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
大臣整齐地站在两边,戈安一行人站在中间。
皇帝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你们就是处理灾区中毒事件的人?”
戈安抬手作揖,“是,陛下。”
“你们,一群女人,能够在哪里学到什么治病救人的本事,莫不是……”皇帝鼻息沉重,“是你们下的毒?”
“我们只是偶然经过,恰好遇见了这件事。在我们领到粮食之前,未曾靠近过米袋。”
“朕如何你能信你?莫不是与通粮串通?叫通粮进来。”
旁边的太监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大声喊:“宣——通粮——”
随后。
温大人低着头,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皇帝:“你来说说,粮食运输途中,可有遇到什么意外?”
“回陛下,微臣一直保持着十二分精神,没让粮食受到一点破坏,路途中也没有遇到任何不寻常之事。”
“你的意思是,”皇帝将目光在两边的朝臣身上游离,欣赏着所有人在他面前不敢抬头的样子,“粮食在最开始,离开粮库之前就有问题?”
温大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不敢抬起,“微臣不敢……”
皇帝的目光最后落到了站在最前面的林婉儿的父亲身上,“林国公,你来说说粮食是怎么回事?”
林婉儿的父亲从躬着身子,走到中间,“回陛下,臣在粮仓选择米时,认真审查过米的质量,确认可以食用后,才开始装运。分装过程中,臣也在现场监督,确认没有任何疏漏。”
皇帝一掌重重拍在龙椅的扶手上,站了起来,使得堂内大臣心里一惊,“那为何米袋上写着你林府的名字!”
“还是说,”皇帝话语越来越慢,越来越沉,“你是故意为之?”
林父迅速跪下,“陛下,臣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皇帝冷哼一声,“来人,把林国公,通粮,还有这几个女人,全部带下去细细审问!”
而不知为何,戈安几人却很死在了监狱里。
此后,皇帝正在发怒,还没来得及开始审问林父和温大人,就有人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大殿上来。
“皇上,南边发洪水,百姓庄稼全被淹了,北边久旱未雨,百姓庄稼全死了,东边瘟疫突然爆发,西边……”
皇帝震怒,“西边怎么了!?”
“敌军已经攻破了四座城池……”来报的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现在百姓们全都聚集在京城城门口,要求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城门……快……快要挡不住了……”
……
躺在床上的温大人满头大汗,猛地惊醒,看着晨光刚亮,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场梦。
他缓了一会儿,才洗了把脸,才下楼吃早点。
吃完后,来到了驿站外面,看到马车已经备好了。
拉车的马正抬着蹄子在地上划了一下,扬起一点点黄土,马头摆动,甩了甩鬓毛。
太阳已经升起,离开了山头,温暖的日光照在温大人身上,却不能使他的眉头舒展。
他还在想昨晚那个梦。
天灾人祸从四面袭来,国破家亡,仿佛就只能是最后的结局。
而覆巢之下,焉有安卵。
这就是那女子说的方法吗?这就是那女子口中的好梦吗?
若真是这样,他心里确实是久久难安。
说是从天上来的人,难道不应该心怀天下,安民济世吗?
时间差不多了,那太监带来的侍卫开始催他们上车继续赶路。
下楼时,云听刚出房门就看见前面的戈安,准备上前,却看到戈安正看着走在前面的林婉儿。
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想不通这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转头看到身后的书意和灵灵,假装不经意地放慢步调,走到她们旁边,小声地问:“你们有没有觉得戈安有点奇怪?”
“奇怪?”灵灵回想了一下,“没什么奇怪的啊。”
“你们没发现吗?”因为书意和灵灵都比云听矮了一截,云听声音越来越小时,也渐渐将腰弯了下去,“自从我们离开林府之后,戈安就经常都在盯着林婉儿看。”
“有吗?”灵灵质疑,“我怎么没发现?”
“你呢?”云听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看着书意,“你肯定注意到了吧?”
“嗯……”书意想了一下,眯了眯眼睛,坏笑起来,“戈安经常看林婉儿,你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为什么戈安要看林婉儿呢?
想不通,但是有点不想戈安这样,只有一点,对,只有一点。
云听笑了两下,“没什么感觉。”
“那不就行了,”书意的笑容越来越坏,旁边的灵灵都有点意识到不对劲了,“你又没什么感觉,戈安喜欢看,就让她看呗。”
但是云听的关注点根本不在书意的笑容上,“喜欢?谁说戈安喜欢了?”
“很明显啊,”书意转头看着灵灵。
灵灵根本听不懂书意在说什么,只是看到书意眼中只有一个信息——给我点头,于是灵灵点了点头。
接着,书意又转头看着云听继续说,“她在看就说明她喜欢看啊,不然她怎么不看我和灵灵,怎么不看你?”
书意特意将最后半句话说的很慢。
“嗯……”云听停在原地思考。
灵灵看到云听没跟上来,但是书意也没准备停下,问:“她怎么了?不等她吗?”
“她没事,不用管她,让她自己想。”
云听看着已经下楼的戈安的背影,左想右想,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从房间里出来的姜柳注意到云听。
“没事,”云听和姜柳并肩走着,“能问问你师傅吗?”
“我师傅……”姜柳回忆着,“在最开始遇到师傅的时候,我还没这一身功夫,师傅总会耐心地教导的,每当我练习的时候,师傅就喜欢站在旁边看我练功……”
喜欢……云听想着,又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姜柳回头问。
“没事。”云听跟上姜柳。
师傅……教武功……喜欢站在旁边看着……
京城。
朝堂。
大臣们在下面禀告着最近的状况,而龙椅上的皇帝冷汗涔涔,心不在焉,又坐立难安。
下朝后回到寝宫,他都一直有些恍惚。
身旁的太监也看出来他似乎有些不对劲,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说:“近来公务繁忙,皇上是不是有些累着了?要不趁着这时有空先歇息歇息?”
“也好。”
如此说着,皇帝便躺下了,太监走到外面候着。
一个人影出现在皇帝床边,这人身上冒着浓郁的黑烟,隐约可见他石青色衣服上的九蠎图案。
他一步一步走向床边。
随着他的靠近,皇帝突然惊醒。
看见这人,慌乱地瑟缩着往后退,满脸惊恐又害怕。
“皇弟……”这人在床前停下,弯腰,将脸凑近,七窍不停流出脓血,“这位置,坐着还舒服吗……”
“皇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惊恐的泪水从皇帝的眼里流出,“……你是太子……我不是有意想害你的,我只是太想……对不起对不起……”
“啊——”皇帝突然感受到脚上有重量,低头才看到一个湿漉漉的小小的人影趴在被子上,紧紧抓住他的脚。
黑烟之中,似乎也有泪水从眼角滑下,滑过那十分稚嫩的脸颊,小孩一边哭着,一边爬向皇帝,“皇兄……我尚且不过十岁……也无意于帝位……我那么信任你……你把我摁在水里的时候……心不痛吗……”
皇帝不断往后退,但是一大一小两道黑影却越来越靠近。
床边似乎又多了几个人影,口中碎碎念着“皇弟皇兄”,也不断向皇帝靠近。
他们的声音交叠,“用你的命来偿还吧!”
“不——”皇帝连滚带爬从床上离开,一睁眼,自己出现在一片空旷却昏暗的地方。
身后的黑影嘴里一边叫着他,一边向他不断靠近。
他全身发软,不断后退,却觉得周围越来越黑。
一回头,发现身后出现更多的人影。
黑烟之下,隐约可见他们身上破碎的铠甲。
为首的那一个慢慢向他靠近,黑烟不断扩散,“你明明知道这是无义战,为什么还要发起战争?!你明明知道对方士兵远比我们多,为什么不派人支援?”
“不……不是……”
眼前是他故意害死的将军,身后是被他害死的皇子,眼看着就要将他包围。
突然出现一双手推了他一把,让他跌坐在地,那双手的主人猛地靠近,一张布满沟壑的脸出现他眼前。
“我费心费力辅佐你登基,你随便找了个理由就灭我九族……”
“偿命吧——”黑烟猛地将他完全包围,,无数只手抓在他身上,他感觉身体正在被撕裂。
……
“啊——”
“陛下!”太监迅速跑进来,只看见皇上喘着大气,失神地坐在床上,满头大汗,身上衣袍也全被汗水浸湿。
皇帝目光呆愣地转向眼前的太监,哑然开口:“现在是什么时候?”
“回陛下,午时刚过一刻。”
“好,好,扶朕起来。”
“是。”
太监扶着他来到了御花园,阳光明媚,绿意盎然。
他却眼里布满血丝,嘴唇发白,身体发冷。
这同样一个梦,他已经连续做了好几天了。
仿佛在反复告诉他,他做的那些事情,全部都已经被人知道了。
但是,这绝不可能,他应该是没露出任何马脚的,不应该会被人发现真相。
他抬了抬手,身后的太监立马上前,走到他旁边。
皇帝:“旱区那边怎么样了?”
“回陛下,小肖子已经接手了沙城的事,温大人正在往回赶,不出三日,便能抵达京城,向陛下回禀。”
“嗯。”皇帝点了点头。
从之前沙城那边的报告来看,他安排在运送赈灾粮的侍卫是已经成功在米里下了毒。
他本想让那两个用蛊的人给出更强的蛊,但那两人说什么也不给。
若是有更强的毒,沙城的百姓现在早就已经死了。
不过虽然那蛊毒的毒性不强,却没人能解得了。
让那些人一直沉睡,时间过去了,自然也就饿死了。
粮食又是林国公负责的,林国公自然脱不了干系。
到时候,让林国公下了狱,再往陈将军身上扯一扯,来一个杀鸡儆猴,看五皇子还怎么折腾。
真是一个不听话的儿子,朕都已经立了太子了,呆在一旁看着不就行了吗?非要拉帮结派。
皇帝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他已经安排好了暗卫去将下毒的人杀了,这次,也不会有人发现他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