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的卫婉正在削苹果的手一抖，苹果皮便立刻被切断，掉在了地上。

“……小妤，”卫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她如果和时芊妤在这时吵架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如果拒绝信息素，你的双腿又会失去知觉的。”

“尽管现在医学已经十分发达，可Omega如果长期不接受Alpha的信息素而是一直使用抑制剂，出现的不良反应都是不同且未知的，即使是最顶尖的科学家，最资深的医生，也无法预测你未来的发展情况。”

“比如小妤你，现在你的不良反应就是双腿失去知觉，也许你会觉得这没什么可怕的，但如果以后你的身体会全身瘫痪呢？别说演奏大提琴，你连生活无法自理都做不到。”

”不止瘫痪，也有可能你会莫名其妙变得非常虚弱，免疫力下降，到时即使最普通的感冒也能要了你的命。”

卫婉说的这些话有些夸大其词的成分在，但也并非全都是在胡言乱语，作为对腺体研究颇有心得的她，对这方面非常了解。

时芊妤安静地听着，卫婉还从来没有一次性对她说过这么多话。

只是太迟了，她听不进去。

“可是母亲，”时芊妤语气平静，“人活到最后，都是会死的。”

“比起被本能控制行尸走肉般活着，我更想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

卫婉重重将削了一半皮的苹果放回果盘：“所以呢？你要我看着你去死吗！”

时芊妤眼里毫无畏惧，她不生气，只是反问道：“所以您要我为您而活吗？”

卫婉哑了声。

另一边。

吴叔觉得自己真该向白楚诺申请调换工作岗位，每天跟着白汐意，不是心惊就是胆战。

譬如现在，白汐意回到白家主宅后，正在她的书房里询问吴叔：“时小姐去的明明是白家旗下的医院，为什么我们查不到她的信息？”

时芊妤被黑衣人接走后，白汐意心里实在是担心，可偏偏她又不敢喊人去查，只能隐晦地提示了阮溪几句。

好在阮溪虽然没什么心眼，办事却很利索，她们分别后没多久，白汐意就收到了阮溪的消息。

“我家的人说查到芊妤那辆车开去了你家的医院。”

是白家医院的话，白汐意查起来就不需要再那般小心谨慎，可她却并没有查到时芊妤的入院记录。

吴叔微微弯着腰，努力组织着措辞：“也许时小姐是路过了白家的医院，但并没有在那所医院就诊。”

如果一个人去了白家医院，以白汐意的身份却查不到，只能说明那位患者背后的权限比白汐意还要高。

在白家，能比白汐意高的权限还要高的人，吴叔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位。

可哪一位他都惹不起，但他也不敢告诉白汐意真相，只能尽力糊弄。

白汐意显然不接受这个过于荒谬的理由，她食指有规律地敲打着桌面：“阮溪那边不会出错——算了。”

白汐意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在乎这事，吴叔终于松了口气。

“今天辛苦吴叔了，您休息去吧。”白汐意转过靠椅背对吴叔，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与往常无异的声音。

“好的。”

白汐意知道自己这次回来，虎狼环伺，可她没想到就连白家对她的提防也是如此之重。

她原本以为白家至少是把自己当成一枚棋子，一枚代替白海琛承受所有危险的棋子。

现在看来，她连棋子都称不上，只是光有空壳的提线木偶罢了。

白汐意把玩着手里名贵的钢笔，自言自语道：“那就陪你们演好这场戏吧。”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咚咚咚。”

书房的门又被敲响，不等白汐意开口那人就推门而入，是坐在轮椅上被佣人推进来的白海琛。

“汐意，原本母亲是要一个月之后才回来，可她昨天和父亲说今天就会坐飞机回来，算算时间，马上也该到家了。”

白汐意将手里已经带上自己体温的钢笔放到一旁：“所以？”

白海琛笑了笑：“我们一起去大厅迎接母亲吧。佣人泡了红茶，你会喜欢的。”

白海琛已经做好了要劝说好几遍的准备，却没想到白汐意直接起身：“走吧。”

两人来到大厅，虽然和平时看上去没什么两样，地板锃光瓦亮，各种家具也都一尘不染，但佣人们还是都在仔细打扫，生怕遗漏了什么。

白汐意二人的母亲谢芸，是白家现在真正的食物链顶端，尽管她看上去就是位身形娇弱的女Omega，但做事从来都雷厉风行，在白家十几年前摇摇欲坠时，是她四处奔波，才让重新让白家站稳跟脚。

白楚诺在她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像个鹌鹑似的低着头唯唯诺诺。

白汐意刚喝了一口茶，“鹌鹑”本人就提前下班回来了。

白海琛有些诧异：“父亲，昨天您跟我说今天公司里要开晚会，没想到您回来得真早。”

白楚诺也在沙发上坐下，“你母亲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们一家三……一家四口，不得整整齐齐迎接她？”

白海琛不露痕迹地瞥了眼白汐意，发现对方什么情绪波动都没有。

白楚诺自觉失言，也没有再说话。

……

“夫人回来了！”

不只是谁喊了声，佣人们齐刷刷跑去站在大门的两侧，而坐在沙发上喝茶的三个人也都起身，只见一个身穿黑色修身连衣长裙的中年女人步伐极快地向三人走来。

“老婆。”

“妈妈。”

“……”

白楚诺讨好，白海琛敬畏，白汐意沉默。

谢芸嗯了声，望向白汐意：“我让你在拍卖会买的粉钻在哪？”

白汐意点头：“现在就放在家里的安全屋里。”

谢芸抬起手：“管家，带路。”

白楚诺微微站前一步：“老婆，你回来舟车劳顿一定累坏了，不然我们先吃个晚饭，然后再……”

谢芸啧了声，白楚诺立刻闭嘴。

一行人来到安全屋，谢芸熙指纹解锁，面部识别，虹膜识别三重识别后，安全屋厚重的大门才终于打开。

“你们在外面等，”谢芸语速很快，她指向白汐意，“你，跟我一起进去。”

白海琛想开口，却被自己的父亲拉住了。

白楚诺明白，自己妻子做的决定，任何人都无法忤逆。

诺大的安全屋只有谢芸和白汐意二人，白汐意走向正中心的柜台，打开柜门，一条有市无价的粉钻项链赫然躺在黑色绒布的首饰盒里。

谢芸没有像专业人员一样戴手套，而是直接上手提起这项链，还上手掂了掂。

“是挺沉的。”

见白汐意不说话，谢芸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只喊你一个人进来吗？”

白汐意摇头。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买下这条价值不菲的项链吗？”

白汐意想了想：“因为这种顶级珠宝，以后存在升值的可能性，您想买下来作为投资？”

谢芸将项链放回首饰盒：“不是。它不是作为投资商品被买下，而是作为鱼饵被买下。”

白汐意点点头：“我明白了。”

谢芸轻笑：“你明白什么了？”

她靠在柜台旁，望向这个比自己高上许多的女儿：“虽然你是在成年后才被接回白家，但你在Y国生活的这几年都是由我培养的。”

“海琛那孩子，因为身体的原因，从小我也不敢对他太过严苛，他身体承受不住。可是汐意，你不一样。虽然我们在Y国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只有五年，但这五年，我已经把我会的所有东西都教给你了。”

“你很聪明，学东西也很快。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成为白家下一任的当家人。”

白汐意只是微微低着头倾听，看上去很恭顺，实则却在等对方的真正意图。

谢芸做事，一向是有目的的。

果不其然，谢芸继续道：“可是有的时候，也慧极必伤。汐意，你太聪明，也太固执了。”

“拼命抑制自己的本性，无论再怎么延迟分化，最终也改变不了你的会分化成Alpha的这个结局。”

“医疗团队前几天也和我说了你的情况，汐意，你现在不能再拖了。”

白汐意还是沉默，理智告诉她，至少明面上她应该顺从她母亲的话，可她真的做不到。

谢芸语气并不强势：“汐意，因为你的固执，你甚至失去了你过去的记忆。那段记忆是怎样的我们都不知道，那是只属于你自己的记忆。我们尊重你的选择，在你接回Y国后没有再参与和你过去相关的任何人跟事。但你自己难道不想知道真相么？过去的真相。”

白汐意当然想知道，但她会自己去找。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白汐意回答得似乎很决绝。

谢芸摊手，她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儿已经足够有耐心了：“既然你不在意，那就算了。但是分化的事，容不得你拒绝。”

白汐意眼眸微沉：“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说了算。”

谢芸笑了，她是真的觉得白汐意的话很幽默。

“孩子，看来你之前的家真的把你保护得很好，让你跟着我生活了五年，还是这么天真。”

“从你生下来的那一刻，你的所有都属于白家。”