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不是跟角丽谯吧？”
“不是。”笛飞声如实说。
笛飞声心中想着：男子产子，确实匪夷所思，李莲花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他是一个怪物？
但是他向来坦荡，于是又加了一句：“孩子是我生的。”
“好好好，我知道是你生的了。”李莲花心中忽然轻松了很多，只要不是角丽谯就一切好说。
那个女人他迟早要杀了。
“你跟角丽谯在一起了？”李莲花又问，藏在袖口的手暗暗握紧了。
这是他最在意的一点。
他早已知道自己对角丽谯的厌恶，更何况角丽谯那样的本性，人人得而诛之！
她除了一副皮囊堪堪入目以外还有什么？！
若是笛飞声真的……
与那样草菅人命的魔鬼在一起了。
那他真的不能接受。
“你在侮辱我？”笛飞声终是受不了李莲花，停下脚步转过身瞪着李莲花，“怎么总是说我跟她，我心中厌恶她至极，只是金鸳盟遭逢巨变，正是用人之际，而她确有些才干且忠心耿耿，我才留用至今。”
这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可见笛飞声是气狠了。
李莲花悄悄吐了口气，忽然觉得天都蓝了。
看着笛飞声紧抿的双唇和有些鼓囊囊的脸颊，李莲花的语气不受控制地软和了下去。
“好好好，我错了行了吧。”
误会你是我不应该。
笛飞声又瞥了李莲花一眼，尤不解气地转过了身。那一头漂亮的青丝，被他转身的动作带着在空中打着圈，在日光下仿佛最好的缎子。
李莲花下意识就搂上了笛飞声的腰，轻声哄着：“好了，是我说错话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四目相对。
李莲花立时收回了手，三步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笛飞声眼神暗了暗，方才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李相夷。
“你那孩子到底是跟谁生的？”李莲花掩饰性地又说起了刚刚那个话题。
“跟你的。”笛飞声心情低落，声音也有些低沉。
“好好好，跟我的。”李莲花笑了笑。
没想到十年过去了，笛飞声竟也喜欢开玩笑了，还拿他们十年前的往事打趣，他真的……有些笑不出来。
“真的是跟你的，十年前在风陵剑派外的山崖下，有的他。”笛飞声看着李相夷的眼睛，认真地说。
李莲花笑不下去了。
“他很像你，等这里事毕，我带他来见你。”笛飞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你想的话。”
李莲花看着如此认真的笛飞声，心中升起一丝荒谬之感。
“虽然我们结束了，但是……但是我希望你能喜欢他。”笛飞声忽然眼眶红了起来。
李莲花的心仿佛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他强忍着上去抱住笛飞声的冲动，哑着声音说：“好的。”
无论此刻笛飞声说的是多么离谱的事，提的是多么过分的要求，他都能答应。
然而笛飞声等到李莲花的答案以后，就转头走了。
步伐越来越快，李莲花快要跟不上了。
“我走不动了，笛盟主拉我一把。”李莲花气喘吁吁地说。
“爬个山而已，不至于吧？”笛飞声已调整好情绪，不可思议地看着扶着小树喘息的李莲花。
曾经的李相夷，一日可行数百里。
“我这不是沉疴难起了吗？还不是拜你所赐。”李莲花今日心头大石已去，只要笛飞声不是跟角丽谯，他都无所谓，此刻还有心情跟笛飞声开玩笑了。
“是我下手重了，你怨我也是应该，不想跟我继续好了……也是应该。”笛飞声却笑不出来，他的尾音里甚至有些颤抖。
李莲花敏锐地捕捉到了，心一下子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急忙抬头去看笛飞声的脸，笛飞声却将脸转向了一边。
“我不是那个意思，比武受伤，在所难免，我方才是开玩笑的，并没有真的在意过。”李莲花终是叹了口气，轻声解释着，话语之间将碧茶之毒掩饰得一干二净。
虽然毒目前看来是笛飞声派人下的，但是李莲花就不是不想在笛飞声面前露出狼狈不堪的一面。
没见面时，他觉得他会恨，见了面后，他觉得自己的恨怎么就这么一点点，两三天就快无影无踪了。
就算他给他下了毒，又怎么样呢？他就是越来越恨不起来了。
或许是自己老了吧，快死了吧，已没了恨的力气。
“我跟你分开，也不是因为当年被你打得半死。而是我们都老了，那些爱恨就都算了吧，就当做年少时的回忆吧。我之前说的话可能不中听，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别往心里去呀。就算我们分开了，你在我心中，还是很重要的，毕竟相识多年，说是老友一场，也不过分。”李莲花缓过了劲儿，肺部终于舒服多了，一边慢慢直起腰，一边安慰。
“年少时的回忆？”笛飞声喃喃地反问。
那些过往……
回忆起来，全是李相夷炽热真诚的一颗心，强势霸道地将他们的青春塞得满满当当，让他的记忆里除了他李相夷，再没有一丝空间留给其他……
李莲花真的能算了吗？
但是，在他这里真的过不去。
“我走不出来。”笛飞声仰着头，声音小到快听不见。
李莲花看着笛飞声这样子，心口直闷得慌。
“我曾经也以为我走不出来，现在不也走出来了？有些事走不出来也得走，我们早已不是十年前的你我。”
我已没多久可活，你还如此青春貌美。
“你变心了？”笛飞声忽然转过头，眼神冷冷地质问。
“为什么这么问？”李莲花被他这眼神看的脊背直发寒，十分有求生欲地反问了一句。
“不然你这样的铁石心肠。”笛飞声又说，眼神忽然凄楚起来。
李莲花瞬间落荒而逃，移开了视线。
“真的没有，我只爱过你一个。”李莲花情不自禁再次表白。
说完立时就后悔了，他这是在分手呢，说这些干嘛？！
“那你就不能继续爱下去吗？非要丢下我一个……”笛飞声又说。
我是可以继续爱，就算你给送一碗碧茶之毒，我也愿意爱你，但是我这不是快死了吗？
在死之前我总得给我师兄一个交代吧？你总说不是你，我也想信你，希望查到最后真的不是你吧。
再说了，你也已有家有子，就不必再为我一个将死的人送葬了。
你这样钻牛角尖的人，到时候不知道会怎样，我也会……心疼。
现在咱们就好聚好散吧。
“笛飞声！谁教你现在这么说话的？从前多刚强的汉子，现在怎么哭哭啼啼的？”李莲花不愿再谈，忽然话锋一转数落了起来。
“李相夷！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哭啼啼了？！”笛飞声一愣，一双桃花眼里直喷出火来，手情不自禁摸上了背上的大刀。
十年不见，这人的嘴……可真是……
“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现在可打不过你呀，小心一刀下来把我劈死了。”李莲花赶紧四处躲避。
听到一个死字，瞬间勾起笛飞声许多不好的回忆，一下子沉寂了下去。
“时候不早了，走吧。”笛飞声说，过了一会儿，又实在忍不住轻声为自己辩解，“我哪有什么内力。”
李莲花看着笛飞声的背影，心中忽然十分满足。要是在死前，笛飞声能一直陪着自己，那么他之前做的那些事他都可以放下了。
就算碧茶真的是他下的，也没什么了……
“你拉我一把，真走不动了。”
“你真多事！”
终是牵起了李莲花递过来的竹竿。
早上的阳光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正好让笛飞声的影子落在了李莲花身上，李莲花悄悄地打开另外一只没有握着竹竿的手，时而半搂时而牵手，一路上与影子玩的不亦乐乎。
李莲花心中得意于笛飞声没有发现，玩着玩着眼眶却悄悄红了。
若是我们还是十年前的样子，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